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何皎從病床上醒來的時候,旁邊坐著個陌生的男人
無邊的白充斥著視野,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整個人仰臥在床上,身體動彈不得。 恍惚間,只感到有一只溫熱的手正與我相握。 也許是察覺到我的動靜,伏在我身旁的人直起身來,與我對上視線。 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辨認出他上身穿著一件藏藍色的高領毛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 “何皎?”那張薄唇輕啟,喊著我的名字,帶著幾不可察的焦躁與不安。 他是誰?他認識我?他為什么在這里? 疑團在心頭集聚,我一時無法發出聲音,只得通過加快頻率的眨眼示意他我意識清醒。 他好像還想說些什么,卻被一旁開門的聲音打斷了。 我看見mama走了進來,面前的兩人似乎對彼此的出現習以為常,那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對她說:“皎皎醒了,我去叫醫生?!?/br> 直至此刻,他才松開了握著我的手,臨走前還安撫似的輕拍了一下。 · 我從醫生的口中得知,自己因車禍受傷而昏迷一周,除了身上的幾處骨折之外,最令人擔心的是傷到了腦袋——腦震蕩以及隨之而來的潛在后遺癥。 一旁,陌生的男人仍坐在我的病床邊,此時正拿著一條濡濕的毛巾,準備靠過來擦拭我的臉頰。 過于自然的肢體接觸讓我一時難以適應,我伸出手,擋住他繼續貼近的手臂,斟酌著開口:“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先告訴我你是誰?” 空氣似有一瞬的停滯,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站起身來,很久都沒有說話。 mama也向我投來驚訝的目光,就連醫生都帶著懷疑的眼神在我和男人之間看來看去。 ……我忘記了很重要的人嗎? · “他可是你!老!公!??!” 面前,我最好的朋友一邊憤恨地搖著他帶來的果籃,一邊沖我這個尚未痊愈的病人大吼大叫。 “郁柏川??!”他雙手極力在空中比劃,企圖在我腦海里也勾勒出一副畫面來,“郁柏川你不記得了嗎?” 我扶額搖頭,自己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只是被他的音量震得有些頭痛。好在此時此刻病房里只有我們兩人,我不想這些狗血的私家事被別人聽了去。 面前的人似乎因我的一無所知而變得更加憤怒,近乎咬牙切齒地數落道:“你、不顧我的勸阻、一個月前、和他閃婚?!?/br> 閃婚?真不像是我會做出的事。 “半年前,你們倆第一次見面,那也是你第一次去相親?!彼啪徴Z氣繼續補充道,試圖幫我喚醒當時的記憶。 相親……這件事之前倒是聽mama提起過,不過我記得她還沒有物色好人選。 “五個月啊,五個月!你們從認識到結婚……那么著急,我、我他媽還以為你懷了!” “鄭源!”我大聲喊他的名字,止住偏離航線的話題。從他那句震耳欲聾的“他是你老公啊”開始,我臉上發熱的感覺就沒停下來過。 “好好好好好……祖宗,我不說了我的祖宗?!编嵲磾[出一副投降的架勢,嘴上答應得好卻沒停下來,又繼續說道,“那你告訴我,你之前愛得死去活來五個月就能和人家領證,這……蜜月還沒過完呢撞個車轉頭連人帶影都給忘了個一干二凈,你接下來的日子怎么辦?” · 還能怎么辦……日子還是要過的呀。 我扶著墻,在醫院的長廊上走路,作為康復訓練的其中一項。郁柏川陪在我的身邊,及時扶住我不穩的身體。 “我自己來就行……”話落,我才察覺到自己又是下意識拒絕了。復健怎么能一個人完成呢? 郁柏川沒有戳穿我,他對我笑了笑,沒有松開扶著我的手:“還是不習慣?” “嗯……”我含糊回應著,他說話的方式很溫柔,我不再抗拒,由他扶著我的身體。 “我們……”郁柏川頓了頓,改口道,“你認識我的時間不長?!?/br> “慢慢會想起來的?!彼f著,試著牽動起嘴角,但很顯然,那不是一個合格的笑容。 我看著他嘴角那個勉強的微笑,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住院的這些天里,大都是郁柏川陪在我的身旁,偶爾mama過來,郁柏川也會一起關照她。這樣想來,車禍后的事故處理、索要賠償等等一系列復雜的瑣事,應該都是由他出面負責的。 而讓他忙前忙后的那個人,竟然全然忘了他,此時此刻還要和他保持距離。 自責的情緒一點點侵蝕著我,除此之外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念頭兀自膨脹著暫未浮上水面,望著走廊盡頭閃爍的燈光,我試著往郁柏川身上靠了靠,開口道:“我們回屋去吧,我有些困了?!?/br> ? 醫院不是個能藏的住八卦的地方。 回來的路上,隱約聽到了議論的話語,明明壓低了聲音,卻聽起來那么尖利刺耳。 ……出了車禍……失憶,啊對了還是選擇性失憶!……什么都記得,就是不記得他丈夫!……啊,還有這種的事啊…… …… 我抬眼看向身側的人,郁柏川沉默著,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漣漪。 不在意嗎?還是……已經聽到過很多次了?我想應該是后者,他每天在醫院跑來跑去,只會比我聽到更多的閑言碎語。 郁柏川幫我做好入睡前的準備工作。病房里明亮的大燈已經關閉,只開著一盞昏黃的床頭燈。 “睡吧?!彼麥愡^來,我坐在床上,得以與他近距離對視,從他眼底找尋到一絲掩藏起來的疲憊。 “晚安?!彼f。和這些天里的每個夜晚一樣。 只是,他突然靠得更近,手向我身后攏去。 距離驟然縮短,唇近在咫尺,我幾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攥緊床單,一時間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要做什么?……接、接吻嗎?這么突然? 等我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往旁邊躲了一下。 我愣神地眨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正對上他有些受傷的眼神。 也許內疚在某一刻到達了頂峰,我深呼一口氣,伸出右手扶在郁柏川的肩膀上,閉上雙眼,鼓起勇氣親了上去。 我親在他的唇上很快就分開,自覺有些許尷尬,可還沒等我看清他的眼神,突然被托住后腦勺,吻再次落在唇上。 旋即整個人被按倒在床上,護在我腦袋上的手用上勁,抵擋住沖擊力。 壓在我嘴上的唇卻始終沒有放開,舌不知何時撬開齒關,舌尖上柔軟溫熱的觸感讓我不知所措,被他勾得控制不住透露出一點信息素來。 薰衣草的花香味在這間布滿消毒水的病房中格外突兀,身前的人猛地松開了我,我陷在枕頭里,還沒能緩過神來,微張著嘴小幅喘息。 迷蒙間,與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對上視線。 他說,這是我們第一次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