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野心
紅袖跟著匈奴的車隊離開了,曾經“得寵”過的花魁也被送給了匈奴,才子早已被逐出府,唯一留在王府中,王爺身邊的還是最初就頗為得寵的世子。 世子短暫的“失寵”時,暗算過花魁,卻沒有受到責罰,反而又重新獲得了王爺的榮寵,現在王爺還將昔日的寵妾送人,世子儼然成了王府里風頭最盛的“贏家”。 世子似乎也認了命,要不就是破罐子破摔了,他不再表現出軟弱溫吞的模樣,倒是隨心所欲了起來。 不少人明著暗著上門求見,想要巴結他,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溫和”,而是不耐煩了就趕人,別人出言不遜他便奚落回去,一改之前的作風,十分犀利。 旁人都道他是風頭正盛的囂張,戎親王也聊起過這個,世子回答:既然承蒙王爺厚愛,我現在就是這王府里僅次于王爺之下的“主子”,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經過之前小郡主的背叛,世子大概是看開了很多,并不再像以往那樣,總想要避諱自己被寵幸的事實。他拋卻了這方面的羞愧和自尊,反而依仗于此,不留情面的整治作妖到自己面前的人。 他在情事上也放開了很多,不再同以往一樣羞恥的逃避,變得更直面自己的欲望,坦然的接受與戎親王的性事。 戎親王有時候看他卸下偽裝,鋒芒畢露的整治那些人,覺得挺有意思,床上又頗為和諧滿足,姑且算是合心意。 但他也很好奇世子如此的轉變,他們這樣的親密關系都維持了一年多了,意亂情迷之時,彼此感情上的界限難免會模糊。 戎親王在一些非原則性問題上,一向是很好說話的,并不刁鉆,也不與人爭吵。這點上,總有人被他的表象迷惑,認為他溫文爾雅,位高權重卻宅心仁厚,脾氣好。 所以他們相處時一直都是看似和諧的,而由于親密的關系,看起來便真像是兩情相悅一般的戀侶。 只要他不故意作妖,世子也懶得同他計較,并不會故意冷言冷語。 某天夜里,兩人情潮過后,依偎在一起,戎親王便試探性的問起了這些,世子懶洋洋的如實說了。大意就是反正有戎親王狐假虎威,他不用白不用,以前是自己太蠢太計較臉面,現在想想,這事也沒什么不好的。 他說著還勾起了戎親王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下說:更何況,你還長得這么漂亮。怎么看,都不算虧。 戎親王并不介意,笑問:你之前似乎不是這么想的。 世子說:確實,我之前想要離開王府,遠離世事紛爭。但見到紅袖縱使萬般不愿,卻依舊要前往匈奴國時,我突然意識到,我將這王府當做困住自己的圍城,可外面又當真這么好嗎?若要去匈奴國,我定也是不愿的,那里氣候嚴寒,我一個異族人難以適應,又孤立無援,不知會受到怎樣的對待?,F在時局混亂,真離了此處,我又能去哪?如此想來,王府里安逸的生活可是不知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我又何必要放棄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呢? 世子大約也是對當下的局勢頗為茫然。 戎親王心里并不盡信,畢竟他很清楚世子骨子里是個固執的人,半點也不好糊弄。 之后的日子里,世子逐漸表現出對王府事務的好奇,戎親王本就讓他處理一些不重要的事,但他日益壯大的野心,顯然不限于此。 他將這徹底看做是一場交易后,便暗中毫不客氣的開始“索求”權利,后院那些不長眼的早就被他整治得服服帖帖,他也懶得用一些酷刑,只是將那些不聽話的直接遣散。戎親王不在乎這些,并不干預。 那些人怨聲載道,卻完全敵不過風頭正盛的世子,只能受擺布。世子揚眉吐氣,自然瀟灑舒心了很多。 他也不再排斥與戎親王的相處,甚至主動向他提要求,希望與出門去外面走走。最初只是王府之外,后來則提出了去外地。 戎親王對他這種轉變的目的很感興趣,也不認為他跑得掉,有時便允許他與屬下一起去走任務。 戎親王自己也不一直待在王府,時常會出去辦事,之前就一直如此。 世子勉強擁有了“自由”的空間,那些下屬對這樁任務叫苦不迭,擔心他是否會逃跑。但世子很安分,并沒鬧出什么亂子,在外面也沒什么貴族的毛病和要求,只上街看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那些下屬們起初以為他在王府里作威作福的,一定很不好伺候,沒想到他聽從安排,壓根沒什么存在感。 次數多了,便也放松了不少。尋常百姓的日子自然完全比不上王府的安逸富足,即使云州在這亂世中已經算是十分太平,但不少與他州接壤的城池仍然會產生層出不窮的問題。很多難民試圖涌入城池,但城內并沒有足夠的能力收容那么多人,暴力、殺戮、饑餓……在這樣的城門外隨處可見,甚至會蔓延至城內。 世子見識了不少人間疾苦,那些下屬們并不知道他的經歷,有時會譏笑他是個跌落云端的貴族,若不是王府庇蔭,恐怕現在早就掙扎其中了。 世子也不反駁,像是被嚇到的樣子。由于他的“乖巧”,下屬們也逐漸放寬了對他的禁制,世子大概也不想去過這等苦日子,即使偶爾走散了也會回到他們落腳的客棧,與他們一同回王府。 世子見多了這些,便會在一些決議上與戎親王有分歧,隱隱對他的一些治理方式表現出不認同,戎親王并不多言,也不責怪。那些下屬們只當他是仗著王爺寵愛,所以不知天高地厚的頂撞,心里暗自嘲笑。 但門客和下屬中也不乏有與世子想法類似的,加上世子不一般的身份,一切都變得微妙了起來。 偏偏戎親王卻十分縱容,儼然像個被世子蠱住的昏君,可他的那些下屬們都知道他不是個輕易受人影響的人,著實令人難以理解。 戎親王表面看似沉淪情愛,實際上也在揣摩世子的意圖,世子像是接受了在王府安居的現實,但與此同時,也延伸出了控制欲和權欲。 他是想要有朝一日,將自己取而代之嗎?亦或者是收集可以利用的籌碼,日后也好牽制自己得以自保? 戎親王覺得他的這份野心真是可笑又荒唐,但他并不討厭,他很期待世子會用什么方式達成目的,給他怎樣意想不到的驚喜。如果世子真是只只知道吃草的兔子,可就太無趣了。 如此過了大半年,世子在戎親王的放縱下,擁有了干涉許多事的權利,甚至將戎親王后院里的那些人全部遣散了,“妒夫”的名頭在背地里穿了個遍。他風光得意,所有人都在心里期待他一朝失寵,被打入冷宮的悲慘下場。 某次,戎親王要出差去辦個事,世子對他要去的那地方很是好奇,便請求同行。 戎親王應允了,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座繁華的城池,世子感興趣也正常。 胡人和漢人同處的城池比以往世子見過的京城還要熱鬧,娛樂也更為豐富,除了一些漢人喜歡的聽曲看戲,也有胡人擅長的馬術和馴獸等表演,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頭巨大的白象。 大象在中原并不多見,更何況還是一頭白象,每天光是想來見識的都絡繹不絕,馴獸的胡人班子生意紅火,日進斗金。 世子對這頭白象也很有興趣,他和以往每次出來一樣,并不關心別人在做什么,自顧自行動,天天去看那頭白象。 這一來二去的,與馴獸的胡人倒也熟絡了起來。那胡人因為經常攬客,粗通漢語,便與他談天說地。告訴他這頭大象在暹羅可是圣物,不可戲玩,只得供養,但供養他的貴族家道中落,他們便從那人手中低價收來了這頭白象,賺得盆滿缽滿。 世子也好奇的問了不少問題,各種動物的品種和習性皆有涉獵,也詢問該如何馴服他們,以及失控了該如何制服。 這些本就沒什么不能說的,胡人馴獸師便一一對他說了,馴服無非就是鞭子和糖,恩威并施,而且要不厭其煩的耐心。他們的車隊里還帶著幾頭猛虎,但發起瘋來最可怕的反而是大象,大象失控的話會踩死很多人。這種時候大象根本不愿服從以及進食,只能用一些特殊手段令它們平靜了。 世子聽得十分來勁,戎親王在倒是都見得多了,并不覺得稀罕,更何況他有事要辦,并不會天天與世子見面。 某日下午,世子照例與那馴獸師聊天,戎親王的某個下屬便直接走了進來,他給了馴獸師一點錢,告訴他他們有話要說,請他去別處回避一下,也不要將此事告訴別人。 這個下屬栗色長發編成辮子,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稱得上特別。世子自然認識,他是戎親王的親信,也是最初那個抓住自己的胡人。 (這里為了方便稱呼,給他個漢語名字,就叫“琥珀”吧。) 胡人沒有漢人那么多寒暄和彎彎繞繞,說話很是直白,琥珀沒說幾句,便問世子,想不想要離開王府? 世子十分詫異,琥珀的意思顯然是要幫他離開,但他又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世子覺得很荒唐,便說自己在王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為什么要離開? 琥珀反問:難道你真的甘心屈居人下嗎? 世子說:我在王府不過是一人之下,若離了王府,才是真的一無所有。 琥珀無法反駁,就告訴他,機會只有一次,等到王爺辦完事回來,就不會再有了,世子最好好好考慮考慮再給他答復。 他說完就神出鬼沒的離開了,留世子在原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