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玨聽賀臻這么說，也看到了對方略帶討好的表情，他深呼吸一下，告訴自己算了。

    除了算了，還能怎么辦？

    而賀臻一看卓玨的樣子，就知道對方還在生氣。

    可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繼續哄人，只能圍著對方團團轉，就算卓玨穿了衣服走進衛生間，他也尾巴一樣地跟了進去。

    卓玨動作頓了一下開口，“我要方便，你出去?！?/br>
    賀臻大咧咧的，“你尿你的唄，大家都是男人，再說我又不是沒看過?！?/br>
    他還摸過吃過呢。

    卓玨：……

    要是別人，他當然不會在乎這個，可面對賀臻，他就很奇葩地覺得不對勁。

    好在門鈴響了，應該是外賣小哥到了。

    賀臻只能有些可惜的，急匆匆去開門，卓玨才得以安靜。

    但他剛方便完，就聽到樓下傳來噼里啪啦的奔跑聲，聲音一直持續到門口。

    卓玨：……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賀臻眼中閃過的可惜之色，這讓他忍不住開口，“你是變態么？”

    賀臻絲毫不以為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唉，吃飯吃飯吧?！?/br>
    卓玨：……

    卓玨不想和賀臻這種腦回路清奇的人，多說什么。

    再說他確實餓了。

    他也不懂為什么，都是一樣的“勞動”，他就會消耗的比較大，所以他跟著賀臻，去了一樓的餐廳準備吃飯。

    昨夜來這里的時候，他只顧著感受賀臻的熱情，并沒有看清楚周圍的環境和情況，今天才發現這處別墅，雖然家具家電樣樣式都有些老化，但在布置方面，卻是十分溫馨的。

    尤其家里墻壁上，處處都貼著照片，有的是一男一女，有的是他們帶著一個小嬰兒。

    而沿路走著，卓玨看到歲月在那對男女的身上，留下了風度和韻味，也讓他嬰兒逐漸長大，能看出他漸漸貼近了賀臻的容貌。

    快到餐廳的時候，那一家三口的照片上，賀臻已經趨近成年，而且他身上穿的那件粉藍色的襯衫和牛仔褲，現在就在他的身上。

    卓玨忽然站定在這張照片前，靜靜地注視著上面的賀臻，眼神異常復雜。

    賀臻一直跟在他身后，見他看得出神，悄悄地靠近一些，想把人摟在懷里，但到底沒敢的開口，“這是我爸媽，他們要是在的話，一定也會很喜歡你的?！?/br>
    他到底沒忍住，用“也”字暗戳戳的表了個白。

    然而卓玨根本沒注意到他這點小心思。

    他魂游天外一般地看著那張照片上的賀臻，目光里流露出一絲痛苦，但最終變成懷念。

    他想要伸出手，摸一摸照片上的人，但手臂剛剛抬起，就了下去。

    然后他才反應過來，賀臻說了什么。

    卓玨先是有些疑惑，“他們？去哪了？”

    但馬上他就徹底地明白了過來，“對不起?！?/br>
    賀臻聽他這么說，立刻借機從后面抱住了他的腰，還將下頜搭在了卓玨的肩膀上，“沒什么對不起的，是我以前沒有和你說過我家里的情況?！?/br>
    雖然已經和賀臻做過了，但卓玨其實有些不習慣這樣親密的動作。

    而且他對賀臻的感情，其實十分矛盾，也不想有這樣親密的動作。

    可賀臻剛和他說了父母的事情，他再怎么樣也做不到對對方惡語相向，就只能按捺下自己的脾氣。

    賀臻倒也不是故意說這些的，因此他很快將人帶到餐桌邊，“先吃飯?！?/br>
    然后又開口，“你要去上班也行，但今天也要在我的辦公室待著?！?/br>
    今天他一定會讓沙發到位。

    卓玨卻好似沒聽到他說話，目光依舊落在之前那張照片上。

    賀臻以為卓玨是好奇自己家的事情。

    他想著，卓玨是自己人，這中間縱然有些秘辛和家丑，可告訴對方也沒什么，于是他將豆漿插好吸管，遞給卓玨后開口，“我和你說說我家以前的事情好了?！?/br>
    卓玨不明白賀臻為什么將話題忽然轉到這，但他確實對賀臻的過去，充滿了好奇，于是還是點了頭。

    賀臻其實并不擅長講故事，因此說得有些干巴巴的。

    總體來說，就是他爺爺抓住了時代的浪潮，白手起家創下了賀家的家業，而他爺爺有三個兒子，他父親是老大，小叔是老幺。

    中間還有一個，但賀臻不愿意稱他為二叔，因為正是這人，造成了他家的悲劇。

    說白了，無非是錢惹的禍。

    賀家發展到后來，賀爺爺年紀大了，身體開始扛不住，于是想要將家業交給合適的人。

    賀大和賀二，其實都跟著老爺子打過天下，只是賀大沉穩，賀二激進，至于賀三，他身體不好，首先就被排除了出去，但他能繼承到的基金、房產、現金，也足夠他富足地過完一生。

    而在賀大和賀二中，老爺子并沒有表現出更偏愛誰，只是在一直考察著，但賀二卻完全無法接受大權旁落，只能和賀三一樣，守著那在他看來，等同于微不足道的財產過日子。

    所以他開始爭。

    但他用的手段實在下作，甚至有幾次還損害了公司的利益，賀老爺子自然不喜。

    這一點賀二也知道，可他沒有反思自己，還更加將自己大哥，當成了競爭對手，甚至在老爺子生病住院，下了病危通知書的時候，先下手為強……

    他想要綁架賀大的妻兒，逼賀大放棄賀氏，只是賀青云和賀臻差不了幾歲，又因為先天不足，發育有些遲緩，個頭和賀臻差不多，外加他們是叔侄，自然有相像的地方，所以那些綁匪抓錯了人。

    即便如此，賀大為了妻子和弟弟，也答應了賀二的要求。

    可孰料老爺子在這關鍵的時候，挺了過來。

    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這個老人即使病重，手段和魄力也不是兒孫能夠抵御的，于是他出手救回了兒媳和小兒子，將賀二驅逐出了賀家，還留下了遺囑。

    但賀二怎么可能甘心，于是他開始了瘋狂的反撲。

    賀大有過前車之鑒，于是想要將自己的妻兒、弟弟，通通送走，自己留下和賀二周旋。

    但最終他只總走了賀臻和賀青云，將他們藏了起來，因為他和妻子感情深厚，她堅持要留下來陪他。

    最后的結果，本來應該是好的。

    幾個月時間而已，賀大就將賀二打壓得如同過街老鼠，只是他們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所以他沒有下狠手，而是要求對方出國，再也不要回來。

    但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在賀大認為將一切都解決了之后，他和妻子，一起去接弟弟和兒子回家，孰料那個他以為已經徹底離開的賀二，喪心病狂地駕車，朝著他們撞擊了過來。

    夫妻二人在最關鍵的時刻，以自己為rou盾，護住了弟弟和兒子，讓他們得以存活，而賀二那時候居然還沒死，從車上下來，想要殺死賀臻和賀青云。

    他認為只要這些人死了，那老不死為了不讓賀家絕后，也會想方設法地保住自己。到時候賀氏依然是他的，因此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絲毫沒有顧及路人。

    但他沒想到的是，當天有警察在附近追擊逃犯，見他這樣，直接開槍射殺了他。

    再之后……

    賀臻說到這兒的時候，吐出一口濁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說起來有點狗血，我那時候也就十幾歲，這件事情對我的刺激有些太大，所以我直接病了很久，還失去了差不多一兩年的記憶?！?/br>
    所以那段時間，都是賀青云在支撐著賀家。

    賀臻本來不想說自己的事情，但一不小心，就禿嚕了出來，他撓了撓頭，“我挺沒用的哈……”

    但他還是要面子的，他也不想賣慘，于是他想說幾句，為自己解釋解釋。

    可這時他卻發現卓玨的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是真的白，白的幾乎要透明，而且對方的聲音都有些抖，“你是說，你，失憶過？是、是那時候失憶的？”

    賀臻沒回答卓玨的問題，反倒是先問他，“你怎么了，你臉色怎么這么不好？”

    他說著伸出手，想要摸摸卓玨的皮膚，試探一下溫度，可卻被對方抓住了手腕。

    卓玨不自覺地用了極大的力氣，導致指節都泛著青白，“你，你后來也一直沒有想起來過，是嗎？”

    賀臻倒沒覺得疼，他只是有些不明白，卓玨為什么如此關心這件事，但見對方這樣，他還是回答了問題，“腦子的事情很復雜的，醫生說我可能某一天就想起來了，也可能永遠都想不起來?！?/br>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覺得，這是不是卓玨在關心自己??？

    那關心的話，肯定是擔心的。

    于是他立刻開口，“我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和正常人一樣嗎？我要不說的話，你從來沒有發現過這件事吧？”

    可他這么說完，卓玨的臉色，好像變得更差了。

    賀臻反手去握卓玨的手，“我真的沒事?！?/br>
    他甚至感覺有點心花怒放。

    就，卓玨這樣的表現，是不是也有點在乎他啊，那他不趁機為自己謀點福利，簡直對不起自己，“你要是覺得我可憐的話，以后，就對我好點兒，行吧？”

    卓玨聽他這么說，又好一會兒，才有反應。

    他定定地看了賀臻好一會兒，忽然開口，“對不起?！?/br>
    這個，賀臻就不明白了。

    他小心翼翼地問，“什么對不起？”

    卓玨好像很累一樣，雙臂撐在餐桌上開口，“以前那么對你，很對不起?！?/br>
    那說起這個，賀臻就真的很委屈了。

    但，男人么，不能那么斤斤計較，小肚雞腸，不然還怎么追人。

    于是賀臻就非常大度地一揮手，“沒事，我也反思過了，我這人大大咧咧慣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得罪過你，我自己不知道，所以你也不用和我說對不起，只要以后咱們倆好好地就行?！?/br>
    他不知道卓玨聽沒聽到他說的話，因為對方此刻已經趴在了桌子上。

    賀臻見狀又開口，“你要累的話，今天就真的別去公司了?！?/br>
    說完又補充，“我知道你不好意思剛上班就請假，這樣，我們可以找個周末加班，把今天的時間補上，怎么樣？這不是我給你的特權，而是我們賀氏有這樣的規定……”

    賀臻本來以為自己要費很多口舌，才能說動卓玨，但對方今天意外的好說話，“好，我確實很累，我休息一下?！?/br>
    賀臻話語頓住，“那我陪你一天吧，你自己在家，我也不太放心啊?！?/br>
    卓玨這時卻開口，“你要陪我，我就不休息了?！?/br>
    賀臻：……

    他尷尬一笑，“我是真的陪你休息，絕對不做……”

    但他的話被卓玨打斷了，“你上班要遲到了?！?/br>
    賀臻見卓玨態度堅決，塞了一個蝦餃到自己嘴里，“好，那我去上班了，中午我叫人給你送飯?！?/br>
    “不用，中午我隨便點些外賣就行，別麻煩了?！?/br>
    賀臻還要說什么，但卓玨又一次開口，“真的要遲到了?！?/br>
    賀臻只能匆忙地去換衣服，“那等我晚上回來，到時候你也休息好了，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br>
    他說話的時候，手里拿著一條領帶，試圖給自己系上，但看起來卻好像是要將自己給勒死。

    卓玨實在看不下去，走過去又一次給賀臻系上了領帶。

    賀臻感覺自己美的要開花。

    昨天還要自己逼著，卓玨才給自己系領帶，今天就這么主動了，按照這樣的進展的話，那離兩個人雙宿雙棲，豈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抱著這樣美好的愿望，賀臻走出別墅大門。

    關門前他笑容滿面地看著卓玨，對方穿著自己曾經的衣服，看起來和自己想象中一樣漂亮。

    而且這樣，讓他心中有著隱秘的滿足和愉悅，好像這樣對方就已經屬于他了一樣，然后他帶著這樣的心情，對卓玨開口，“再見?！?/br>
    卓玨站在那里，也看著他，就好像妻子送丈夫出門，還對著他露出了一個漂亮的笑容來。

    看得賀臻目眩神迷。

    卓玨其實想和賀臻再說一聲抱歉，但他做了那么多錯事，卻無法給出任何補償，因此顯得語言，實在太蒼白無力了，所以他只說，“賀臻，再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