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探病

    第二天清晨，碧泉宮的偏廳里異常熱鬧，討論的卻都是一個話題。

    晝嬪去內庫挑東西，又與瑤帝同乘御輦回銀漢宮共進晚膳，其后更是留宿宮中。

    對于后宮之人來說，這算的上盛榮了。

    “銀漢宮是皇上寢宮，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地界，誰要能在那待上一晚，別說侍寢，就是罰跪也是榮耀?！标彦鷮畛Ｔ谡f。

    曄貴妃接口：“晝嬪這回是得了大臉面，以后更得趾高氣揚?！?/br>
    曇妃對旼妃低聲道：“他也不算頂好看的，怎么皇上就真看上了呢？”

    旼妃用手遮掩攏住語音：“宮中傳言說他長得像如晝?！?/br>
    “如晝……”曇妃聽到過這個名字，但也知道這是宮中禁忌，“真的假的？”

    “這誰說的清，是從銀朱身邊的人嘴里傳出來的?！?/br>
    銀朱是瑤帝心腹，從太子時就一直隨侍，想來應該是見過如晝其人的，很可能就是他跟身邊之人提起，因此這個傳言很大程度上是真的。

    “可如晝是仙人之姿，白茸容貌最多是個中上，這是怎么個像法?！?/br>
    旼妃不以為然：“也可能某些方面吧，皇上說像就是像，不像也像。要我說，他們就是王八看綠豆……”

    曇妃抿嘴忍住笑意：“小心些，這話你也敢在這說，不怕被偷聽了去?！?/br>
    另一邊，昔妃問薛嬪：“晗常在不來嗎？”

    薛嬪嘆氣：“他傷在臉上，哪兒還能出來見人。昨兒個一回去就把屋里的東西摔爛了一半。等晚上得了晝嬪銀漢宮侍寢的消息，又把另一半也砸了，伺候他的人都被趕出來，一直鬧到半夜?！?/br>
    “他沒去找皇貴妃告狀？”

    “這倒沒有，興許是自知理虧吧?！?/br>
    “他也不笨嘛，皇貴妃最恨不守尊卑以下犯上，他就是去說也討不到好處?！?/br>
    昱貴人在一旁聽著，靜靜不說話，他是第一次見晝嬪發怒，在他看來那種平靜之下的火氣甚至比爆發出來的更讓人懼怕。

    辰正，昀皇貴妃準時而來。

    他瞅了一眼下面的人，晝嬪夜宿銀漢宮，和皇上在一起自然不需要按時來請安，而晗常在……

    他問薛嬪怎么回事，后者則把攬月水榭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有些人是第一次聽說，均露出驚訝的表情，誰也不曾想到一向溫軟的晝嬪也有開口罰人的時候。大家竊竊私語一陣，又都看著昀皇貴妃，想知道他是什么態度。

    “本宮覺得罰得好，晗常在不守規矩咎由自取?！彼俗谝巫由?，神色平靜，“在宮里，規矩比天大，每一個人都要做到知禮守禮，如此才能不生事端。宮里的不太平，都是極個別的人明知故犯，亂生禍事所致，希望你們都能老實本分地過日子，不要沒事找事?！?/br>
    人們散去，曄貴妃單獨留下，說：“晝嬪也夠狠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罰晗常在?！?/br>
    昀皇貴妃走下主位站在小廳中央：“他這哪兒是打晗常在，分明是跟我叫板?！?/br>
    “可不嘛，誰都知道你們的關系?！?/br>
    “但不得不說，打得好。季如冰被我叔父給寵壞了，言語放肆口無遮攔，我早就想教訓他了?！彼匚兑环?，然后跟章丹說：“去準備些傷藥?！?/br>
    “哥哥要去看他？”曄貴妃問。

    “當然，弟弟受了委屈總要安撫的?！彼麑腺F妃說，“你先回去吧，我給你的人參還有嗎，沒有了就跟我說，我宮里多得能當柴火燒?！?/br>
    “還有些，用完了就跟哥哥說?！?/br>
    “那就好，趕快把咳嗽治好，皇上有日子沒去你那歇著了吧?！?/br>
    曄貴妃道：“也沒有，皇上經常來看我?！?/br>
    昀皇貴妃氣道：“光看你管什么用，凳子還沒坐熱就走人，他是把皎月宮當歇腳的地方呢?！?/br>
    “……”

    “你也是宮中的老人兒了，怎么這點道理都不懂，爭來爭去爭的是什么，就為了皇上去你那坐坐？”

    “……”

    “你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是能吟詩作賦出口成章，除了這張好模樣還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留住皇上？”

    “我……”曄貴妃被訓得啞口無言，甚是委屈，病總不好他也沒辦法。

    “好了，你也不用委屈，我這還有十幾株蟲草，你拿回去每日切一點熬湯喝，好生養著?！?/br>
    曄貴妃走了，昀皇貴妃望著背影暗自撇嘴，大熱天的披披肩，一看就是病癆。他等了一會兒，帶著傷藥去了塵微宮。一進屋，就看見滿地狼藉，晗常在蒙著被子不知是睡是醒。

    “怎么也不收拾，都沒處下腳了?！彼麊?。

    翠濤道：“小主不讓，說就這樣放著，等皇上來看?！?/br>
    他不耐地揮揮手，讓翠濤退下，然后坐到床邊，稍稍拉開被子，漸漸露出一雙噙著淚的媚眼以及……泛著紅暈的臉。

    比他預想的情況要好很多，至少不腫了，只是紅痕還沒完全消下。

    晗常在一見到親人，豆大的眼淚簌簌落下，拉著昀皇貴妃的手，不停地叫哥哥。

    到底是年紀小，被人稍稍整治就亂了方寸，昀皇貴妃一面想一面拍拍他的手，說：“我已經聽說昨天的事了，早就說過讓你離他遠些，你還偏要招惹他?！?/br>
    “我也沒怎么樣呀，他至于發這么大火，讓一個奴才打我?！?/br>
    昀皇貴妃沖章丹招手，拿出一瓶藥涂在臉上：“這件事你確有錯處，你是常在他是嬪，他位份比你高，你說話做事要懂得分寸?！?/br>
    “可他是什么出身，也配跟我比?！?/br>
    “人家現在是能在銀漢宮用膳夜宿之人，跟你比綽綽有余?！?/br>
    晗常在一下子坐起來：“我是你堂弟，他當真不知道嗎！”

    “是誰都沒用，你最好以后收斂些?！?/br>
    “我要找皇上評理去?！?/br>
    “蠢貨?！标阑寿F妃罵道，“你以為皇上能向著你，你們在水榭那么大動靜早傳到皇上耳朵里了，他什么都不表示還能帶著晝嬪去內庫挑東西，這說明什么，你仔細想想?！?/br>
    “說明……”晗常在喃喃自語，“他毫不在意嗎？”

    “他根本就懶得管，你還是趕緊起床，把屋子收拾干凈吧?！?/br>
    “那我白挨打了？”

    “那你要怎樣？”

    “哥哥是皇貴妃，就不能整治他？”

    昀皇貴妃無奈：“那我也不能平白無故把他叫到跟前處罰，總得有個理由?！彼殃铣Ｔ诶阶约簯牙?，安慰，“你放心，乖乖聽哥哥的話，哥哥一定給你報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