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決裂
小郡主這番質問,雖然難掩憤恨,但也多少帶了點試探的意思,或許世子只是恰巧知情也說不定呢? 但世子啞口無言的默認,則坐實了這件事,令她心更涼了,哽咽著厲聲道:真的是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殺了三皇子?!害死哥哥和爹娘,讓王府的所有人陪葬,為什么?! 世子想說這不過是個導火索,張了張口,卻無力的什么都說不出來。三皇子就是他殺的,這是不爭的事實,即使他同小郡主解釋王府當時的處境,聽起來也像是在狡辯。 他只能問:你從何聽來的? 小郡主說:這重要嗎?三皇子是不是你殺的? 世子并不逃避自己做過的事,看著她承認道:是。宮宴那天,他不懷好意的將我引至無人之處,將我當做一個任他魚rou的傻子,觸怒了我,我便直接動手殺了他,沒有任何人看見。 世子說起這些,神色平靜,終于顯露出了平日里不曾有過的銳利鋒芒,令小郡主感到心驚又生畏,她問:你怎么能這么做?!你有沒有想過后果?你裝模作樣這么多年,是為了報復嗎?即使你不受寵,也是被父王養大的,怎能如此自私歹毒?! 世子想到自己成長的經歷,再看到她養尊處優,又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模樣,只感到無奈又哭笑不得,譏諷道:自私歹毒?若不是我裝瘋賣傻,怕是早已被王妃……你的好娘親弄死了。但我不曾想過報復,王府的覆滅是你爹與你親兄長看不清形勢的自作自受。 他起身道:我言盡于此,你若不想再見我,日后也不必勉強了。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客氣,對逝者非常不敬,小郡主只覺得無比刺耳,她憤怒的反唇相譏:看不清形勢?所以你便是看清了的那一個?利用這幅不男不女的身體,引誘戎親王,以色侍人翻身上位?! 世子瞬間就僵住了,他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還是被知道了,他苦澀道:你果真看見了。 小郡主諷刺道:你那樣下賤,我當然看見了!現在,我都不知道你算是我的哥哥,還是jiejie?亦或者只是個心狠手辣、不男不女的怪物! 這句話,由他一直庇護的小郡主說出來,簡直就是萬分誅心,令世子極其難受。 可他這樣的身體,又有誰能接受?他在別人眼里恐怕就是個怪物。他相貌才華皆不出挑,又有誰會相信是戎親王要拴著他,而非他刻意引誘呢?他又劣跡斑斑,三皇子是他親手殺的,還曾經“毒害”他人未遂,不被信任也是情理之中。 歸根結底,今日的狀況也都是源于他最初殺了三皇子,這一切或許都是他自作自受吧。 世子心中苦悶頹喪,他沒有可以解釋的話,那些實情就連他自己說出來都會覺得荒唐。他也沒有力氣同小郡主生氣,他只對一切都感到迷茫。 所以,到頭來,他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嗎? 小郡主控訴道:那天,王爺召見的是我!本該是我,穿著王爺贈與的新裝去赴宴!你卻故意先一步將我取而代之,你就那么急不可耐、狹隘善妒嗎?!王爺要見的明明就是我! 世子不欲再多言,轉身就要離開,小郡主卻不依不饒,直接追了上來。世子余光瞥見一道銀光,下意識的側身抓住了小郡主的手腕。 小郡主竟在袖中藏了一把小匕首,世子被他劃傷了手臂,鮮血頓時流了下來。 他沒想到小郡主竟對自己怨恨至此,這其中或許有王府的恨,但也絕對少不了被自己“橫刀奪愛”的怨。 自己明明一直在庇護她,她卻被戎親王這個罪魁禍首勾了魂,都快被人買了還替人數錢,怨恨自己奪走了屬于她的“愛情”,簡直愚不可及! 世子劈手奪過了她的刀,忍不住怒道:你竟要為了他殺我?他不過就是頭陰險狡詐的餓狼,一直禍亂人心的狐貍精!你當他召見你,便是是對你有意?你可知他宴請的是何人?!那些人扮作胡人商隊,實則都是匈奴!那裝作頭領侍從的恐怕就是野心勃勃的左賢王!他召見你,便是要將你當做籌碼送給匈奴國! 小郡主聽得十分錯愕,自是不信:不可能!王爺怎么可能與匈奴來往?! 世子真是給她氣笑了:你以為戎親王真是你看到的那樣,溫柔可親、美貌善良?你就不想想,他若真是如此簡單,又怎能在這亂世中左右逢源? 他見小郡主依舊不開竅,難以從對戎親王的幻想中抽身,真以為戎親王的召見便是有意,就故意拽住了她的衣領,將匕首貼到她的臉上,冷聲道:好,若真如你所想,他對你有意,那即便你容貌有損,他也定是不會介意吧? 世子的神色冰冷狠戾,手上還染著鮮血,小郡主嚇得驚叫起來,用力掙扎著推開了世子,奪路而逃。 世子其實也只是用刀背抵在她臉上嚇唬她罷了,他比小郡主年長了近十歲,和一個半大的孩子計較也實在沒什么意思。 但不計較不代表他不會難過、受傷。 世子突然對自己做過的一切都很茫然,他出于愧疚心與年長兄長的責任感,對小郡主這般回護。這世上也沒幾個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了,小郡主一個小女孩,能吃的虧可太多了??伤哉J為的為她好、保護她,卻換來這樣反目成仇的結果,他也知道其中必是少不了戎親王的刻意為之,但蒼蠅不叮無縫蛋,小郡主寧可把情感寄托在一個徒有其表的外人身上,也不愿相信自己。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們本就算不上太親近,又早已離心,這只不過是一個爆發點。 事到如今,世子心涼的覺得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做無用功,白白糟了這么多罪。如果他不管這些,小郡主即使被戎親王納做妾,是不是也算得償所愿?而他自己了無牽掛,是不是也早就可以找到機會從王府脫身? 他一直以來究竟在做什么? 為什么他的人生光是活著就這么的辛苦?而他想要的,就連平常百姓都能擁有的,簡單的自由和安寧,于他而言為什么就這么的遙不可及? 世子走回了剛剛與小郡主吃飯的桌前,午后的花園里,日光慵懶。他坐在一片狼藉的桌前,看著面前那杯茶水,十分自然的拿了起來,平靜的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