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能干什么？

    用現代人的看法，三分鐘轉瞬即逝，睜眼眨眼似的就過去了。

    但在此刻，直播平臺上正在播放的三分鐘簡直如魔似幻。

    【……剛剛那個是什么？好像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了，為什么那個液態金屬人站起來，又倒下去了？小公爵全程都沒動？？液態金屬人在被什么東西殺成這樣??？？最后為什么那顆智械心臟被小公爵捏到手里？？什么情況，??？到底什么情況？】

    【不不不，伯爵動作過了，他的骨骼甲矛速度太快，光是出擊的速度就已經達到了亞音速的狀態，對鏡頭來說就完全成了靜止動作……可惡，回放錄播根本看不清！錄播的視頻存在降幀，倍速放慢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猩紅閃光影子而已??！】

    【？？這三分鐘不是開玩笑的嗎？提摩西的動作也太快了吧？？？雄蟲…就算是舊歷的雄蟲這是不是也有點離譜？軍標認證的A級都看不清他全部動作？？??？？】

    【不是，等等，不是?。?！被提摩西捏在手里的東西從溢散出來的輻射波中感知……和機甲的爐心能量非常相似，不說常伴機甲的在役軍雌，平時在全息網絡里玩機甲對戰的人都能輕易分辨機械輻射波吧？——機械核爐心是能夠被輕易把玩的存在嗎？？我沒記錯的話，教科書上把這玩意歸類成重型武器一列吧？？？】

    【那個被小公爵捏在手心里破碎的玩意……根本不用猜啊，順著傳導器輻射過來的波紋完全就是被屏蔽過濾的機甲能量溢出，這不就和軍用機甲上的核心反應一個能量體系了嗎？？而且核反應爐心有那么小規格的嗎？我們聯邦的軍用機甲的反應爐最小的規格也有兩噸吧？

    但看小公爵手里捏著玩的那塊破爛機械……這種體積的反應爐心足夠便攜，看剛剛液態金屬人不停成長的速度……怎么說，這個便攜的反應爐心的公轉數最少都是破萬轉……能夠達到一萬公轉數以上的核反應爐心……？……沒記錯的話，前年官方公布的可公開的大數據中，風暴突襲者和暗殺者的機甲核心公轉數也只是5000左右？

    什么亂七八糟的配置？？雖然舊歷史很不科學，但在這種明顯是科學側產物的機械體－核反應爐心上，能不能科學一點??？？？

    蘋果大小的機械核心——這不是在搞笑嗎?。。。。。?！能夠破五千轉數的核反應爐心中，重量最輕的那一款飛蛾號機甲重量都在十噸以上，提摩西拿著的這個機械核心讓液態金屬人rou眼可見的成長，怎么說核反應轉速都破了萬數公轉，只會更重吧？？？

    舊歷史的液態金屬人到底怎么做到把這種級別的能量壓縮直接質變成這種體積的？？？這真的合理嗎？真的符合科學側的力量守恒體系嗎？

    力量守恒??！重量質變，核能量在那么小的體積容器里能穩定嗎？但液態金屬人又的確在三分鐘內產生rou眼可見的數值變動，直接沖破頂峰成為十六條手臂的怪物，身長從兩米暴漲到十米，攻擊強度從穩定邁速（車速）直飚馬赫（一倍音速）……不對，萬轉公數，千轉，物質重量…液態承受體積…jcsjkcjqwbxnbsah】

    【科研院的研究生rou眼可見的崩潰了呢。雖然看不懂那些混雜專業詞匯的解釋，但總之一句話就是——……小公爵的rou體強度是不是不太科學，徒手捏碎一個保守估計重量和能量都應該在20噸以上的機械核心，真的屬于生物側的rou體嗎？他不是只進行了一段解放？】

    【雄蟲，徒手，20噸？在說什么屁話??？？？我見過的雄子可就沒拿過比平板和道具更重的東西。就算是舊歷的雄蟲也有點夸張了吧？？】

    【但是從傳導器里溢散過來的的確是機甲爐心能量，但凡上過專門學校和接觸過全息網游的雌蟲對機甲特有的爐心力場不陌生吧？……但有一說一，提摩西徒手捏機械爐心也是太驚悚了?！?/br>
    【不懂你們說的那些東西，但是提摩西外放的骨骼甲好漂亮啊……原來雄蟲自身的骨骼甲能放出來的話…竟然是這樣漂亮的嗎？】————

    ——————

    官方頻道直播開始前，那位被直播搶了風頭的新歷萬人迷雄子——阿白恩·哥利明一點都不在意視頻中年輕的伯爵到底怎么打贏的，他在評論區翻了翻，全是疑問上腦，滿屏幕質疑的雌蟲言論。對此不屑的嗤笑了一聲。

    雌蟲就是這樣，掌握著這個社會的力量又不得不對雄蟲低頭，可低頭的樣子卻如此不情不愿，仿佛除了性交與信息素以外，雄蟲沒有任何存活的價值。

    一邊獻上一切供養著雄子，一邊又瞧不起雄子生理外的所有地方，扭曲著依賴，扭曲著憎惡，好話壞話全都被這群雌蟲說盡了。

    阿白恩點了點手中的屏幕放大，伸出手指摸了摸視頻中提摩西外放出的骨骼腿甲，猩紅的腿甲呈現著蜘蛛長腿的模樣，尖利細長且骨節分明，每一個節肢處都生著倒刺，是猙獰又利落的殺戮風格。

    “…別喜歡那些雌蟲了?！毙職v的萬人迷雄子點了點屏幕中的伯爵側臉，年輕的舊歷史雄蟲正仔細端詳著手中的機械心，微微抬著頭，那兩扇卷而密的深紅色睫毛如同輕薄的昆蟲翅膀，在那兩個對著光源呈現清澈綠的眼瞳上落下點陰影。

    多么像貓的眼睛啊，阿白恩著迷的想，里面充斥的好奇都好可愛。

    黑發的新歷雄子點了點視頻主角的眼珠，露出一個淺笑來，“……雌蟲就是傻逼，殺光他們算了?！?/br>
    ——————————

    【一段解放就能拿起那么重的東西……不不不，別搞混了，重點是整個舊歷史都很不科學。而且錄播出了問題，倒放根本沒辦法看清楚提摩西到底是怎么打碎那個液態金屬人。就是那個破破爛爛的機械心散發著類似機甲爐心力場的波紋，也不一定真的就是核反應爐心??？

    說個好笑的，看直播看到現在，還有誰能絕對確定的說，舊歷蟲族和新歷蟲族是一回事？是一個相同的種族——別說力量體系了，連發育體系都完全改變了??！

    不說別的，從上個世紀以來，當局的雄子還有哪一位能完整放出自己的骨骼甲？別說骨骼甲了，那些稀少的雄子二次覺醒連額觸角都不脫落了。

    由此可見，舊歷的液態金屬人……怎么說來著，之前那位阿克希先生口述的稱號可是叫做智械人。

    智械人和新紀元以后的硅基生態體系明顯有關聯，但形態和能力上又不一樣，萬一是舊歷史蟲族和新紀元蟲族差不多的情況呢？】

    【說來說去，前面那個科普了那么多的研究生也不相信身為雄蟲的提摩西能徒手捏反應爐吧？】

    【那不是當然的嗎?。。?！徒手捏核反應爐心到底是怎么想的??！每一個核反應爐心被裝載到機甲胸腔前，全都是做過密閉防輻射處理的好嗎？除了那些A級以上的軍雌不那么怕核爐心輻射外，B級以下的軍雌哪一個用機甲，不都是穿全套的機甲潛行服？不然還沒開始訓練就因為機甲的核輻射被侵蝕損害身體，這不搞笑嗎？】

    【拜托，你們很搞笑誒。舊歷史的蟲族先不說rou體強度，提摩西不是純血??！他是純血之上的原始蟲族，官方認證的最后一批戰爭蟲系，徒手捏個核反應爐心怎么了??？很奇怪嗎？比起捏核反應爐心，你們難道不好奇這模糊的三分鐘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提摩西到底怎么打贏的嗎？？重點是不是哪里搞錯了??！有沒有科研院的大佬出來BUG　一下，錄播倒放里的提摩西掉幀??！】

    【哦哦這個問題研究院出來做解釋，快去看公告！】

    【什么？】

    【……這個公告也不太合理吧，什么叫做因為速度過快，現階段器材視頻無法解析倍速緩慢播放小公爵的戰斗過程??？？找理由能不能找個好點的，好歹也是一個三級文明星，做不出一個解析錄播倒放視頻的軟件丟不丟人??？？】

    2

    不說直播之下的億萬疑惑與評論區的科普吵架，在死星一側，全息場景中的康奈利對眼前的一切無比懵然。

    他看著觀景臺的隔音玻璃滑開，提摩西解開披風跳下去，放出骨甲把自己撐懸在原地——三分鐘根本看不清攻擊還是防守的對戰后，五分鐘前還是斗獸勝利者的液態金屬人在提摩西本體動了一下——特指那個伸出手的動作——后，突然就呈現碎尸的姿態倒在了被無形核輻射爆炸炸出的深坑中，失去了自主意識。

    這……這都什么和什么？什么情況？提摩西下場是打了一架嗎？放出來的外骨骼甲矛動了，但是怎么動的？怎么防守的？怎么進攻的？這些康奈利全都沒有看清楚，在自己的視域中他只能面前發現提摩西的骨甲在動，但是怎么動的？運動的軌跡為何？

    如果不是康奈利勉強能觀察到那些骨骼甲收回來時，扎地的位置稍微變動了一點，他都要以為那個因為提摩西下場而出現應激反應，直接從2米體長暴漲身形到10米的液態金屬人自碎自愈的行為是在上演什么搞笑動作驚悚電影。

    三分鐘過去的很快，年輕的勝利者對手中的破碎之心只維持了不到一分鐘的興趣，舉起來觀察了40s不到，仿佛是參悟透了其中的奧妙，隨手把那顆機械心放到自己耳邊，搖了搖聽聲音似的；然后他手指一松，那顆能爆發出核爆但已經被完全破壞的機械反應爐心就這樣被提摩西隨手丟在碎石殘破的黑石底地板上，棄入廢礦。

    殘破的機械心像塊廢鐵在破損的地面上滾了幾圈，停在了完全分解肢體的智械人身邊。

    下一刻，斗獸場爆發出萬萬聲震耳欲聾的嚎叫與吶喊，空氣被這種程度上的音量扭曲，炫目的打燈與沸騰的嘶吼讓這個斗獸場呈現著一種光怪陸離的狂熱效應，就算是隔著質量優秀的隔音玻璃，康奈利都能聽見場下的轟鳴之聲。

    斗獸場之上，無數聚光燈聚焦于年輕的伯爵，億萬嚎叫如同加冕力量的皇冠，游走在年輕的雄蟲周身。

    【天哪?！?/br>
    【天哪?！?/br>
    【這種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br>
    【空氣里都蒸騰著殺意，傳導器里明明已經沒有信息素傳過來……但是完全不想關掉，只是感受著這股殺氣與嘶吼的熱……都有種熱血沸騰的感覺?！?/br>
    ……就算是沒看清楚所有的戰斗過程，可光是在這種氛圍下注視成為勝利者的年輕伯爵，都讓人心潮澎湃。

    年輕的雄蟲隨手擺弄之間透露著完全不尊重‘力量’的渾然輕慢感，他正在慢慢收回自己的骨骼甲，那些外骨骼沾到了些許銀白的金屬液，猩紅色的蛛節肢正以昆蟲振翅級別的微振動把那些液體抖下去。

    ……你明知道他幾秒前手握著的核力量讓人心生恐懼，那份需要防護需要警惕才能觸碰的力量是如此容易奪走一條健全的生命，那股力量伴隨著風險與死亡——可這份之于康奈利，之于新歷蟲族觀念中的‘力量’在年輕的舊歷蟲族手中只是一塊機械。

    對于年輕的伯爵來說，核之心是一塊機械，但對于舊歷蟲族來說，不是的。

    不是的。

    康奈利站在高臺之上，他身邊就站著那位舊歷阿克希先生，但這位阿克希先生在提摩西入場后，就把高臺上的隔音玻璃落地窗重新降了回來。并且同時，玻璃窗上還短暫地閃爍過了一些字體難辨的詭異符文——這種情況讓康奈利想到了幾個鏡頭前，這位阿克希更年少時和同族兄弟血斗時，周圍開啟的防護隔絕力場。

    那時候的斗獸場防護隔絕力場升起時，就閃過了類似的熒光符文。

    ——只需要邏輯一推，就能知道這是一種專門隔絕能量的魔法符文。

    可以，這很舊歷。

    這一分細節中透露出，哪怕是舊歷史的阿克希先生或是其他的舊歷蟲族都知道，接下來的一戰中，有需要防護，有需要防備的力量即將爆發。

    如果他們防備的不是液態金屬人，那就是在防備提摩西的出手。

    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康奈利都知道，對于力量的認知觀念，舊歷蟲族和新歷蟲族沒有差別太多——提摩西下場會發生很危險的事情.

    康奈利與新歷的蟲族尚且不知道舊歷的蟲族是在警惕提摩西本身，他們按照自己的認知，把這份‘警惕’用在了液態金屬人異常的核反應爐心上。

    至少現在這一會，觀看直播的蟲族都覺得液態金屬人被挖出來的機械核心才是危險的源頭，這種體積小，轉速又破萬的核反應爐心對他們來講是非常離譜，且容易失控的便攜式超級核彈。

    可這種公認危險的東西到了提摩西手里，卻成為了一個‘玩具’。

    最讓人覺得微妙的是年輕伯爵那理所當然，甚至是過頭了的態度。

    視頻中的提摩西擺弄核心的那幾秒非常淡然，就像捏著一朵花，左看右看，還放到自己耳邊晃了晃聽液體流出的聲音——他做這幾個動作的神態太過自然了，偏偏他的神態也不狂妄，也不炫耀，自然到幾乎讓人愿意相信他手里拿的不是危險品，而是一瓶口感稍微奇怪的水。

    他只是在觀察。

    這種足以瞬息控住場面的反差武力與提摩西淡然又好奇的神態——一種微妙的可靠感和無聲的強大透過這些舉動溢散出來，讓人想要下意識跟隨他，隨著他的眼界一同去看向那個……沒有危險的，讓人自信充滿力量的新世界。

    珍珠體問：“你——感覺，如何？”

    “……我沒看清楚?！卑谆姶普\實地說。

    【笑死，根本看不見！】

    【唯一的感覺：三分鐘倒放掉幀讓人血壓狂飆?！?/br>
    【這個軍雌真的敢講，竟然真的說出來了，不怕那個未知體發怒嗎？】

    珍珠體：……

    “新歷，呵?！眻A白的珍珠體發出一聲年輕男性的冷笑。

    康奈利眼睛盯著場下正在往回走的伯爵，口吻一如既往的恭敬，“…180秒的快閃細節實在存在過量的信息，……對于現在的我而言，我并沒有那么優秀?！?/br>
    并沒有優秀到……足以看清大公的真面目。

    多么可笑又盲目的感情啊。白化種在心中輕輕嗤笑著自己，可目光卻無法轉開。

    珍珠體沉默了一下，再次開口時變成了稚嫩的童音，“真——拿你，沒辦法啊?！?/br>
    “連動作——都看不清，要怎么——繼續了解呢？”

    白化種軍雌恭順而謙卑的道歉。

    珍珠體晃了晃，“真麻煩啊，雖然看——幾遍都，沒關系。但是——弱小，真麻煩啊?！?/br>
    【哦哦哦??！難道說?。?！】

    康奈利發出了一個很輕的疑惑音，“……您？”

    珍珠體說：“倒放——一遍，給你看啦，廢物蟲族?！?/br>
    3

    時間的魔法再一次降臨此地。

    首先是破碎的機械心輕盈地飛回伯爵的手中，萬萬人的吶喊扭曲著消失，伯爵的外骨骼甲再一次放出，被無煙核爆炸碎的斗獸場地面開始重塑，蒙太奇式的剪輯閃回手法只用了十幾秒，就讓一切全息投影重歸年輕伯爵剛下場的那一刻。

    全息時間的倒流讓所有看客在此刻深深地意識到——眼前一切皆為歷史的倒影，哪怕傳感器中陣陣真實到足以影響感官的信息素綿綿不絕；聲音，觸感，嗅覺，視覺完全擬真，屏幕那頭的每一個蟲族性格鮮明，真實無比——但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不是建立在當下的現實。

    康奈利望著被cao控倒流時間，回到最初下場時的提摩西，心中突兀的冒出一陣刺痛。

    看著躍躍欲試的表情重回提摩西的臉上，年輕的雄蟲如此耀眼，如此炫目，如此讓人移不開目光。

    無論看多少次，無論心與理智都對舊歷的一切抱有反感。

    可自一覺以后，艱苦忍耐，久久期待的心此刻被數十年都沒有的悲傷與動搖洶涌沖刷而過。

    ……根本無法抵抗?？的卫]了閉眼睛，他絕望而又痛苦地再一次因為大公，沒有接觸過的年輕歲月中的那部分，年輕提摩西眉眼間細微的冷漠神態與傲慢，再一次愛上了這個舊歷的幻影。

    好痛苦。

    好歡喜。

    就算他不是溫柔的夢，也沒關系。

    4

    再一次重映的三分鐘戰斗放慢了倍速，十分鐘前一閃而過，只能看到迸濺火花的戰斗被珍珠體手動調整成了不掉幀的十倍速。

    在所有目光下，年輕伯爵與智械人的戰斗軌跡清晰可見。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重新播放的戰斗過程依舊很簡單而奇怪。

    不如說，這一場十倍速下不掉幀的戰斗回放依舊很快，但‘快’的范圍已經在大多數新歷蟲族都能接受的范圍內了。

    于是，奇怪的部分被‘緩慢’重播，清晰地被所有人察覺。

    影像倒流下的斗獸場回了第二場開始前的樣子，滿地上一場舊歷蟲族士兵的碎尸，顏色不一的鮮血呈放射狀鋪滿了半個斗獸場，傳感器中的血腥味沖天而起。

    珍珠體倒放慢播了一切，連令人作嘔的部分都延長了時間，這一會部分沒什么從軍經驗的蟲族對此反胃無比。

    慢鏡頭下，2米高的智械人在伯爵下場的那一刻就感受出現了應激反應，因為放慢的關系，屏幕這頭的蟲族清楚地看清，在提摩西的蜘蛛骨骼甲矛落地砸穿地面的同一時間，智械人身上就泛起一陣一陣的細鱗。

    那是液態金屬開始變形的征兆，銀白色的細鱗似水波般在智械人身上震動，于是大家終于看清了智械人在幾秒鐘內如何快速變形，它的身軀從2米暴漲10米的過程就像有一個異形破腔而出，瘋狂地撕碎最外層的‘表皮’，渾身銀色的金屬液，濕漉漉地重新生成一只16條手臂，有著尖銳倒刺頭骨與一條節肢長尾的‘怪物’。

    因為是刻意重放的不掉幀慢鏡頭，直播這一頭很多蟲族再次錄播，官方的科研小組與一些手快的私人研究群將這只液態金屬人重新長出來的肢體對比了一下，一下子就發現了這個金屬人的再生成肢體全部參考了它上一場打敗的舊歷蟲族士兵。

    ——————

    【（圖片）（圖片）（圖），看這幾個部分，是賽場上沒有被完全碾碎的蟲族士兵身上比較堅硬的部分。這個液態金屬人肯定存在智能反應了，它已經開始學習采優補全，身上再生成的肢體幾乎都是上一場失敗蟲族士兵身上最強的部分?！?/br>
    【……如果錄播沒錯的話，大家可以切一下十五分鐘前的錄播，把主鏡頭從提摩西他們身上移開，去觀察一下斗獸場的情況。第一場廝殺開始前，這個金屬人身高都不到兩米，身軀上完全沒有加載任何武器，就是一個純裸白板的類人模擬體。但是到了第二場，在提摩西下場前，它已經變成了兩米，身上的液態金屬已經出現了模擬蟲族士兵的骨甲武器——直到現在重新倒放，提摩西下場，金屬人開始出現超強烈的反應，并且只用了秒鐘就再生成一個10米高的身姿——不知道是不是既視感，金屬人的模擬再生成……太像高階軍雌完全失控的蟲化姿態了?！?/br>
    【完全模擬了對戰生物的生長嗎？難道沒有限制？？從一個純白板的類人體態直接模擬了舊歷蟲族士兵……這些蟲族士兵已經二次覺醒過了吧？這個金屬人能直接模擬二次覺醒后的蟲族基因嗎？？？？開什么玩笑，就算內置無限核反應爐，這種無視生物完全變態體系的能力簡直超出科學側了好嗎？硅基生物是科技生命吧？？】

    【一旦慢放，察覺到恐怖要素就更多了啊，草?！?/br>
    ——————————

    直播那一側再一次因為智械人身上的不科學之處爭執得不可開交，但康奈利這邊就沒那么多想法了，他只是緊緊盯著提摩西的背影，想要看清楚伯爵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如何在這種……對新歷蟲族眼中，完全就是無限成長的恐怖怪物手中，輕盈地拿過勝利。

    可接下來提摩西的行為還是讓康奈利和新歷的蟲族摸不著頭腦。

    慢鏡頭下，提摩西本體還是沒怎么動，但他從蝴蝶骨部位外放出來的蜘蛛腳倒是在輕輕地戳著合金地面。他越是從容，對面的智械人就越是緊張。

    那只10米高的智械人如狩獵的猛獸，一腳后踏，原地踩裂了堅固的合金地面，緩慢機位視角中，智械人的周身震出一股氣波，它氣勢非常兇狠，重力與猛沖合為一體，它如同一支滿弓之箭，破空而出。

    但！——下一刻，慢鏡頭中，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金屬人以飛一般的氣勢和沖勁‘主動’撞上了提摩西放出的攻擊姿態下的骨骼甲矛。

    康奈利：？？？？

    【？？？？？】

    金屬人的第一擊非常兇狠，野蠻，整個機體因為過快的速度形成了子彈效果，它沖了！它兇狠地沖了出去！勢如破竹??！力道之大，在慢鏡頭之下都出現了破空炸裂的巨響。

    然后重重地被猩紅色的矛甲扎個透心涼。

    猩紅色的骨甲直直穿破智械人的身軀，迸發出尖銳刺耳的金屬對撞割裂聲，金屬火花一閃，提摩西重重一擊將智械人胸腔中的核心釘了個三分之一碎。

    智械人全力以赴的一擊被提摩西怪異突兀的反擊截停，它所有的強勢攻擊在神色輕慢的伯爵的回應下，只帶起一陣重鋒而起的氣流風，卻連伯爵的體表防御都無法割破，這陣漂亮到絕殺的襲擊最后落到提摩西身上，最多就撩動了一下年輕雄蟲額側的紅發。

    那雙綠眼睛沒有任何波動，慢鏡頭下，年輕的伯爵將自己的骨甲矛從智械人破碎的身軀中抽出來，姿態慢斯條理，神態高高在上，簡直全方位在臉上寫滿了幾個傲慢的大字——就這樣嗎？

    【？？？等等??！提摩西剛剛是不是？？就只是骨骼甲矛伸了一下，那個液態金屬人就像個傻逼似的主動撞了上去？？??？？？】

    【……什么情況，為什么金屬人主動對著提摩西的骨甲沖刺？？】

    【倒是打其他地方?。?！不是成長能力很強的嗎？？為什么這一會突然就像打假賽？？氣勢那么足的往對手刀子上撞？？什么鬼，不是，??？？？】

    【絕了，剛剛那個金屬人帶起來的襲擊強度，光是踏步起手就踩碎了上一場蟲族戰士都沒打裂的合金地板，但是這全力以赴的一擊……竟然他媽的只是讓提摩西的頭發動了一下——這合理嗎？？我人都看傻了，這，啊，這？？】

    康奈利一瞬間都有點呆滯，金屬人應激成這樣，氣勢又沉又兇，戰意和殺意濃重到隔著大老遠，康奈利都能感受到——完全不可能主動去撞提摩西的骨骼甲矛??！

    這不是傻逼嗎？？？

    “……剛剛發生了什么？”誠實又卑微的新歷軍雌又一次詢問了珍珠體?！盀槭裁础莻€液態金屬人，主動撞上了公爵的骨骼甲矛?！?/br>
    “噢?！闭渲轶w稚嫩的童音作恍然大悟姿態，它呵呵笑了一下，又拉慢了一倍播放的速度，開始給康奈利解釋。

    “為什么——主動撞上？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好歹是——一個戰斗種族，—沒有那么傻啦?！闭渲轶w晃了一下，康奈利瞬間反胃。

    一個眨眼不到的功夫，康奈利就被珍珠體帶到了斗獸場中心，在提摩西二十米外的地方落定。

    濃重的殺氣與惡意順著跟隨康奈利的主機位鏡頭流淌出去，震麻恐嚇了一大波新歷蟲族，珍珠體呵呵笑著，又一次為腿軟跪下去的康奈利進行感知降幀。

    它笑著，沒有惡意，只是單純的蔑視，“快點習慣——啦?！?/br>
    接下來，在多倍慢速的降幀處理下，康奈利滿頭冷汗邊看邊聽。

    “不是——智械主動，是提摩西——早都，出手了?！?/br>
    “什么？”

    珍珠體拉了一個近景，放大了提摩西周身的情況，“喏——看到提摩西，手指上的戒指了嗎——一直在亮紅光的那個?！?/br>
    “提摩西——的異能以精神系為主體—，所想即為所現，精神力——即為思想，思想cao控人心，軀體為心而動——提摩西的異能——過于危險，所以，必須戴著抑制戒指來控制?！?/br>
    解說的聲音下，是智械人一次又一次‘主動’去撞提摩西的矛甲，仿佛不畏生死的玩具，一次又一次主動去自殺。但明眼可見的，金屬人周身的氣勢越來越壓抑恐怖，自殺（襲擊）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失控。

    康奈利的感知被珍珠體三次降幀，對賽場中心的惡欲都不那么敏感了，但賽場上放慢的詭異決斗還是讓他心生悚然。

    “所以，您的意思是……大公早早控制了智械，讓它多次主動，自殺嗎？”康奈利用復雜的眼神去看那個仿佛正在遛狗的年輕雄蟲。

    年輕的伯爵放出骨骼甲將自己撐在半空中，腳不沾地，環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畸形組合的金屬怪物一次又一次沖上來自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左手戴著抑制戒指的那根食指始終在輕敲他自己的手臂，一副等待的平靜模樣。

    智械人在慢放的鏡頭中展現了多次，無數次客觀來說，康奈利看了都要稱贊的體術招式，每一擊都干凈利落，致命而危險?？的卫麚Q位思考，如果此刻是他面對這樣的純體術襲擊，全盛體能的狀態才能接得住。還不一定接得穩。

    這個金屬人可不是康奈利以往的對手，它內置了無限核爐心，能夠支持金屬人類計算機的思維方式不停的高速運轉；人打人尚有極限，但計算機只要代碼正確，計算出來的學習方式是無上限的，更別提它有著作為基底的萬轉核心。

    就算一開始，康奈利和這個智械對陣能占上風，后面也會因為脫力和人腦的思維局限落敗。

    他不是不夠強，只是不夠計算機的代碼無上限。

    正是因為能理解這種金屬人的恐怖之處，康奈利才覺得提摩西有多可怕。

    提摩西的每一次反擊，都能精準破穿智械人的襲擊，并且一擊打碎它半個身體，讓智械人不得不再一次重組，不停地燒核心運算，來計劃下一次更無差錯的襲擊。

    在慢鏡頭下，智械人的襲擊方式在體術一側已經被計算機思維計算得堪稱登峰造極——但它就是越不過提摩西的骨甲，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

    【看出來了，不是金屬人‘主動’……是小公爵，提前看破了金屬人的攻擊方式……？…生物的腦子真的能做到這種地步嗎？就算有著很厲害的精神系異能，生物的腦容量真的能夠駕馭得住這種高強度的運算嗎？】

    【不不不，異能=異常的能力，異常皆為不定性，誰知道提摩西的異常不定性中有多少可能性呢？但就算是這樣去推測……足夠追上計算機思維的異常能力……某種程度上來說，提摩西也很可怕了啊……】

    【果然，所謂的原始蟲族都不是善茬。就算提摩西被賽利安大公一直欺負，他本身的能力也強的離譜啊?！?/br>
    【？？？？誰欺負提摩西？？笑死，賽利安可沒少在小公爵身上吃虧。殺又殺不得，打起來哪一次提摩西認輸了？要不是年齡差和體能差，就提摩西反抗時的兇勁，他能活吃了賽利安大公吧?！?/br>
    【笑死。講個笑話，能把類硅基生命體當狗遛的小公爵被欺負?！?/br>
    【明明很強但是身上總有脆弱感的小公爵不香嗎？給我好好看看現在的成年體提摩西??！瞧大公玩得多開心！】

    【精神側的異能……要說異能，聯盟里也不是沒有軍雌返祖吧？】

    【有是有，但那種級別的情報都是權限很高的保密條例，想屁吃呢。不過新紀元以后的返祖案例很少，但是舊歷史里……嗯，至少目前出現過的蟲族中，擁有異能的人數超過80％?！?/br>
    【不說聯邦內的，聽說外域流浪的星盜公會就存在一些返祖的蟲族……最出名的那個應該是半年前掠走D級雄子的臭蟲拉斐爾?！?/br>
    【那個該死一萬遍的通緝犯??！】

    【臭名昭著啊，我記得這只臭蟲好像也是蛛系的？】

    【不是，是尾蝎一系的，少見的混血變異種。也是一只返祖蟲，但就是不知道異能是什么?！?/br>
    【但至今沒聽過精神側的能力吧？精神力，精神海，之前未知能量體是不是說過，舊歷史的原始蟲族精神很不穩定？提摩西的異能是這方面的，他狀況到底是會好一點還是更糟糕??？】

    【……應該是糟糕吧？手上不是戴著專門抑制的戒指嗎？而且……是錯覺嗎……長大了的小公爵，在性格上有點像賽利安大公了……】

    ——————————

    “控制？不不不——”珍珠體連說了三個不，它繞了一下，“提摩西才——不會，讓戰局變得這樣——無聊?！?/br>
    “……”康奈利看著智械人幾乎瘋癲的襲擊招式，決定閉嘴。很難想，有一天他竟然能在類機械生命身上感受到崩潰。

    “——如果是控制，不就是——提摩西，自己和，自己玩了嗎？那多無趣啊?！?/br>
    珍珠體笑嘻嘻的說，“精神系——的異能，可不止控制——一側。打過游戲吧？知道預判和預知——嗎？”

    【？？？？？？】

    【那個珍珠剛剛說了什么？？預判，預知？？是指對戰多次而產生熟練經驗的那種戰術預知嗎？？？】

    【特意提出來講，怎么可能真的是靠經驗累積出來的戰術預知，……很明顯是不太科學的預知未來的那種預判啊——魔幻了起來，情況又魔幻了起來??！】

    【太夸張了吧……不說這種已經不怎么現實的能力，但從身體強度上來說，小公爵就已經超出認知規格了。難道精神力還能強化身體機能嗎？】

    康奈利瞳孔一縮。他顯然和其他同類有著相同的想法，白化種斟酌著問：“是指戰術上累積經驗的戰術預知嗎？”

    ——這種戰術預知只要是軍雌服役多年，常年待在戰場習慣殺戮，久了多少就都會點經驗堆積出來的戰術預判。但這種反應全都是靠本身一步一步累積而成，大多數時候能判定對，但少部分時候看概率。

    珍珠體晃了晃，很滿意白化種的反應，“不是哦?！?/br>
    “提摩西的‘預判’是有涉及預知未來領域的——預判呢！”珍珠體發出那種惡意的笑聲，“提摩西——‘看到’了十幾秒后的‘未來’，在根源上——給予了智械絕對——否定的——失敗哦?！?/br>
    “只是……看到就可以做到必殺嗎？”康奈利難以置信的問。

    “對提摩西——來說，很簡單啦?！闭渲轶w用少年的聲音愉快道：“‘看到’——然后，踢出自己的骨甲，你再仔細點看——”

    珍珠體將鏡頭再一次拉近，又放慢了一倍速。

    在無比清晰的近鏡頭下，康奈利清楚的看見提摩西外放的骨骼甲矛上附著一層近乎隱形的微弱紅光。

    “那是——提摩西的精神力——實體哦?！闭渲轶w多方面轉了一下機位，讓康奈利從多個視角都看到了提摩西背部放出的蜘蛛節肢甲。

    猙獰，鋒利，長滿了倒刺的蜘蛛節肢甲每彈擊一次，最外層附著的微弱紅光令矛甲成為一把高熱的穿刺刀，每一次貫穿金屬人的胸腔都像熱刀入黃油，順滑，輕易，隨時都能倒刺一勾，就把那顆機械心挖出來。

    “……我以為，”康奈利咽了一下，那是生理性上對絕對力量的敬畏，“液態金屬和再組成合金不會柔軟到哪里去?！?/br>
    “當然不?！闭渲轶w奇怪的說，“當然不——你在想什么呢？液態金屬哪怕是在舊歷史，也是——非常堅硬的材質哦?！苋绱溯p易被貫穿，當然是——提摩西的能力更強勁??？”

    “所念為所想，所想即為真——精神力，遠遠比‘想象’還要——可怕?！闭渲轶w意味深長的說。

    此時康奈利還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

    慢鏡頭下，全身都幾乎被提摩西碎過一遍的智械人越發顫抖，它瘋狂燃燒著自己胸腔內的核心反應爐，再一次拉高了運轉時速，逼迫計算機思維努力計算出突襲的最優一擊。

    但是沒用。

    無論它怎么襲擊，無論它怎么調整角度，無論它反應多快。

    那個深紅發的蟲族都能提前一步，永遠堵在它最優一擊的上一秒。

    尤其是，這個蟲族的神經反應與rou體反應都快得可怕，像一座不可翻越的大山屹立在它面前，就好像……就好像對面這個蟲族，同樣有著無比可怕的思維運轉速度，能夠在千分之一秒內，計算出它所有的攻擊路線，然后一個一個堵死。

    永遠快智械人一步的反擊像無形的蜘蛛絲，纏繞在這個可憐的獵物身上，逗弄著，撥弄著，提拉著絲線，讓這個可愛的獵物‘主動’跳進自己的手心。

    智械人要瘋了，它高速運轉著爐心，幾乎把自己燒成了一個白熾燈。

    就在這個時候，蜘蛛絲的主人，年輕的雄蟲笑了一下，發出了滿意的聲音。

    “這不就是稍微能看得上眼了嗎？”

    被釘在地上，只剩一個機械爐心還勉強完整的破碎機械體掙扎著，顫抖著，努力重組著自己的身軀。

    紅發的獵手微微彎腰，主動松開了猩紅色骨骼甲，這個時候康奈利才發現——那個智械人在提摩西的壓迫下，竟然一直沒有前進哪怕一步！

    紅發的獵手臉上帶著很淺很淺的微笑，神態上完全就是在欣賞一件工藝品，或是一把新奇的武器。他說：“來吧，讓我看看，你能快到什么地步？”

    蜘蛛絲稍微松了一點，給予了智械人近乎錯覺般的希望。

    于是它更加努力，更加拼命，好像前方真的存在希望。

    蜘蛛愉悅的看著獵物在纖細的網中掙扎。

    “再努力點?！毙杉t的蜘蛛低喃，如果不是慢放和近景，這句話不會被主人以外的任何人聽見。

    ————

    【抖S啊……現在的提摩西……絕對是個抖S?。。。?！】

    【絕對否定的預判，卻還是鼓勵對方不停掙扎……和賽利安大公相似，但完全是另外一個極端惡劣的性格啊……，雖然性格變成了糟糕的樣子，但是更糟糕的是……好想被這樣的大公控制在手心里哦，完全逃不掉，只能聽話被乖乖擺布，絕對的武力壓制之下，會不停鼓勵我掙扎——好S好喜歡，好想被控制??！】

    【都解讀出了什么亂七八糟的細節?。。。?！】

    珍珠體還在康奈利耳邊快樂的說，“精神系——預判，預知——不好說是哪一個，但是提摩西很，擅長玩弄，獵物哦?！?/br>
    “不要，因為他總是冷著臉，——就覺得他，好說話——”

    “提摩西是蜘蛛，蜘蛛——最擅長折磨，獵物啦?！闭渲轶w的聲音從童聲慢慢過度到少女的聲線，“卓越的反應能力，強大的rou體——足以顛覆想象的——異能，結合起來——就是無解?！?/br>
    “多么——多么，優秀的孩子啊?！闭渲榈穆曇糇詈笞兂梢坏烙鋹偟姆Q贊，輕薄而又美妙的嘆息。

    康奈利這一刻毛骨悚然。

    ——————————

    【……雖然但是，這一刻真的要感嘆……不愧是大貴族，惡劣起來比賽利安公爵還要那啥?！?/br>
    【預判……預知系……精神異能還有這種cao作嗎……所以說，一開始提摩西就是在玩弄這個金屬人，只是想看一看對方到底，到底能計算到什么程度，是這樣嗎…】

    【只是想看一看，所以不停碾碎金屬人的希望……嗯，和賽利安大公不愧是雙生，雖然兩人鬧掰了，但是性格上真的存在鏡面般的惡劣啊……】

    【我倒是感覺小公爵是直接長歪了，現在還沒長大，他這種反應一點都不成熟，更像是沒有善惡指標的幼童。拔掉蜻蜓的頭，只是想看一下沒有頭的尸體能顫動多少秒。不覺得和現在的情況很像嗎？因為覺得很有趣，所以想看看有趣的極限在哪里？】

    【在這種環境下，不長歪才神奇吧？而且小公爵擁有那么多財富和資源，按理來說，他什么東西沒見過？比起金錢，能夠引起興趣的東西才會讓他打起精神，對待這個金屬人不就是這種狀態嗎？不算是幼稚，只是……嗯，只是因為，太無聊了啊?！?/br>
    【這些行為會發生在任何人身上，但是這個‘任何人’中，出現了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存在……一切就會失控，會變得很恐怖?！?/br>
    【……無論是那種猜測都很糟糕啊，因為無聊就去折磨，因為好奇就會殺戮……血腥的舊社會?！?/br>
    【……你們到底在想啥??？？？用新紀元以后的三觀道德去要求舊社會的蟲族嗎？？神經??？？？】

    【這樣惡劣的性格，不就和現在的雄子差不多了嗎？都是會因為位高權重而做出很糟糕的事情?！?/br>
    【？？？差很多?。?！完全是兩個級別好嗎？？】

    【豬腦子嗎？看看現在是什么場合，提摩西他媽的在享受戰斗啊，無論是如何對待敵人，都是屬于戰時手段的一種。到底是哪里來的腦癱直接把戰斗風格歸類成個人性格上了，媽的，我查出你ID直接線下真人快打吧臭傻逼?。?！】

    ————————

    阿弗洛狄德絕對的美與力之下，終于露出了屬于舊社會中，真實惡欲的一角。

    三分鐘很快過去了，年輕的伯爵再一次收回自己的骨甲，開始往回走。

    康奈利踉蹌地跟在提摩西身后，緊緊抿著唇，珍珠體飄在他身邊晃晃悠悠。

    “你——為什么，不開心？”珍珠體奇怪，“不是——你想了解提摩西——的一切嗎？”

    “僅僅是——因為一點點真實的性格，就——退卻了？”

    “沒有?！笨的卫f，“沒有退卻?！?/br>
    沒有退卻，但被震撼到了卻是存在的。

    在這一場玩樂戰發生之前，康奈利和新歷的蟲族其實完全沒看過提摩西真正暴露殺戮欲望的一部分。

    哪怕是上上一個轉場，少年時期的提摩西就在康奈利眼前撕碎了一具異種的尸體——那也是在戰斗的尾聲，比起血腥的結尾，大家當時的關注都在少年提摩西的體型與新鮮的信息素上。

    更年輕的，更符合新歷審美的少年雄蟲提摩西能夠帶走一切注意力，一場只有尾聲的血腥戰斗像水面上泛起的一個小波浪，一眨眼就被人忘記了。

    但此刻的這一場戰斗就不同。

    這一場戰斗由臨近二次覺醒，已經算得上完全成年的伯爵位提摩西主導。

    快速轉場的投影方式讓少年提摩西和伯爵提摩西出現了時間差，中途重要的性格成型時間被抽中，觀眾與康奈利直面了一個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小公爵’。

    伯爵－提摩西·伯恩斯，是一個成年，充滿了力量，并且充滿了兇性的原始蟲族。

    他不似少年時那么冷漠，那雙綠眼睛卻更加讓人看不透，伯爵學會了主星的虛偽和偽裝，學會了掩蓋自己直白的脾氣，盡管冷漠依舊沉浸在他表露出的性格部分中，可看完這一場戰斗的康奈利卻有種……

    提摩西·伯恩斯正在成為第二個涅柔斯·賽利安的感覺。

    會假笑，會應酬，會肆無忌憚表露惡意的……舊歷蟲族。

    康奈利跟在伯爵身后，越過長長的賽道，隨著伯爵一同登往向上的電梯。

    伯爵身后跟隨著阿克希的家族執事，但是那些執事沒有得到命令一直沒敢往大貴族身邊靠近，就這樣遠遠吊在大貴族的影子后，安靜地一起跟上了樓。

    全程伯爵都沒有發出聲音，氛圍很壓抑。

    康奈利低著頭跟隨在提摩西的影子旁，道德觀與近三十年來的觀念與感性上的愛情碰撞著，互相扭曲，攪碎到了一塊。

    誠如一切所觀，康奈利十分厭惡甚至是憎恨扭曲了提摩西整個童年的賽利安大公。

    那個白蜘蛛就是一個天生的反社會人格。

    他在年幼的大公一生最開端的地方燙下了無法祛除的焦疤，是一個絕對的惡人。

    而現在，所戀慕的珍視之人正一步一步往那個方向走去。

    康奈利的心和理性觀念攪碎到了一塊，他快被道德感弄瘋了。

    我到底在愛著什么？我愛的是提摩西嗎？還是一個提供信息素的幻想呢？

    是信息素就可以嗎？是幻想就沒所謂嗎？

    康奈利無法退卻一步，他有多憎惡賽利安大公就有多害怕提摩西變成第二個涅柔斯。

    有一些岌岌可危的東西在拉扯康奈利，他恐懼著舊歷中的惡欲與癲狂，這是生物本能中存在的避害本能。

    而提摩西正在成為康奈利避害本能中恐懼的那部分存在。

    他惶恐而又不愿松手，像抓住一團熾熱的炭火，滿手鮮血了卻還在試圖對著傷害自己的存在求助。

    但舊歷史的影像只是投影啊，沒有人會真的回應記憶與時光夾縫中的康奈利。

    珍珠體還在說話，但康奈利其實已經有點不太能分注意力給珍珠體了，他全部的目光都高度集中在那個靜默的背影上。

    眼前的提摩西不到一米九，康奈利穿著帶跟的軍靴可能還要比他高一點，但提摩西卻像一道陰影，籠罩住了康奈利所有的視域。

    冰冷的，纏繞著粘稠惡意與愉悅情緒的，不說話的提摩西。

    和夢中那個陽光下，會撫摸他，親吻他，對他微笑的大公在氣質上完全是兩個人。

    斷翅的白蝴蝶跌跌撞撞跟隨著惡欲的存在，懵懂，恐懼，心理防線岌岌可危，他的精神狀態真的已經非常糟糕。

    康奈利哆哆嗦嗦的用沒怎么受傷的那只手翻出口袋里的懷表，上面稀薄的信息素難以撫慰白化種的精神，他的精神狀態還在持續下滑。

    白化種開始無法抑制自身的變化，眼部出現了全黑瞳的蟲化，獠牙也開始變得尖銳。

    康奈利·德拉昂的精神海要崩潰了。

    珍珠體晃了一下，發出一個彈舌的輕嘖。

    下一刻，整個壓抑的氛圍突然一變，有一道年輕而又歡快的聲音似劍般，刺破了殺戮殘留之下，被盈動惡意包圍的沉默。

    “你還說不感興趣??！”舊歷史的光影下，同樣年輕的阿克希先生從自動門后沖了出來，十分激動，面上是快樂的笑，所舉所動，話語的感染力與興奮像光一樣，瞬間就驅散了這一小片死寂的沉默。

    就好像灌入了油，整個氛圍都像機器啟動一樣出現了變化。

    年輕的伯爵身上那股明顯是殺戮殘留下的慣性生物惡意開始消散。

    那副面無表情如玉像的艷容上終于出現了第一個表情，仿佛有什么活著的東西，一些意義，觸碰到了這個冰冷的惡欲本身。

    那層隔絕活氣的膜消失了。

    “……”提摩西嫌棄地推開直直撞過來的伊森阿克希。

    “還說，你還說！結果自己殺的那么興奮！呵！雄蟲的嘴！”年輕的阿克希先生一點都不在意好友身上那刺人的殺戮殘留氣息，興沖沖地攬住了提摩西的肩膀，叭叭叭的就開始在雄蟲耳邊不停嘮叨。

    年輕的伯爵rou眼可見的露出一個不耐煩的申請，還撇了一下嘴，整個面部的表情和神態比之剛才，柔和了一些。

    舊時光中的兩道身影再次停步，一直跌跌撞撞跟隨，已經有些半失去意識的白蝴蝶就這樣撞到了提摩西的背上。

    明明之前，無論康奈利試圖去參與任何一次救援小提摩西，珍珠體都會將絕對真實的擬真感中，觸感和實物的部分關掉，讓康奈利像撲幻影一樣撲空。

    可這次，康奈利竟然‘碰’到了舊時光中的提摩西本身。

    戰損一身，額頭上都是冷汗與凝固血珠的白蝴蝶撞到了年輕伯爵的背后，額頭輕輕地與提摩西半裸露著的脊背貼在一塊?？的卫暮粑裰氐拇?，那點點熱氣，悄悄暈濕了舊日幻影的皮膚。

    …提摩西的背也是蒼白的，皮膚是低溫體質慣有的冰冷。

    額頭高熱的白蝴蝶立刻激靈了一下，他懵然又錯愕地艱難抬頭望去。

    康奈利：……？？！

    哪怕是失去一半意識，康奈利都給這種突然觸碰到的實感硬是整回了理智。

    理智線反沖180，瀕死崩潰的白蝴蝶硬是又喘了一口氣。

    前幾分鐘？十幾秒？在康奈利感知中幾乎變成第二個賽利安大公的年輕伯爵此刻竟然……竟然恢復了康奈利認知中的—提摩西的樣子。

    康奈利聽到提摩西在笑，聲音很輕很克制，可其中存在著康奈利在夢中聽過的平靜與溫柔。

    很淺很淺。

    引起生物本能的惡欲退盡，人性的平和部分重返人間。

    天哪。

    康奈利半垮著肩，他幾乎腿軟了，口鼻內全是提摩西新鮮至極的信息素，這些被擬真出來的信息素此時此刻因為阿弗洛狄德本身的存在，轉化為真，被白化種攝入，成為了新的振奮劑與治愈精神海破碎的最佳良藥。

    白蝴蝶半個人都貼在舊時光的影子身上，聽著舊日的美夢說著話。

    ……哪里有噩夢啊。

    兩位舊日的蟲族好友還在說話。

    年輕的阿克希先生在對他的好友說，你先去清洗，我收到了一瓶杜樂木釀造的花酒，出來一起喝吧。

    年輕的伯爵說——

    康奈利抓住了一團熾熱的炭火，他無聲的，絕望的朝傷害自己的存在求助。

    救救我吧。

    不然……帶我一起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