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余下的便再由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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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應悟并不知曉當年應伯爵母親離世的內情,自然也不明白他有何理由“恨殺了”西門慶。西門慶沖他歇斯底里大哭,他卻無從解釋,急得心如火焚。他只得努力回憶書里的內容,可不僅沒想起什么有用的線索,反而意識到眼下的狀況很不對勁。 官哥兒并非西門慶親生,這一點古今讀者與金學家們已有共識。 書里第三十九回寫到,正月里西門慶去吳道官廟里打醮,因官哥兒體弱,特為他寄了道名,那時西門慶報出的官哥兒生日是“七月廿三”??晒俑鐑贺餐瞿腔乩?,作者特意寫了時值“八月下旬”,后面為官哥兒發喪時,更是兩次提及這孩子活了“圓圓的一年零兩個月”,算下來官哥兒應是六月下旬生的。 這短短一個月的出入,卻有天淵之別。因為李瓶兒是頭年九月下旬入的府,當時她已改嫁蔣竹山,西門慶尋釁打跑了蔣竹山,才把瓶兒娶進門。若孩子是七月生,倒還有可能是西門慶的種,可要是六月生的,須得八月就懷上,怎可能是西門慶的血脈? 西門慶甘愿認下這孩子,固然是出于對李瓶兒的感情,另一方面,則是由于這孩子著實“腳硬”,降生后便給西門慶帶來了夢寐以求的功名官位??僧吘共皇枪莚ou血親,官哥兒去世后,西門慶只懊惱憤怒,卻并沒有多傷心。 書里寫道,官哥兒才死了沒兩日,南京來了一船貨物,西門慶便急著收拾鋪面做生意去了。吳月娘雖不是官哥兒生母,但一向喜愛這孩子,受不了打擊哭得披頭散發,西門慶竟還說她,你哭兩聲丟開罷了,既不是你我的兒女,干養活他一場,是他自己短命,怪不得別人。 可這會子西門慶傷心欲絕的樣子委實做不了假,徐應悟思忖片刻,恍然間酸心透骨。 西門慶把自己關進暗室里悲傷憔悴,并非全是為死去的孩兒,更是因為他應二哥又不理他了。 徐應悟又想起西門慶將官哥兒寄于三寶殿下時給他起的道名,吳應元。原來這看似沒心沒肺的浪貨,其實早把他應二哥揣進心里,連給孩子起名兒都用人家的姓。 “我不恨你,哥……”徐應悟伸手抱他,西門慶卻扭身躲開,又吼了一聲:“別叫我哥!” 不讓叫哥也不打緊,徐應悟既已開竅,立時便想到叫他什么他會開心。 “慶哥兒,慶哥兒……”徐應悟強抱上去,“你聽我說,我不恨你,只是……一時心亂……” 西門慶在他懷里掙扎骨涌,徐應悟便箍住他兩邊胳膊,摟了好一會兒,西門慶終于不動了。 “你就是恨我!”西門慶頹然垂淚道:“你恨我爹吝惜幾兩碎銀,不救你娘!你恨我西門家貪便宜占了你家鋪面、叫你兩兄弟流落街頭。你敢說你不是為這?” 徐應悟正思忖書里似乎沒寫這段兒,西門慶又泣道:“銀子若在我手里,我能不給?彼時我那老漢一味鉆錢眼兒里,連我娘都勸他不動,我待怎的?這些年我賣力經營,積攢下這些財寶,應二哥要用錢,再不必仰仗他人恩舍,要多少我都給得起……” 徐應悟到此時才聽明白,這兩人從前有過怎樣的恩怨糾葛,一時心痛無語,只撫摩著他后背:“我知道,慶哥兒,那時你還小,我不怪你……” “你不怪我?說得倒動聽!你不怪我你拼了命地作害我?這些年你打我這兒借的、賺的,加起來都有多少了,你算過沒有?這一筆一筆的銀子,都倒騰到哪兒去了?一晚上能在男婊子身上花幾十兩,到頭來家里孩子過冬的棉衣都沒錢置辦?但凡在我這兒劃拉去三瓜兩棗,立刻就拿去揮霍一空,丁點兒不為自家打算。你哪是圖錢,分明是變著法兒敗壞我!盼我早日得了報應、叫閻王使判官捉了我去才好!” 怪不得書里應伯爵明明騙了西門慶那么多錢,最后竟是窮死的。這缺德玩意兒純粹是為了替爹娘報仇,存心禍害西門慶,連帶著自己也不好好活了。 徐應悟百口莫辯,對著他一雙淚眼慌得抓耳撓腮。 “害我便害我罷,我也不是甚么道義君子,也不冤枉。我原不懂,你既恨我,又為何作那般鐘情姿態?如今我才算看明白了,你光騙錢還不解恨,倒要連人也一同騙了。把我拋得高高兒的,再跌下來,叫我摔得五內俱裂,生生……唔……” 徐應悟被逼急了別無他法,只好強吻上去堵了他嘴。 他無甚經驗,便學著上回西門慶親他時那樣,用舌尖撬開對方齒縫,勾舔著進犯。舌頭才探進口里,就被西門慶雙唇含住,余下的便再由不得他。徐應悟感到身體和腦子里洶涌的沖動都已無法控制,便知大勢已去,諸般清醒克制,全毀在這冤家手上了。 徐應悟陶陶然忘記吻他的初衷,只顧與他唇舌糾纏、分享甜唾,直到兩人都快要窒息,才舍得放開。 “慶哥兒可冤枉死我了。我哪舍得恨你?說這些話戳我心窩,倒不如一刀捅了我算了!”徐應悟禁不住鼻酸眼熱,喉頭發緊變了聲調。 兩人深深對視,西門慶水盈盈的眸子顫抖著,像在認真審視他有幾分真假:“那你跑甚么?為何死活不肯見我?” 到這份兒上,徐應悟已無力逞強,便把臉皮朝地上一摔,以手遮眼道:“我當你是邀我一道兒與那銀姐兒辦事……我當你要……把我當小倌兒嫖!” 西門慶聞言“撲哧”一聲笑出個鼻涕泡兒:“怪行貨子臟心賊!我就一根家伙,如何嫖你兩個?” 徐應悟見他終于開顏笑了,也稍稍放下心來,雙手捧住他臉蛋揉捏。 西門慶擋開他手,撒嬌似的梗脖兒道:“我餓了,身上也刺撓得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