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呢！”姜彥坐在臨窗的羅漢床上，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大雪。

    天一連陰沉了兩日，終于是醞釀出了這一場大雪。

    “是??！這兩日可怪冷的?！痹聘锌?。

    “我想出去看看雪?！苯獜┱f著便要去穿鞋。

    “這雪在屋里看不也一樣？何必出去受凍呢！”

    “我就是想起小時候了，小時候下大雪的時候，母親和長姐便帶著我在院子里打雪仗?！苯獜┞冻鲆稽c笑意來。

    只是阿姐成婚后，便再沒有回過京城。

    轉眼，竟是幾年不曾見過了。

    見姜彥執意要出去，元芷便給姜彥拿了厚厚的大氅披上。

    又撐了傘，兩人緩緩的往外頭走。

    這等天氣，大人自是待在屋里懶得出來的，只有幾個半大的孩子跑來跑去的，在雪中玩得正歡。

    聽著孩童的笑鬧聲，姜彥一時停住了腳步。

    有孩子在打雪仗，也有幾個則蹲在角落里用雪堆成各種生肖的樣子。

    “我在這里看一會兒，你去給我取個手爐吧！我手快要凍僵了?！?/br>
    “那公子可別亂走，雪地里較滑，公子的身子越發重了?！痹茖氵f給了姜彥。

    “好，我就在這里不走?！?/br>
    元芷這才回屋去取手爐，可她才備好的手爐出屋，便有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跑來尋她，氣喘吁吁的。

    “元芷jiejie……你……你快去看看吧！你們家的那個公子……他……他摔進水塘里去了?！?/br>
    “什么？”元芷臉色大變，抱了小姑娘便跑。

    邊跑邊聽小姑娘說起，說是姜彥不知怎么掉進了水塘里，大聲呼救的時候，一眾孩子這才發現了。

    略微年長些的男娃想著救人，其他的孩子則尋元芷和家中大人去幫忙。

    等元芷急匆匆跑到水塘邊，姜彥已被幾個男娃給救了上來。

    寒冬水冷的嚇人，幾個男娃渾身濕透了，嘴唇都凍的發紫。

    元芷也顧不得其他，先去看姜彥。姜彥已昏迷了過去，身上不僅是污泥水痕，還有血跡……

    “他……他該是撞到肚子了?！币粋€男娃指了指水塘邊上的石頭。

    “你們都趕緊回屋去，換身衣裳，喝碗姜湯?！痹普f著匆匆抱起了姜彥，又喊了個人讓去幫著請附近的一個名醫。

    姜彥是被一陣劇痛給疼醒的，像是身子里有什么被硬生生的剝離，疼的他渾身顫抖，五臟六腑似都緊攥起來。

    他疼的呻吟出聲，雙手用力的抓撓著身下的褥子。

    他茫然的大睜著眼睛，似乎天地萬物都消散了，只剩下疼痛無邊無際。

    “啊……疼……”

    “公子又是何苦?！痹颇弥磷硬林獜╊~頭的汗。

    把姜彥帶回來后，漸漸平靜下心緒，她便想著姜彥出事的地方。

    那水塘本是荷塘，這個時節連殘荷都早被收拾了。

    那地方實在沒什么可看的，姜彥好端端的為何要往那邊走？而且那里也不容易滑倒。

    莊子上到底有不少孩子，為怕小孩子玩鬧摔進荷塘里，故而荷塘邊留了很寬的道，還鋪了石頭。石頭都不光滑，甚少有人會在那里滑倒。

    姜彥疼得又要昏厥過去時，只覺得胯下有什么東西掉落了出來。

    元芷只是瞥了一眼，便讓大夫幫著處理了。

    看著昏睡過去的姜彥，元芷嘆息了一聲。

    元芷親自送著大夫出去，多給了些銀兩。

    “是個男胎，可惜了?！贝蠓蛘f道。

    “我家公子的身子？”

    “這大冬天的，這胎死腹中，又受了寒，著實傷了身子。最好能一直臥床靜養，直到完全好起來。只是長久的需用好藥材……”

    “大夫盡管開方子便是?！?/br>
    大夫也就不再多言，去開了藥方，又留了幾個藥膳方子。

    大夫又答應了暫且在莊子上住下，等姜彥清醒了再走。

    元芷讓大夫去給救人的幾個男娃看看，大冬天受了寒，可別病倒了才好。

    姜彥再次清醒，卻已是過了一天一夜了。

    “公子可算醒了?！痹泼嫔下冻鲆稽c喜意來。

    姜彥受寒嚴重，一直發熱，大夫又是給灌藥，又是用了些土法子，才算是將熱壓了下去。

    元芷滿心擔憂著，唯恐姜彥會醒不過來。

    姜彥嘴唇動了動，只覺得咽喉間干的像是被火燒灼過。

    元芷一面喊大夫，一面給姜彥喂了點水。

    “我……我竟是還活著……”姜彥愣愣的說道。

    “公子大福氣還在后頭呢！自然是要好生活著?！痹粕焓置嗣獜┑念~頭，“公子為何要？”

    近日來看著姜彥不像是會尋死之人。

    “我并非尋死……只是……”

    他只是不想生下那個孩子。他讓常錦年為他準備滑胎用的藥，可常錦年卻總沒有給他送來。

    眼看著日子一日日的過，他的肚子也會一天天的更大。

    他很清楚，孩子長得越大，滑胎越傷身，他不想等了。

    何況……他也怕自己再不處置，就要心軟了。

    孩子已會在他腹中動彈，那樣明確的告知他，那已是一條鮮活的人命……

    可是他不能心軟，那個孩子一旦生下來，一天天長大，那些噩夢便會始終纏繞著他，讓他覺得此生都脫離不了薛家yin奴的身份。

    他夜里總是睡不好，噩夢連連，午夜夢回，驚魂難定。

    元芷想到姜彥腹部上的淤痕，那么明顯的撞擊痕跡，忽的明白了姜彥的目的。

    尋常有孕之人，摔倒會本能的護住腹部，可姜彥恰恰相反……

    “那公子也該好好說，不該用這樣的法子，公子可知稍有不慎便會丟了性命？也是那幾個孩子良善，不顧自身安危的救人。這要是再晚一會兒，后果不堪設想?！?/br>
    見大夫來了，元芷便停了話頭。

    大夫給姜彥診了脈，“身子養一養總能好起來，只是……”

    “只是什么？”元芷見大夫頓住話頭，忽的緊張起來。

    “只是胞宮受了寒，今后……怕是于子嗣上要艱難了?！?/br>
    元芷擔憂的看向姜彥，姜彥倒是臉色不變。

    能撿回一條命已是不錯，至于孩子……沒有或許也好。

    姜彥想著自己早已臟污不堪，本也不打算再嫁人，能不能生的，也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