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伴君如伴虎

    陸淵在璟華宮只反省了一日，到了第二日晌午，蕭綽便派人過來傳旨給他，召他去興隆殿一起用午膳。

    他不敢委屈也不敢抗旨，連忙認真梳洗了一番，換上干凈的衣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興隆殿。

    蕭綽見到他余怒未消，冷著臉問道：“反省得怎么樣了？”

    他忙回答：“陛下！臣以后再也不敢擅自離宮了！請陛下饒恕臣的罪過！臣以后一定老老實實的待在宮中，哪里也不去，就陪在陛下身旁?！?/br>
    “坐吧！”蕭綽聽了這話，語氣緩和了一些，似乎是又消氣了。

    陸淵小心翼翼的坐到了皇帝右手邊的椅子上。

    他心知，這回多虧了杜嵐，許是杜嵐在蕭綽面前替他說了不少好話，蕭綽這才免了他的禁閉。

    在這宮里，也只有杜嵐會幫他了。

    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陸淵始終戰戰兢兢。蕭綽很少對他發脾氣，正是因為很少，所以蕭綽偶爾發一次火，他就會感到無比的忐忑不安。

    午膳過后，蕭綽在御書房處理政務，忙著接見王公大臣，陸淵就守在殿外耐心地等侯著。

    今日風大，沒有日頭，天空灰蒙蒙的，不經意間，陸淵一抬頭，剛好有一片小小的雪花飄落在了他的額頭上。

    居然下雪了！這是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他仰起頭來看著凌空而落的飛雪，眉頭慢慢地舒展了開來——他很喜歡下雪天。

    “臣等給二皇子請安！”

    耳畔忽然傳來侍衛們的聲音，他轉身一看，見石板路上正走過來一位披著白色斗篷的美少年，身后跟著兩名身材高大的侍從。

    此人正是皇上的第二子，名叫蕭瀾，年方十八，乃幽蘭宮皇貴妃柳氏所出，只比皇太子蕭程晚出生了一個月。

    “給二皇子請安！”陸淵連忙躬身行禮。

    蕭瀾慢步走上臺階，將斗篷的帽子往后一拽，露出來了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他沖陸淵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

    許是二皇子生得太漂亮了，陸淵看到這個笑容，一時竟有些微微的失神。

    二皇子長得很像他的母親，柳皇貴妃可是宮中有名的美人兒。

    “杜公公，我來向父皇辭行，勞煩你通報一聲?！?/br>
    蕭瀾從陸淵身旁走過，走到了剛從殿內出來的杜嵐的面前。

    杜嵐答應一聲，便進殿去了。

    陸淵一扭頭瞥見蕭瀾肩膀上有雪，就輕聲提醒對方：“二皇子，你的斗篷上落了不少雪?！?/br>
    蕭瀾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不礙事?！?/br>
    陸淵“哦”了一聲，忍不住又問道：“二皇子這是要去并州平叛嗎？”

    “嗯。明日一早便要出發了?！笔挒懽叩剿砼?，同他站在一起看著前方。

    殿外是紛飛的雪花，石板路上很快便覆蓋上了一層薄雪。

    “二皇子此行請務必注意身體，臣祝殿下早日凱旋歸來?！标憸Y說道。

    “多謝陸大人！”蕭瀾說道。

    陸淵還想再說些什么，這時杜嵐走出來對蕭瀾說道：“二皇子，圣上請您入殿說話?！?/br>
    于是蕭瀾便邁步走入了殿內。

    陸淵走到杜嵐身旁，小聲說道：“公公，我有話想對您說?！?/br>
    杜嵐一點頭，立刻將他帶到了一旁的偏僻之處。

    “公公，是您在圣上面前替我求的情吧？多謝您了！”他向杜嵐施禮道謝。

    “大人不必如此！”杜嵐忙道?！斑@沒什么，圣上昨日因為皇后娘娘的病，心情不太好，說話難免重了一些，大人莫要往心里去，圣上還是很疼大人的，今日特意吩咐御膳房多做些您愛吃的菜肴，還說改日要找機會帶大人去宮外狩獵?！?/br>
    “公公，我以后再也不敢胡跑了，我不想再惹圣上生氣了?！标憸Y連忙說道。

    雖然有些傷心，但聽到杜嵐這么說，他心里稍稍得了些許安慰，又覺得蕭綽還是很愛自己的。

    “大人，圣上向來疼惜大人，但大人也要謹言慎行，莫要再同白大人行之過密才好?！倍艒褂终f道。

    陸淵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莫非皇上知道我和祈文的事了？可我們并沒有做那越界之事??！他緊張地看著杜嵐，對方柔聲細語的說道：“大人不要擔心，圣上知道大人和白大人自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想來應是不打算怪罪你們，不過大人還是……”

    “公公，我明白的！”陸淵趕緊說道?！盎噬喜幌Ｍ腋魏稳俗叩锰?，我都知道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br>
    杜嵐畢竟是看著陸淵長大的，此時見這孩子被嚇得膽戰心驚的，就很是于心不忍，遂寬慰他道：“放心吧，圣上心疼大人，是不會懲戒大人的。而且，不管怎么說，你都是陸先生的兒子，皇上素來感念舊情，即便是看在陸先生的份上，也不會太過為難大人的?！?/br>
    陸淵聽到杜嵐突然在自己面前提起他的父親，忍不住鼻頭一酸，差點兒流下淚來，他委屈巴巴地問杜嵐：“公公，我父親以前在宮中，是不是、過得也很辛苦？”

    杜嵐低頭看著地面，慢慢的說道：“自古以來，伴君如伴虎，沒有人是輕松的?！?/br>
    陸淵就不再說話了，心想杜公公說得有道理，他陪了皇上這么多年，還總覺得如履薄冰呢，唉！這天底下做臣子的真是不容易吶！

    倆人走回殿前，不多時，蕭瀾走了出來，經過陸淵身邊時，他低聲說了一句：“我走了?！?/br>
    陸淵忙行禮：“二皇子慢走！一路順遂！”

    蕭瀾戴起帽兜，走下臺階，踩著積雪慢慢走遠。

    在蕭綽的六位兒子當中，同陸淵比較親近的也就只有這位二皇子了。

    二皇子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每一回見到陸淵都會很親切地同他打招呼，而且二皇子生得極美，笑起來更是讓人感到如沐春風，總是忍不住想要親近于他。

    晚間，陸淵陪著蕭綽批閱奏章，他的字雖然寫得不怎么樣，但他現在十分擅長于磨墨，每次都能磨得又快又好。

    他扭頭看了一眼窗外，見那初雪還在繼續下著，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就在心中擔憂道：二皇子明日將要南下平叛，并州距京城雖并非千里之外，可如今大雪封路、寒風凜冽，也不知他何時才能順利到達那里。

    “想什么呢？”

    蕭綽突然騰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后腦勺。

    他連忙坐正身體，努力擠出來一絲笑意，“沒想什么。陛下，雪還沒停?！?/br>
    “嗯?！笔捑b收回手繼續看奏折，“這雪怕是要下一整夜?！?/br>
    “陛下今夜不去看望皇后娘娘嗎？”陸淵鼓起勇氣問道。

    “怎么？你很希望我去看她嗎？”蕭綽的眼睛依舊盯著奏折。

    “我……”陸淵一愣，意識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完了！他又惹皇上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