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天，天空下起了細細的雪花，何禾又在醫院結實的呆滿了一個星期，順便還跨了個季，第二天他稀里糊涂的又做了一次腦部CT，先生拿著結果去找醫生，回來終于告訴他可以出院了。

    他等來醫生拆掉了腦袋上的紗布，興奮的看著先生在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里挑挑揀揀，最后挑了一件最厚的讓他穿上。

    記得唯一出來的那次，他還能穿著單薄的長袖，今天是晴天，太陽明晃晃的卻不刺眼，他穿了一個薄款的羽絨服，去停車場的路上被寒風吹的瑟瑟發抖。

    “真……是……冬天到了啊，要……凍死……我……了?！?/br>
    他縮進了鐘離楊的車里，牙齒打架，夸張地哈出點熱氣暖手，眼睛卻在四處亂瞟。

    這輛白色奔馳倒是他跟先生在一起時見著最多的，許久沒見還生出點懷念。

    “你的衣服就沒有厚的?！?/br>
    鐘離楊給他扣上安全帶，靠近的臉上沒什么笑容，何禾最近有些怵這樣的不茍言笑，低頭不敢再說什么。

    車里的空氣漸漸熱起來，看著沿途幾乎沒什么變化的風景，何禾不由得感到昏昏欲睡，等他醒過來，車輛已經進了新城區了，他瞬間來了精神。

    這地方他熟，不用導航都能摸回家，經過了遠瑞達大廈左轉，這是他每次回星月灣的路線。

    所以，先生是要把他送回去？

    看著鐘離楊一個拐彎也沒開錯的路線，何禾的心哇一下涼了，他又要和先生分開了。

    “先生……我……我家應該很久沒打掃了，而且我在您的調教室里也放了不少東西，能不能晚幾天，晚幾天就好……讓我收拾一下再搬……行嗎……”

    剛開車沒多久，鐘離楊發現何禾睡著了，因此他得專心點把車開的更平穩，因而旁邊何禾支支吾吾，他只聽清了后面的一句，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不用，你留在烏托邦的那些東西，我已經讓人搬過來了?！?/br>
    何禾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無法改變，身體的溫度和車外越來越趨近，凍得他血液好像都凝固住了。

    看，先生果然是不想要他了啊，現在他連住調教室的資格都被收回了……

    呵呵，這是不是叫喪家之犬？

    他的心被揉成了球，每想到一次先生真的不要他了，心臟就連皮帶rou猛地撕下來一塊，他想縮起來止痛，安全帶卻不允許他有大動作，默默感受著自己的心被掏空的過程。

    他沒有發現，鐘離楊的車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自己家門口，何禾深呼吸一口氣，打算下車回家，結果先生卻從那個地方開了過去，一點減速也沒有。

    “先生……”

    他不想喊的，可既然先生已經不想要他了，他何必要消磨先生的寶貴時間，給先生留下點好印象也是好的，以后要是想先生了，還能偷偷看看。

    好吧，其實是他怕先生會因為他的隱瞞而印象更差，這是他更不想看到的。

    “怎么了？”

    車速漸漸降下去，車里又轉了彎，鐘離楊從旁邊的箱子里拿出遙控按了一下，距離最近的那戶人家院門無聲地開啟了，何禾剛準備說的話咽了回去。

    臥槽

    這里一定是先生家，他可以拿他這輩子剩下的運氣打賭。

    真好，他居然和先生住在同一個小區里，這樣他以后就不用害怕看不著先生了，真是感謝老天爺眷顧，雖說把他的門給關上了，好歹給他留了一扇窗。

    “下車，愣什么？”

    鐘離楊看他發呆，斂下最近千頭萬緒的煩心事，打斷了他正在謝天謝地的神游。

    “我……我也要進去么？”

    幸福來的太突然了，他居然可以到先生家里看看，這得值得他回味一輩子了吧。

    沒等先生回答，他迫不及待的解開安全帶溜出車，生怕晚一秒鐘先生就會把他留車上。

    鐘離楊在后面直嘆氣，這幾天也沒有人在何禾面前說起過什么，到底又是什么事讓這小家伙變得這么奇怪？

    星月灣的戶型和外觀每個分區都不一樣，何禾仰頭看著這棟房子的整體設計，滿眼的黑白灰配色看得他冷颼颼的，但當他進了大門，他覺得自己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陽光透過兩塊巨大的鋼化玻璃透射在灰色的布藝沙發上，給這冷硬的配色添了點暖意。

    何禾偷偷向前挪了幾步，圍成一圈沙發的中間竟然還有一塊地毯，估計是擔心木地板磨損的太顯眼，才在小圓桌下面鋪了一張和沙發同色的地毯，地毯的絨毛很長，看起來就很軟很舒服。

    “我可以進來么？”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試試那個地毯，想在那里躺著讓陽光也溫暖溫暖他，一會會也好。

    “當然可以?！?/br>
    雖然得到了先生的允許，鞋柜里卻沒有多余的拖鞋了，何禾一陣茫然，看著先生自顧自地換了鞋，拘謹的跟著把鞋放進鞋柜里，赤著腳進去了。

    原木色的樓梯大概是整個一樓最亮的色彩，他目送先生上樓，有點好奇的仰頭往上看了看，這樣的房屋設計大概只有從外面能看出是四層，他跟著臺階轉著看了半天，看得眼睛都花了。

    真是搞不懂，先生看起來從不留人住宿，干嘛還要買這么大的房子，買他們家那種兩層的不就很好啦？

    這樣他們住的就更近了。

    這種高度，不搞個電梯，不合適吧？爬樓好累的啊……

    這樓梯也好窄。

    他如愿慵懶地曬著日光浴，略帶憂傷的胡思亂想，鐘離楊沒一會就從樓上下來了，走到他面前問他餓了沒。

    辦完出院手續還不到十點，算上回來消耗的時間，現在肯定還不到十二點，這沒到何禾平時吃飯的時候，自然是不餓的。

    “暫時還不餓，我能再多曬會太陽么？”

    要吃“最后的晚餐”了。

    何禾心里不是個滋味，不過他已經挺滿足了，他知道了先生住的地方，甚至還進來曬了會太陽，這波賺大了。

    其實先生不用這么費事的，要不是他私心作祟沒說出口，剛剛先生就可以把他送回家了，一會要是吃完飯，再被問到他家住哪里，先生應該會很驚訝吧。

    emmm……想想就很美好。

    “你要是不餓，我們就直接走到小區門口，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較多，暫時只給你收拾了些應季的衣服，還沒給你買拖鞋和洗漱用品?！?/br>
    啥？

    “啥啥啥啥啥啥啥？”

    何禾覺得自己腦子應該是被太陽給曬壞掉了，不然他怎么會聽著先生的話，理解出了要他在這里住下的意思。

    “有什么問題？”

    呆萌的小狗實在是漂亮，尤其是在這陽光底下，照得臉上細微的淺色絨毛清晰可見，因為吃驚，何禾憋了口氣把腮幫吹的鼓鼓的，看上去像一顆亟待成熟的桃子。

    鐘離楊伸手揪了揪他的臉，居然沒把氣給放掉。

    “您的意思是……我……我以后住在這里？”

    鐘離楊只是點了個頭，還沒來及說話，就見小家伙溜圓的眼睛里爆出比陽光更耀眼的光芒，那顆桃子在一瞬間熟透了。

    何禾難以置信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臉，好像是能拉扯出點痛感，他應該不是在做夢。

    “停停停！你怎么還沒完了？”

    鐘離楊眼疾手快，攔住了他打算改成咬胳膊的行為，這才聽何禾興奮的低叫著。

    “太好了……太好了……”

    下一刻，何禾不顧自己的胳膊還被控制著，翻身跪坐起來抱住鐘離楊的大腿。

    “謝謝先生！謝謝您讓我住在這里，我會照顧好您的！我能做好多事，做飯，按摩——”

    話音到這戛然而止，他發現自己好像也就只會這個，之前在宿舍掃地他都掃不干凈。

    “總之，我是絕對不給您添麻煩的！”

    鐘離楊一時語噎，雖然何禾沒有明說，但就差把想法給寫在臉上了，挫敗感油然而生。

    “我跟您說，我現在做菜可在行了，范師傅都夸我很有進步呢，他以前可是國宴的廚師，您有什么想吃的只管點，吃完飯我還能給您做按摩，我前段時間跟著小破站學了不少手法……”

    何禾還在興奮的絮絮叨叨，展示自己有多有用，鐘離楊插不進去話，他也是很久沒有聽到何禾說這么多話了，看何禾在高興勁上，沒有出言打斷。

    他把何禾帶進家門是想方便更好的照顧，可不是倒過來讓何禾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只是他沒想到，何禾居然一直沒忘最初說要照顧他的豪言壯志。

    “先生，我真的可以！”

    鐘離楊的沉默在何禾看來是不相信，他更著急的想證明自己，拉著鐘離楊在沙發上坐下，殷勤的給鐘離楊捏起肩膀。

    不管是什么事，想要做的專業都沒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何禾的手法看起來是練過的，但也只是學了個皮毛，一點都不熟練且不說，此時他心情急躁不安，導致力度也忽輕忽重，在并不覺得肌rou酸疼的時候，這種手法算不得享受。但鐘離楊想起背后這小家伙急于證明自己的眼神，耐著性子由他捏。

    反正家里沒什么體力活，這種程度的伺候也不會讓人感到太累，也許只有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才能讓小家伙有那么一點安全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