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又是一場似醒非醒的大夢。

    好像沉入了無邊無盡的水底，柔軟的水流在我的手里流淌，那么的舒服，那么的溫暖，好像回到了母胎生育的地方，突然發現其實可以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片華麗的蔚藍色，極盡奢侈的水晶宮，宮殿門前的玉帶河上建有三座拱橋，龍鳳柱頭的欄桿，雕刻精美，宮殿墻壁四周布滿了精美的與佛教有關的壁畫，線條流暢細膩，造型生動傳神，仿佛一座石雕藝術寶庫。

    再往里走是大殿六十四柱，每根圓柱上都纏繞著一條立體冰晶的盤龍，龍首向下，龍尾向上，隨著水流游動，那龍須自行搖擺，美妙無比。殿前的壁畫上更是刻有二龍戲珠、龍騰在天的圖案，采用浮雕加透雕的工藝，美輪美奐，栩栩如生。

    水晶宮的正中間安放著一具棺材，冰晶筑成的透明棺材里依稀可見一個人影，我不知怎得突然飄了過去，我看見一張和我有些相似卻又極其美麗的面孔，我把手放在棺材上想摸一摸他，就再貼上去的那一刻里面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白衣白發，冰藍色的雙眸，眼尾處銀色的鱗片，他在看我。

    然后，他也伸出來手，對著我的掌印貼了上來。

    那一剎那之間，無數個場景畫面在我的腦海里回想，我只覺得頭疼欲裂，仿佛有人劈開了我的腦袋一樣，最后的畫面停留在一張帶血的面容上。

    我看見成年后的自己站在一個昏暗的地方，一只爪子從我的胸口穿出。

    “滴答......滴答.......”

    是血流下來的聲音。

    ........

    “啊——！”姜吟一瞬間從夢中驚醒，只覺得腦袋一抽一抽的疼。

    靠，我這是在夢里干了啥？

    雖然夢中的場景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那個冰晶棺材里的那個人他還記得，眼尾的鱗片又在隱隱發燙，姜吟想起夢中的那個人是他成年期的模樣。

    為什么會躺在冰棺里？難不成是在修煉？

    姜吟不得而知，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連忙把桌子上的鏡子拿過來看，鏡子中的面容看起來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但是rou眼可見的感覺不一樣了，說不上是哪里變了，但就是會讓人一眼看過去覺得是個美人，配上眼尾的銀色鱗片，竟然有幾分惑人的感覺。

    “幺總，你看我是不是變漂亮了？”姜吟有些吃驚的說。

    系統661淡定地說，“正常，昨天才泡了堆滿了天靈地寶的藥浴，身體吸收了營養之后自然開始張開，多泡幾次，你以后會習慣的?！?/br>
    姜吟倒也不是那么在乎皮相的人，只是入門試煉那次沈崔纓的那句“丑八怪”的是狠狠的讓了他的心，他雖然不是多么的帥，但還從來沒人說過他長得丑！

    眼看著早課的時間快到了，姜吟沒在磨蹭，收拾收拾就開始出門。

    早課是由衛辭親自教授，沈崔纓那貨今日不知怎么沒有跟來，只留下他們兩人獨自相處。

    可能由于衛辭是書中的主角受，姜吟不自覺地總是將對方當成女主角來看待，除了平日里為了氣一氣沈崔纓，姜吟其實很少和衛辭親近，他總有種男女授受不親的怪異感覺。

    但是吧，又由于對方不同于書中的有些溫柔的神情，他又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放在了對方的身上，這一觀察就看出不對勁了，怪哉！對方這脖子上的咬痕是怎么回事？

    靠！沈崔纓那狗比下手這么快的嗎？

    他們什么時候搞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姜吟心中簡直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他快急死了，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會是??！主角攻受到底是怎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談情說愛的啊，沈崔纓那家伙也是，平日里不顯風露雨的，沒想到一出手這么厲害，居然在衛辭的身上蓋章標記。

    也不知道他們進行到那一步了？姜吟一想到書中后半部分那些不可描述的情節，再看衛辭的時候都有些臉紅。

    許是他的視線太過灼熱，衛辭輕輕的問了一句，“怎么了？”

    他一手拿著書一手撐著頭，微微側頭的時候頭上的紅色發帶混著一縷黑發垂落了下來，襯得他眉眼清冷可入畫，偏偏他的眼里又是溫和的，那種微微矛盾的感覺簡直抓人心扉，忍不住想要再看他一眼。

    姜吟呆呆地看著他，“沒怎么，師尊，你.......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他說完才瞬間清醒過來，他怎么能夠問人家這么隱私的問題，萬一還沒成功呢！都怪美色迷人，一不小心就問出口了。

    衛辭怔怔地看了一眼姜吟，然后睫毛微動，輕輕的“嗯”了一聲。

    姜吟險些沒反應過來，啊.....??？真的有了？我靠！

    “真的??？”姜吟有些激動地抓住衛辭的袖子，“是誰??？你悄悄給我說，我一定不告訴別人！”

    尤其是沈崔纓那家伙！

    衛辭輕輕側過臉，他側臉清冷如玉，長長的睫毛顫啊顫啊，總算輕輕的說出了口，只是耳根略微有些紅，像是滿含著羞意，“我喜歡他，但.......他還不知道.......”

    啊，不知道？

    不可能啊，沈崔纓那么喜歡主角受，但凡讓他察覺到哪怕一點點主角受對他的好感，他都有膽子直接把對方按在墻上釀釀醬醬，怎么可能還不知道？

    姜吟有些著急，“怎么可能，是不是你平日里表現得不太明顯？”

    或者是這就是劇本需要，兩人其實是在玩雙向暗戀的py。

    “你真的喜歡他嗎？還有你平日里都是怎么表現的，說出來聽聽，我幫你參考一下?！苯鞑慌滤赖膽Z恿到，也就只有他才敢連主角攻受的隱私都敢打聽。

    衛辭似乎是臉紅了，又似乎沒有，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姜吟，然后聲音很輕的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他.......他很可愛，我經常教導他看書寫字，我還教他練習功法，他每次靠近我的時候，我都覺得心跳很快，我.......”

    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啟齒，衛辭別過頭去沒有再說，只是那紅透的耳根怎么也消不下來。

    姜吟心中頓時閃過一萬句臥槽，他心里有無數個想法在翻來覆去的涌動：

    可愛？這真的是沈崔纓嗎？好吧，情人眼里出西施。

    教導他學習修煉？嗯嗯，肯定是沈崔纓無疑了！

    心跳快？好了，絕逼是愛上了！

    不過.......主角受，你說的這么清楚，是生怕別人猜不出你喜歡你的大徒弟嗎？

    為了避免衛辭尷尬，姜吟還是假裝沒有聽出來那人是誰，反而還安慰對方，“沒事，不用想太多，你現在這樣是正確的，平日里小心呵護，對他特殊一點，讓他明白在你這里他是特別的，說不定過段時間他就會發現你的心意了！”

    既然主角攻受想玩點不一樣的，那他就給他們安排上。

    姜吟繼續吹噓到，“談戀愛都是這樣的！想當初我談戀愛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前面辛苦一點，后面就苦盡甘來了?！?/br>
    我談戀愛也是這樣.......

    “你有喜歡的人了？”衛辭突然緊緊的抓住姜吟的手，力道大的嚇人，估計都被捏青了，他眼睛隱約有血絲浮現，像是要問個徹底才罷休一樣。

    他只覺得心頭的熱血一瞬間涼了個徹底，像是被撒了一層冷冷的白雪，硬生生地將他的所有念想撲了個干凈，襯得他剛才的所有羞意都像是一個笑話，衛辭從來都沒有這么冷過，簡直凍人到了骨子里，他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發抖。

    他用指甲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深得幾乎刺進rou里，衛辭竭力平復著心境，他又問了一遍，“你有喜歡的人了？”

    姜吟不知對方為何這般激動，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問答了衛辭的問題，“有啊?！?/br>
    他始終記得自己這具身體的設定：他喜歡魔尊周郢。

    衛辭輕輕的放開了他的手，他感覺自己心中洶涌著各種陰暗的情緒，但面上還是極力忍耐著，他聽見自己清冷的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今日的早課就到這里了，你先回去吧，我身體有些不舒服?！?/br>
    姜吟詫異的看著他，這早課還沒開始呢就結束了？不過......

    “師尊，你身體怎么了，需不需要.......”我幫你把沈崔纓叫過來。

    姜吟的話沒說出口，因為他看見衛辭冷冰冰的盯著他的視線，像是在看一具尸體一樣，又或者是因為壓抑克制著什么倒顯得越發的幽深黑暗，瞳孔里甚至有紅光閃現，散發著陰暗的、不祥的、危險的氣息。

    姜吟一瞬間就被嚇呆了，他愣在原地差點腿軟了。

    然后衛辭又軟下了聲線，但聲音里還是充滿了不容拒絕的意味，“回去吧?！?/br>
    姜吟行了個禮，哆哆嗦嗦的跑了。

    眼看著宮殿里再也沒有了人，一瞬間冰封萬里，無數根鋒利的冰錐從地上墻壁上猙獰的長了出來，整個冰宮再也不像從前那么華美，反而像是什么可怕的煉獄一樣，每一寸地盤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寒氣徹骨，萬里雪飄，整個宮殿里成了一片冰窖。

    霎那間，“砰！”的一聲，整個冰宮瞬間破碎。

    肅殺之氣彌漫了整個宮殿。

    衛辭眼神晦暗不明的坐在高高的座椅上，他一動不動的盯著門口的方向，腦海里閃過剛才姜吟慌張逃跑的樣子，只覺得心中止不住的惡意。

    有那么一瞬間，他想殺了對方。

    得不到的，不屬于他的，終將被毀滅........

    可是不想，那是姜吟，世間唯一一個姜吟，旁人無法替代的、可愛活潑的、充滿了生機和活力的姜吟，殺了就沒有了。

    他還可以等，等著將獵物重新捕獲。

    都是心魔引誘了他，否則他今天不會那么失態的。

    越是壓抑，就越是想念，某些陰暗的情緒涌上心頭來的時候簡直揮之不去，仿佛附骨之蛆一般，甩也甩不掉，惡心又下作，他甚至想不顧一切的將姜吟鎖起來，他腦海里瞬間浮現起一萬種銷毀記憶的方法，把姜吟愛的人的記憶毀滅了，然后把他.......

    手里的冰球轉啊轉啊，寒氣順著掌心一直彌漫到骨髓。

    冰冷的東西，能夠讓他恢復理智。

    半響后，衛辭整理整理衣服，他終于又變成了那個冰清玉潔，清冷高傲的青云宗劍尊，那個冷心冷清，斷情絕愛的泣水劍君。

    不過是時間而已，他可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