郁青第一反應是伸手摸陸江南的額頭，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他個子矮，所以得仰起頭、伸長了手，往上看時，眼里微微閃著光。

    “……”

    什么嘛，一點也不燙。郁青手指一縮，卻看見陸江南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頓時亂了陣腳：“我……”

    他這個樣子實在是笨拙又可愛，陸江南忍不住抓起他的手腕親了親，郁青觸電般收回手捂在懷里：“……干什么？”

    “你為什么要摸我的臉，嗯？”

    昏黃路燈下，陸江南眼里帶著笑，是那副郁青看慣了的表情：懶洋洋的，有點吊兒郎當。

    “……”什么臉，我明明摸的是額頭！

    郁青哽了一下，“看你是不是吃錯藥了。走吧，回家?！?/br>
    他居然用了“回家”一詞。

    陸江南細細品味這兩個字眼，點了點頭：“嗯，回家?！?/br>
    他重新握住郁青的手——看起來纖細，捏在手里卻很柔軟。但天氣熱，兩只手揉在一起黏黏糊糊的，陸江南卻不嫌膩得慌。

    郁青掙不脫，只能隨他了。

    洗完澡，郁青拿出教輔資料，坐在窗前刷題，陸江南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盯著他的側臉，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明年要高考了?！?/br>
    郁青如芒在背，忍不住放下筆，拉著椅子轉身看他：“都不看書復習的嗎？”

    “書有什么好看的?！标懡现鹨粭l腿，把臉放在膝蓋上：“我不喜歡讀書?！?/br>
    “那你以后做什么？”郁青好奇道：“去工地搬磚嗎？”

    “比搬磚好一點?！标懡先粲兴嫉溃骸拔覀兗依项^子打算讓我當兵?！?/br>
    陸國安的原話是：“考不上一本就給老子滾去部隊cao練幾年，吃過苦你才懂讀書的重要性?！?/br>
    郁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你力氣大，當兵挺合適的，只是……在里面的話，一年到頭是不是很難跟家人見面？”

    “你想見我？”陸江南扯起嘴角，突然產生了趣味：“郁青，你是不是喜歡我？”

    郁青沉默了：“……”

    他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陸江南這么直白的問出來，郁青有點懵。

    手指無意識地撓了撓椅背，郁青扭過頭，目光望著夜空中的一星星，兇巴巴道：“誰會喜歡你這個混蛋，別自作多情了?！?/br>
    “真的？”陸江南表示不信：“一點點都沒有嗎？”

    “沒有！”郁青果斷回答。

    陸江南覺得郁青在撒謊，因為看見他的耳根紅了，奇怪的是，自己的胸口也跟著變得熱熱的，仿佛有什么東西要呼之欲出……他伸手摸了摸心臟的位置，跳動的頻率在變快。

    郁青垂下頭，手里的水性筆在指間轉了個漂亮的圓圈：“我跟你不一樣?！?/br>
    陸江南表情一滯，他本來想問“那要是我喜歡你呢”，誰料郁青卻轉開了話題：

    “我有時候真的不懂你們這些有錢小孩的想法，明明衣食不愁，卻不愛學習，我連買資料的錢都得想方設法地湊……但我不嫉妒你們，我只是運氣不好，沒能投胎到一個好人家?！?/br>
    他說著說著，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我只是很羨慕，你的未來甚至還有父母幫你規劃……我就只能靠自己了?！?/br>
    陸江南有點見不得他哭，心里泛起一股酸澀，對他來說是很陌生的感覺。

    他定了定神，從床上下來，走過去握住郁青的肩膀：“別哭?！?/br>
    “我不哭?！庇羟辔宋亲?，頗有些驕傲地挺起胸膛：“你看，有錢也不是萬能的，蔣文添總是說自己請了很多清北出身的名師給他一對一補課，但他一直考不過我?！?/br>
    “青青最棒啦?！标懡先嗔巳嗨哪X袋：“來，哥哥獎勵你一個親親?！?/br>
    “不要，你走開?！庇羟嘈χ汩_他，“我以后是要當律師的，所以你小心點，別隨便碰我，否則我告你性sao擾～”

    他顯然是在開玩笑，要告的話，早就在陸江南欺負他第一次的時候就告了。

    想到這里，陸江南有點好奇：“對了，我總是欺負你，你為什么不去找警察呢？”

    郁青：“……”

    對呀，為什么？

    蔣文添偷拍班花他都能義憤填膺去找班主任揭發，為什么輪到自己卻放任不管呢？

    郁青皺起眉，認真思考了一下，卻得不出正確的答案，只得含含糊糊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遲早有一天……”

    陸江南蹲下來，從上往下盯著他的臉：“然后呢，你要做什么？”

    “哎呀，你好煩！”郁青說不出個所以然，氣鼓鼓地推了他一把：“走開，別打擾我學習?！?/br>
    陸江南卻不走，狗皮膏藥似地把臉貼在他大腿上：“說啊，再不說我就又欺負你了！”

    郁青：“……我不知道，你滿意了嗎？”

    他說完，隨手拿起一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豎起來擋住臉，不讓陸江南看。

    陸江南再一次被可愛到，心情柔軟得不像話，他站起來，彎腰在郁青拿書的手指上落下一吻：“乖，哥哥不逗你了，你專心學習吧?！?/br>
    郁青指尖縮了縮，卻不敢拿開書，生怕被陸江南看見自己燒紅的臉。

    房間里一時間變得非常安靜，陸江南靠在床頭玩游戲，郁青捧著書認真學習，氛圍竟然非常和諧。

    兩個小時后，郁青合上書伸了個懶腰，他邊打哈欠邊回頭看了一眼，陸江南不知何時已經睡著了，手機掉落在床上，屏幕里的角色還在釋放花里胡哨的技能。

    郁青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把手機拿起來關掉放桌上，又給他蓋上被子。

    陸江南安靜的時候少了幾分張揚，眼睫毛很長，眉毛像刀鋒，鼻梁又高又直，下面的嘴唇薄薄的，是很好親的形狀。

    看著看著，郁青的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做了幾分鐘心理斗爭后，他大起膽子，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嘴唇印在陸江南的嘴唇上。

    不過是個一觸即分的吻，郁青卻像偷了銀行幾百萬一樣，緊張得不行，他捂住嘴唇退開，怦怦亂跳的心臟過了很久才平息下來。

    我是不是瘋了，為什么要親他……

    他啪地關上燈鉆進被窩里，寂靜的黑夜中甚至能聽見陸江南淺淺的呼吸聲，稍微一伸手就能碰到對方的體溫。

    ……感覺要失眠了。

    ——

    幸好第二天是周六，郁青才高二，不用去補課。他稍微放縱自己睡了個懶覺，大約七點爬起來，洗漱完坐在陳舊的書桌前面，攤開試卷開始刷題。

    才寫了半頁卷子，他又想起高三是要補課的，便去叫陸江南：“陸江南、陸江南，你該起床去上課了！”

    陸江南聽見他的聲音，迷迷瞪瞪坐起來：“上課？”

    “對啊，你要遲到了?！庇羟嗯牧伺乃哪槪骸靶研?，曠課太多次會被開除的?！?/br>
    陸江南根本不在意這個，對他來說，翻墻曠課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反正校長和班主任都懶得管他，再加上他母親經常會給學校贊助一些學習設施設備，所以也不會開除他。

    但看著郁青關切的臉，又想起昨晚上郁青說的那番話，陸江南便有點拉不下臉拒絕。

    他打了個哈欠，被郁青推著去外面刷牙洗臉，然后拿著手機出了門。

    如果說郁青遲到是奇景，那么陸江南周六出現在教室上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彗星撞地球。

    不止是班上的同學，連上課的老師都吃了一驚，甚至還擦了擦眼鏡，懷疑自己看錯了。

    第一節課是數學，陸江南從桌箱里翻出嶄新的書本，擺在桌上，試著聽了幾分鐘后，他更困了。

    譚雪倪發微信問他在哪兒，陸江南無聲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打字回她：【在上課】

    譚雪倪：【……老子信了你的邪，快滾出來，幫忙布置大鐘的生日趴】

    陸江南抬頭看了一眼偷偷往自己這個方向看的數學老師，果斷拒絕：【不行，我要上課】

    譚雪倪：【你沒事兒吧？你沒事兒吧？你沒事兒吧？】

    譚雪倪：【被綁架了就給爺眨眨眼】

    陸江南氣笑了：【滾，讓你男人幫你】

    譚雪倪：【呸，你以為人家跟你一樣??？他在補課，人家可是沖刺清北的，我怎么能因為這點屁事讓他逃課】

    陸江南：【……】

    他關掉手機，心想清北算什么，我們郁青閉著眼睛都能考。

    雖然想著要認真上課，哪怕做做樣子，但他也只堅持了一上午——

    他們班已經開始一輪復習了，陸江南壓根兒聽不懂。

    反正在教室里也是睡不著，陸江南索性從學校出來，先去飯店打包了幾個熱乎乎的菜帶回去跟郁青一起吃，吃完，他借口去學校繼續補課，實則是悠哉悠哉去了酒店，在譚雪倪的指揮下打氣球。

    “誒，你怎么不把郁青帶過來？正好也讓他們見見?！?/br>
    陸江南瞥了眼譚雪倪：“你想得美，懂什么是金屋藏嬌嗎？”

    “就那屋，還藏嬌？”譚雪倪鄙視地翻了個白眼：“我說你也別太小氣，干嘛不給人租個好點的公寓，你們晚上內啥的時候也更舒服啊?！?/br>
    “他不會接受的?！标懡蠜]控制好力度，啪地捏爆了一個氣球，看著它驟然縮水成了小小的碎片，他有點惋惜：“可愛是可愛，就是有點缺根筋，吃碗面他都要AA，貴點的他就寫欠條，說過幾年再還給我?！?/br>
    他打開微信，把郁青發給他的手寫借條照片給譚雪倪看：“喏?！?/br>
    “字還挺好看的嘛?！弊T雪倪贊嘆道：“真不錯，陸江南你這廝居然能拐到一個好學生，你何德何能??！”

    “我也覺得還不錯?！标懡现傅氖怯羟噙@個人：“我原本就是看他長得漂亮，想隨便玩玩……但現在，我好像有點喜歡上他了?！?/br>
    他頓了頓，誠懇道：“雪兒，你說我如果要表白的話，該這么做才能成功？買999朵玫瑰給他下跪可以嗎？”

    “哈？？？”譚雪倪嘴巴快要張得像鵝蛋那么大：“你他媽把人都給睡成那樣了，結果你跟我說你還沒有給他表白？?。?！”

    “cao，你小聲點?！标懡喜蛔匀坏負狭藫媳亲樱骸拔腋年P系說來話長。正好，你幫我分析一下，看看他喜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