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今生已了,互不相欠
許是一生漂泊無依,旭光對于未知生活的適應速度,遠比當年向韶的計劃要快得多。 計劃著四五年才能適應的節奏,在一年之內居然都已經掌握的七七八八。 第二年,他便已經與常人無異。 第三年,照顧他兩年多的侍衛為他安排好了后續,便回黑龍組復命了。 向韶留下的那本書,是他一直都不敢觸碰過禁忌。 他不敢。 莫名的不敢。 …… 許是在到處走過看過之后,人的境界真的會有所提升。 他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主人會讓他到處走走看看,一定要讓他親自了解這個世界。 他最開始出來的時候,因為不懂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技能,他遭受了太多的白眼。 一如在他念不出“摩天輪”的“摩”字時旁邊的負責人露出的差異與鄙夷的神色。 “等回去了我得教你認字!跟在我身邊,當個文盲可不行!” 他似乎明白了,這句話所包含的意義。 那根本就不是主人的憐惜與照拂。 而是一種屬于主人的驕傲。 至于原因… 許是主人把自己當成了他的人,所以對于自己的要求有些高。 也或許是因為他是主人的附屬品而已。對自己好,對自己的種種要求,不過是為了讓他拿得出手,讓他不至于那么丟人。 這兩種思路,一個把主人設立的過于高大上,領一個又把主人定義的過于小肚雞腸。 他想,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 若是此時此刻,他還在影組,還在安樂堂,還在黑龍組,讓人知道他竟然敢如此揣摩主人的心思,恐怕他早就已經這不在人世了吧。 …… 那之后,旭光走過很多地方。 算是是執念吧,他每到一地,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坐一坐當地的摩天輪。 按照他的話說,他是在留個念想而已。 直到后來,他發現他的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 看來,人不服老是不行的。 更何況他本來就是一個善于認命的人。 坐上了回故鄉的飛機,他想給自己挑一個屬于自己的葬身之地。 最后這點自由的權利,主人也是一并賜予他的。 主人選擇放他離開,給他自由,生的時候的自由和死了以后的自由,都給了他。 他再也不用受影組內消遣守則上的種種束縛。 到最后,他還是選擇讓自己葬身玄武湖畔。 他這一輩子,沒有自我,自然沒有從何而來從何而終落葉歸根的必要,他可以完全順從自己內心所想。 完完全全的…隨心所欲。 只是,當他步履艱難的走進玄武湖時,他突然間記起來。他的主人從沒有帶他來過這里,自然也沒有做到傳說中的那次賞菊。 ———————— 與玄武湖的負責人協商了很久,又動用了黑龍組向家的力量,他終于把長眠之地定在了玄武湖畔,菊花開的最為繁密茂盛的地方。 等他死后,便可以將他的遺體埋在此地。 這樣,他還能變作養料,護住這一片菊花。 交代完自己的身后事,剩下的似乎就只剩一件了。 那個他隨身攜帶了五年的書。 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后,旭光終于在自己臨時居住的小別院里,拿出來那貼身帶了五年的書。 小心翼翼的打開包裝完好的書皮,旭光終于看到了那書的廬山真面目——那是一本帶著注釋的每一頁只有一篇的宋詞。 他從沒想過,主人竟然會留給自己一本在學習過程中念著十分拗口晦澀難懂的宋詞。 旭光仔細拆開書上密封著的塑料包皮。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緊張,簡單的打開包裹和密封塑料的行動,竟讓他額頭上都滲了一層薄汗。 是興奮亦或是緊張,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等到心情稍稍平復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旭光閉著眼睛,打開了明顯有東西夾著的地方,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幾十年來都平靜無波瀾的心臟在那一瞬間跳的極快。 這種感覺,難以名狀。 許是上頭還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 旭光并沒有把目光落在那個依舊密封的信封上。 映入他眼簾的,是書本上那一頁所呈現的內容。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蘇軾(宋代)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