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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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蟠虎踞金陵城,千里澄江,萬里翠峰。 綠窗朱戶,瓊林玉殿,風撫柳煙,竿旗穿市,美姬倚欄,望不盡十里爛銀鉤。 彩舟云淡,飛棹橋橫,芰荷浦溆,一片湖光水色,游人肩踵熙攘,白堤青瓦好似無垠。 津渡船來船往,人上人下。有小販挑著兩擔子金陵特有的吃食,供舟客消遣,揚聲吆喝,穿梭其間。間或也有人招手喚他去,兩錢買了個亮黃的畫糖人,哄哭鬧的小孩吃。 “爹爹,我要吃。我想要那個小馬駒的?!狈鄣裼褡恋暮⑼读顺兜囊埋?,水汽腥潤,日懸中天,將稚幼的臉頰焙得通紅,讓人不忍拒絕。 被喚作爹爹的人,素簪烏發,鳳眼含柔,面蒼似雪。長衫淡淡云青,一截纖竹般的玉臂垂下,牽住了要糖的孩童卻未動作,只是說:“你平日吃得還不夠?小心蛀了牙?!?/br> 小孩子賭氣一般地甩開他的手,鼓了面頰,呼呼地說:“爹爹不給我買,我讓父尊給我買?!?/br> “小男子漢愛吃糖,都是你父尊給你慣的……” 那人無奈一笑,方要抬手將叫賣吃食的小販喚來,忽然一手止住了他。竹尖斗笠黧灰褂,短裘薄绔草編履,一身船夫打扮的人立在他面前。 八尺有余的船夫,膚色曬似古銅,手臂因搖櫓而筋肌虬結,立而魁梧,頗有西楚霸王拔山扛鼎的雄英豪氣。 劍眉利飛入鬢,薄唇緊抿著,鋒利的臉廓寫不盡的是沉郁堅銳??吹蕉阍诘砗蟮那由男『?,川字眉心方微微展平。 那船夫蹲下.身子,將視線放與小男孩齊平,忽然變法術一般摸出一支活靈活現的小馬駒畫糖,遞給他,放輕聲音問:“糖送給你,你告訴我,你父尊姓甚名誰?” 盡管輕了聲,這般衣著相貌與抹不去的狠厲也將孩子嚇得夠嗆。云青綢緞被攥得發皺,小男孩扒緊了爹爹的衣衫,沒敢接那支畫糖,只磕磕巴巴地說:“我父尊名叫趙琮……” “驍兒?!奔o殊躬身,將小小的男孩抱起在懷中,側身隔開船夫與孩子,垂了垂眼,輕道:“出門前早跟你說過,切勿與生人言語?!?/br> 龍泉寶劍紅長纓,鎏金錯刀鐵蒺藜,皆不若他紀殊一句輕飄飄的話語來得尖利。好一個“生人”,區區二字,兵不血刃亦見血封喉。 那船夫默然不語,只當紀殊轉身將離之際,倏然沉聲道:“曈兒,你身子可還好?” 是他的乳名。 紀殊生于晨光熹微之朝,明霞縱天,故其父取乳名喚他曈兒。 然而這親切的乳名,除卻已逝的至親,知之者寥寥。 萬嵎忘之不卻,那年那夜,潑墨般的闌宵,黑寂得仿若入羅生地獄。內房被金絲楠烏木畫屏隔開,外頭的人只看得里頭燭燈明滅。血銹腥氣如猛洪肆侵八方,呼痛聲卻漸漸低了下去,最后沒一點聲息。 往事歷歷,乃是他心上一枚泣血的朱砂痣。 大盆大盆的血水呈在上好的銅白祥獸紋盆中,進進出出的家仆皆垂頭不語,臉上哀嘆可聞。太醫身前的藏藍色青衫被漬染得猩紅大塊,出來看見屏外的萬嵎,搖頭不迭,只是囑咐道備好棺槨壽衣。 “將軍,將軍……去不得啊,產血乃穢極之物,仔細臟了您衣裳……” “滾!”萬嵎當空一聲暴喝,驚得人肝膽俱裂。鑄鐵利刃甫出鞘,寒風驟起,無人再敢攔。 燭芯微晃,人影幢幢。床榻上的人像是沒了生氣,眸寒似空,唇霜染紫,是謂大兇之相。 萬嵎握住那只垂下的纖纖玉手,徒有苦淚謾自流。他撥開汗濕黏在人側頰的青絲,撫著他飽滿的額,任刺骨的冷汗寫入自己掌心。 “曈兒,曈兒,你醒醒……曈兒……”聲音嘶啞,他喚了一聲又一聲,始終未得到回應。 茜紗輕漾,舊時枕席,如一覺方止,大夢初醒,那人卻盡失向來之煙霞,意欲魂飛魄散。 “產口已開十二指……” “胎位正了。再上針灸,若仍未清醒則推腹助產……” “脈搏漸息,氣相散亂,經絡閉塞,恐無力回天……” 又是好一陣忙亂。紀殊的手被萬嵎緊握不放,體溫卻焐不暖,如直墜云霄,落入冰窟。 “曈兒……你醒來,我一定好好待你……”熱淚滴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紀殊的眼空空地睜著,鳳眸中往昔的譏誚伶俐不再。萬嵎不斷去探他的鼻息,孱弱似有進無出,卻狠厲痛絞人心。 忽而傳來一聲嬰孩啼哭,微弱得幾不可聞。幾個太醫連忙拿來烈酒浸過的銀剪子,剪斷了父子間的臍帶。因未足月,又難產不出,困于父體腹中多時,小小的嬰兒通身泛紫,煞有些駭人。 “恭喜將軍,是小公子……”家仆用素潔的細絹擦好,將這折磨人的小公子至珍至重地放進襁褓中。萬嵎抱著,跪到紀殊身側,貼著他沒了溫度的臉頰,柔聲哄著:“曈兒,曈兒,你看看,我們的兒子……” 只是柔中帶淚,哭腔已不成聲,全然沒有了柔,只余徒然的哀與悔。 紀殊手指動了動,一滴淚從眼角滑進鬢中,沒入青絲間。 燈燭戚戚,風噎愴愴,他只言片語不留,頭一垂,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