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舊歷】

    不夜星主星，中央天體觀測臺。

    “就是今天啊?！卑迅兄鲝淖约憾蠊钦聛淼挠^測員和身旁的同事小聲說，“我還是不敢相信，議會竟然同意了那幾位大人聚在同一個星球上?！?/br>
    占據主星四分之一夜空的浮空平臺島——天體觀測臺此刻正全面監視潘多拉星系的實時動態。

    半圓型的全透能量石晶壁做成的天花板上，裝置著全息投影的生成器，上千位工作人員的頭頂上是不夜星周邊所有星體星象圖的投影，虛擬銀河與星軌緩緩轉動著，最中間的虛擬投影是昏黃基調色的潘多拉星。

    下方無數塊超大平板與檢測投影中，監視蟲艦的監視器全方位實時觀測著潘多拉星球外星環的常規能量與星象圖起伏波。

    潘多拉星屬于大貴族的私產，沒有尤利西斯公爵的授權，主星這邊最多只能派監視蟲艦在潘多拉的外星環進行觀測——畢竟那正舉行著一場整個蟲族社會都在矚目的超大型拍賣會。

    “超大型——有5位大公爵到場的那種超大型！”其中一個觀測波紋部門的觀測員激動又畏懼的和同僚小聲分享，“而且拍賣會公開網絡直播，我到現在都沒見過那么多大貴族聚一塊，議會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觀測臺有上千間觀測區，就在潘多拉拍賣會風聲放出后，其中過半的觀測區的監視對象都變成了潘多拉星。每一個觀測區都有上百位觀測員，他們輪班著替換，無縫銜接24小時觀測潘多拉星的能量溢出。隨時做好通知議會巡騎兵與邊防部隊的準備。

    檢測能量最高溢出值在整數1000。

    溢出能量波動起伏超過1000，就意味著大貴族解除擬態，進行軀體蟲化。

    但大貴族的蟲化狀態又分好幾種。

    第一階段是部分軀體蟲化。

    第二部分是小擬態蟲化——類人擬態解除，出現等比例縮小的原型態；有三米到三十米之間的滑動值。

    第三部分是完全解放蟲化軀體——類人擬態解除or小擬態蟲化解除，骨骼拉伸，異能完全解放，全身長瞬間拉到上百米至上千米不等。

    目前已知最大蟲化狀態的是90年前的安蒂森大公，目前狀態已死亡，被魔法側科技縮小至百米，冷凍回mother區，成為了實驗素材——就是至今為止沒有人能成功切割下任何一塊蟲甲。

    正好是輪班時間，這位觀測員摘了耳后的感知器，他是一位純血出身的蟲族，離大貴族的世界更近一步，言語間有壓制不住的畏懼與怨懟。

    “8年前，白公爵與尤利西斯公爵的斗械……天馬星系西南側的空域到現在都是毒霧和不穩定的空間亂流?！?/br>
    “派了多少蟲艦和邊防軍過去查看情況，沒一個成功回來……這次潘多拉星離主星很近啊……！”

    “明明遠程拍賣會也不是不行，現在全息傳感科技做得那么好?！绷硗庖粋€觀測員伸了個懶腰，摘下耳后骨感知器，“我都在機器前坐了36小時了，潘多拉星的能量波動就沒超出500閾值?！?/br>
    “那些lord登陸的時候能量溢出也才400多，真少見……”另外一位觀測員也把感知器摘了下來，小聲和同僚抱怨，“兩位大貴族聚在一塊就夠嗆的，這次直接五位起步，潘多拉星離主星只有三個遷躍的距離……那些大人物原型化滾個幾圈，異化的能量波完全會像海嘯一樣掀過來啊……真是的……”

    “也不是這樣說啊?！边@組下班的觀察組組長失笑，“好歹也是主星呢，當不夜星的行星防護罩是紙糊的嗎？中央研究區那邊的mother軀殼就是最強大的防御堡壘，這些大人物就算在主星星環附近打架，也砸不爛主星的星軌?！?/br>
    “……所以那位伯爵16歲砸爛半個研究區的事故就不算事故了？”

    組長擺擺手，“那是內部問題，只要大貴族不登陸主星打架，其他都別太擔心?！?/br>
    其他組員發出噢的應聲，也不知道有沒有真的聽進去。

    不過接下來的聊天氛圍倒是好了一些，沒有那么多畏懼與不安。

    組內較小的成員1號清了清嗓子，他問組長，“就是說，法律里不是規定了大貴族不能同時登陸同一個星球的規定，其實具體指的星球是不夜星？”

    他指了指天體間正上方投影出的星球潘多拉，“議會能審批這個活動合法，是真的很讓人意外?！?/br>
    2號組員嗤笑了一聲，“說的好像不合法，那些大貴族就真的會聽一樣?！?/br>
    1號：“……”他哽了一下，干巴巴的說：“但是，就，真的很危險??！五個大貴族啊……這打起來，主星西側會直接成蟲洞區了吧……”

    2號聳聳肩，“反正是議會要頭痛的事情。不過議會這次的決定是真的很奇怪誒……5個大貴族聚會，現在又不是全息科技剛起步的一百年前，全息投影傳導科技連異能都能傳導，為什么他們就一定要在一個星球上聚會啊。真扯?！?/br>
    3號組員吸了一壺氣體咖啡，嘴里呼出一陣陣咖啡香氣，“那肯定是拍賣會上有什么連大貴族都必須親自到場的好東西啦！”

    1－2號：“……”

    1號出身一個純血大家族，只不過基因覺醒很低，只能靠著家族關系找了個體系內的小工作，可他的眼界可不低。1號呵呵一笑，對明顯是半血出身的3號吐槽了一句，“你根本不知道那些大貴族有多富有。只有他們不要的東西，沒有他們得不到的存在?！?/br>
    3號性格很好，只是哇了一聲，“可惡的大富豪主義！”

    2號失笑，還以為他們會打起來呢，他拿了一管氣體飲料給憤憤不平的1號，“得了，你想那么多干什么?！?/br>
    組長清了清嗓子，“討論適度，別說些不該說?！?/br>
    “……”

    “對不起！長官！”x3

    等他們休息完回去以后，半血出身的3號還在和純血出身的1號小聲八卦大貴族們的財富問題，他們一起工作很多年，階級固化是一個問題，但友情也是實打實的。3號問了稍微有點出格的問題，“——所以，貝多，如果直播現場的話，那些大貴族會露臉嗎？”

    “我長那么大都沒見過真正的大貴族呢！超好奇，好想看一眼！”

    “……”1號捶了他腦殼一下，“這個問題只能問一次，最好別再問別人了?！?/br>
    3號：“？”

    1號還沒把感知器戴上去，他側頭小聲和同事說，“除了親召，哪怕是純血的勛爵也不能隨便拜訪。你這話要是放到32區問，那些基因高的純血能隨便找個理由整你，傻逼?！?/br>
    “……”3號僵了一下，干巴巴冒出一個哇。

    1號笑他，但自己的表情也沒好到哪里去，他幼年在家里見識過大貴族的戰場錄像，那種場面，視線范圍內全是溢出的能量與血統等級帶來的威懾，光是看一眼都感覺眼珠子要被挖出來的恐懼。他同樣干巴巴的說：“直播不一定會拍到大貴族的樣子，不過他們身邊的高階執事是一定會露面的。所以你到時候好奇，可以錄一下他們執事的樣子?！?/br>
    這會2號正好端著一壺熱飲回來，“上工了上工了，馬上換我們回去輪班了，準備好了嗎？”

    3號跨下肩，“唉，又是盯著能量波動屏的一……”他話還沒說完，整個天體觀測間，50序列號往后的100多個觀測區同時響起了尖嘯警報。

    “……”

    “……”

    “……”

    小組成員猛地抬頭，只見廣域的天體觀測間正上方靜態投影出的潘多拉星球，不到3秒鐘內，直接從一個古怪的畸形機械星球模樣，聚爆炸開！

    在黑紅與純白兩股相沖的炸裂能量中，長弧形的潘多拉星球，幾個呼吸間被炸得只剩一個殘骸半月形。

    硬是要爆炸，也不太準確。黑紅溢散的能量具有炸裂性，可另外的純白能量體如同溫柔的水，柔和地裹住了這股狂躁的力量——但這也只是靜態斷鏈傳感的全息投影中所呈現的表象罷了。

    正是這股柔和的純白能量，在瞬息的壓縮驟變中，連續擴散溶解了將近三分之二的潘多拉。黑紅的能量被困在其中，狂躁地攪亂起一股股氣流，像火燒一般驅散著纏繞上來的純白能量體。

    爆炸的機械星球沒有任何溢散的機械零件，純白的能量體早早將其能觸碰到的物質融化，吞噬，最后化為周身。

    如果只是在靜態的斷鏈能量傳導投影中來看，潘多拉星此刻其實還多少有些美麗。

    昏黃調的半月殘骸機械星球被一陣接一陣的純白能量溢出環繞，如同生態星球晨間的霧氣，霧中黑紅的驟變能量被這股霧籠罩成了時而閃爍的猩紅星體；在虛擬出的銀河投影中，以潘多拉為基底，白霧為朦朧綢緞，包裹著不穩定的猩紅星體，破碎的星軌攏著這一切，爆炸現場的能量在半無氧的太空中緩緩游動，純白的，猩紅的，遮遮掩掩，間隙能量的閃爍如星屑金沙。

    2

    靜態的全息投影非常非常高清，哪怕監視蟲艦在外星環一萬光年外的地方監測，也能將潘多拉星球表面與星環軌道的圖像傳輸回來。

    監測原始蟲族蟲化波動的閾值直沖3000，但是外星環的監視投影畫面中，沒有發現任何一位大貴族完全解放原始體態的戰爭蟲體——監視星艦無法再往前一步，尤利西斯大公沒有授權主星軍政艦隊進入，但凡他們冒然遷躍進入潘多拉領域，會立刻被尤利西斯公爵的巡騎兵團就地格殺。

    中央觀測天體區只能看到靜態投影中，從長弧星球直接碎裂成半月殘骸星的潘多拉——天體觀測間的長官早在監視開啟的第一天就將傳感功能關閉。

    大貴族的領域星開傳感監視？

    生怕那股血統壓制遲到不成？

    總之，在中央天體觀測間的虛擬天幕之下，靜態的潘多拉機械星球全彩投影中，5分鐘之內就炸得只剩三分之一的星球。

    在第7分鐘，受爆炸影響的半月機械星體凹陷受災部分憑空冒出無數半透明的圓球空間——全息投影的角度非常清晰，這些一個疊一個的透明空間球猛然出現，如同繁密的海藻瘋狂增殖，半透明的空間圓球像泡泡一樣形成一面空間墻。

    硬生生攔住了投影中，另外一個持續猛烈吞噬周邊能量的濃稠白霧！

    哪怕是在無氧無傳導的輻射星空中，那股白霧都像活體，它飛快增殖的過程中，如果不是這層rou眼可見扭曲出的空間墻，潘多拉最后的三分之一星體也會被徹底溶解。

    最開始導致整個潘多拉星球60秒內炸得只剩三分之一月牙的異能溢出是一股深紅色的能量光暈，拉遠鏡頭來看，深紅色的光暈爆發的一瞬間看上去非常像粒子光束炮的驟變能量。

    這股能量爆發出來的幾秒鐘，濃稠純白的霧氣立刻同步出現覆蓋，卻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完全壓住那股可怕的爆發力。

    那股白霧與深紅光暈所到之處，被炸毀漂浮在星環中的機械體被碾碎，被溶解；全息投影的可怕之處就在于真實，盡管關了傳導與靜音，這種直接碾碎半個星球的實力，只需十幾秒的實力——中央檢測間在一分鐘之內，就算是每一個蟲族耳力出眾，他們誰都沒有聽到機械零件外的任何聲音。

    這個時期不夜星的科技非常出眾，加上主星的監視蟲艦并沒有完全進入潘多拉的領域星系，艦隊上的監視器在足夠照亮整個星系的驟變光與撕裂能量中撐了下來。

    潘多拉星被泡在了能量對撞造出的光與霧中，能量對沖造成的爆炸光哪怕在全息投影中，都給整個天體觀測臺的內部帶來了過曝的閃光效果。

    所有員工的呼吸在潘多拉爆炸的第一個60秒內，無人呼吸，他們壓抑著呼吸與心跳，有些以瞳孔為異能基點的特殊蟲族甚至無法直視面前堪比新星爆炸的能量投影。

    觀測爆炸的60s后，觀測臺的工作間響起蟲族倒下的身體碰撞聲。

    無論是瞬間的能量對撞，還是過曝能量光造成的光污染與來自大貴族實力對沖的壓迫——部分半血的員工沒抗住，零零散散倒了幾百人。

    宇宙間，超新星的爆炸在于恒星演變的末期，爆炸所溢出擴散的電磁輻射足夠讓周邊星系亮如白晝，并且久久不散。

    而大貴族們只需要十幾秒鐘，就能用自身的異能輕易造出類似效果——這種概念對于現在的純血蟲族來說，實在太過可怕。

    機器與投影中，甚至沒檢測到大貴族們有沒有完全解放原型體。

    觀測間靜悄悄，許久后才有人活動走路的聲音，整個工作間像一個生銹的機器，慢慢上油，重新開始活動。

    情報一條一條傳向中央，四面八方地傳輸給各個觀測這個星球的勢力。

    123號：“……”

    3號：“不用擔心？”

    2號：“不夜星的行星防護罩超強……吧……？”

    1號：“我現在就去申請休假?！薄苯記_到最極端北域的親族星球去，我不上班啦?。?！

    組長：“……”

    2

    潘多拉星球整體來看是一顆長弧形的星球，由機械而構建，重力引擎與星環大氣層全都是科技所鑄就。這顆星球屬于大貴族尤利西斯。

    這位黑發大貴族的喜好古怪，他偏愛生命力旺盛的能量源，卻更喜歡死氣沉沉的表皮。潘多拉星從星圖上看非常古怪，不是常規的星球圓，像一塊倒扣的頭蓋骨半球體，非常違反星體公式。周邊的星像也固定在了昏黃的色調，星環倒是正常的圓弧形，交錯著構建氣層與行星防護罩。

    星像圖上一直都是古古怪怪的樣子，但也就保持到了今天。新來的兄弟登陸不到半小時，就把這顆精心設計的美麗頭骨星，砸成了半月形狀的機械破爛。

    十分喜愛潘多拉，并且在其星體上花了很多時間和心血的阿伊曼：“……”

    我殺了你們?。。?！——to60s前的阿伊曼尤利西斯。

    3

    時間回到十分鐘前，潘多拉星，黃昏星空港。

    提摩西伯恩斯的排場沒有搞得很大，接駕的所有門面都讓尤利西斯的蟲侍做完了，屬于伯恩斯的蟲侍們先一步出來，在長毯兩側兵列排好，雙側長長站了兩排，每一位伯恩斯蟲侍身高都超過2米，一眼望過去，統一黑發，面無表情。

    他們手持帶著尖刀能量槍，這些槍上繪制著繁復魔紋，是裝飾禮儀槍的一種。頭上側戴純黑三角軍帽，身著哥特風制服，綬帶與戰功勛章裝飾于胸前——每一位持復古裝飾能量槍的伯恩斯蟲侍，全都是實打實的伯爵騎士軍功出身。

    大貴族繼承的遺產星球中有無數狂星能源星，隨機繼承的星球很多時候都互相存在同一片星域中，每一位原始蟲族的領域星都非常廣，可總有部分遺產星球會與其他血系兄弟的星域接軌。而每一位原始蟲族都具有泰坦時期（蟲后活躍期）蟲族的優良傳統美德——

    原始蟲族：既然靠得那么近，那就給我吧，兄弟。

    原始蟲族兄弟：我看你腦袋不錯，也給我吧，兄弟。

    但是大貴族不可能會因為這點小事真正見面斗械，這個時候旗下養著的士兵與奴隸就派上用場了。

    屬于提摩西的財產星球很多都覆蓋具有隱藏效果的行星防護罩，準確來說，每一位大貴族的財產星球都是如此，多數血系兄弟對彼此的財產都有個模糊概念。但真正有多少，那就要看他們平時的軍隊友好互動了。

    阿伊曼看著那與伊斯帕諾啦全然不同的家族蟲侍，他有些訝異，對另外兩位兄弟打趣似的說道：“真沒想到，提摩西的家族是這個風格?！?/br>
    一副鐵血邊境巡騎兵的做派？

    在不夜城浸泡了那么多年，提摩西伯恩斯竟然還真不是個奢華享欲風——阿伊曼心里新奇無比，??？那這樣說關于這個弟弟暴露出的情報……竟然還真的有真實情況??？

    阿伊曼年少時也在不夜星住了好幾年。

    正是那幾年的體驗在年少的，正在形成三觀概念的阿伊曼心中種下了一顆熾熱的貪婪火種。

    不夜城的奢靡作風鑄就出一個黃金社會，誰在里面浸泡個幾年，幾十年，都會被養出無限的貪婪之意。

    只不過在當今社會，舊歷蟲族依賴母蟲信息素，對情欲方面不敏感。于是欲望噴發著全往奪權與廝殺一側涌動。

    阿伊曼對此等情況，有那么兩秒鐘，對這位久久不見的血系兄弟伯恩斯產生了一點點敬意。

    怕不又是一個腦子多少有點毛病的兄弟哦。

    阿伊曼瑩瑩笑著，遮擋著唇角的寬繁花袖還是沒放下來，他對著涅柔斯說：“至少這會看這個家族作風，多少是和您有些相似了呢?！?/br>
    白公爵沒理他，臉上的微笑像塊面具，刺得阿伊曼和布蘭卡眼睛疼。

    隨著禮儀隊到位，屬于主位的機艙門無聲滑開——說實話，伯恩斯的小型飛艇停機坪離黃昏港的地基大廳其實非常遠，但屬于原始蟲族的感官太靈敏了。

    原始血系的五感超越純血蟲族數倍，但他們平時不會全部開放，可現在情況又不一樣，四位原始血系湊在一塊；別看大家都和和平平地站在一個地方，仿佛氛圍愉快的在聊天等人，實際上涅柔斯，阿伊曼，布蘭卡個人的五感都處在全開放的情況。

    他們等待，他們招呼，他們聊天，他們互相微笑，他們互相警惕著任何一個能撕咬兄弟的機會。

    阿伊曼沒得到回應也不生氣，他當然知道雙子的一些情報，知道賽利安很喜歡這個弟弟，也知道伯恩斯不喜歡這個哥哥。

    一個強權出身的哥哥，會喜歡宛如復制品一樣的血系嗎？

    一個暴躁陰郁的弟弟，憎惡自己類比半身的血系，他知道他不僅僅是在臉，連家族作風都和這位半身相似非常嗎？

    哈——多好的機會啊。阿伊曼為此想著，幾乎真的要笑出來了。

    繁復的寬袖下，他用手指摁了摁自己裂開的嘴角，慢慢將裂口一點一點壓回類人的擬態。

    阿伊曼輕柔地說：“他和您——”

    時間一分為二，阿伊曼的話音如珍珠落玉，他卷翹的黑色睫毛下是一雙淺金色的蛇瞳，里面盈滿惡意與甜蜜，一方朝著涅柔斯，一方朝著紅毯盡頭，即將出現的，許久未見的——弟弟。

    他知道提摩西伯恩斯一定能聽到這句話，他簡直迫不及待?！啊嫦瘛?/br>
    時間來到這一刻，那屬于最后一個兄弟的座駕艙門滑開，在全然開放的五感中，阿伊曼又嗅到了那個讓他心神不寧的奇妙味道。

    遠遠的，順著充盈著整個地基平臺的空氣中無形蔓延開來，

    先是一股非常熟悉的信息素抑制香水的氣味，在場的任何一位蟲族都會用的那種：以母蟲信息素為基底研制出的信息素抑制氣體。

    但接著，在過于靈敏的嗅覺與感知中，寡淡的信息素抑制氣體下，是一股非常鋒利的刺人沖鼻信息素，如在冰凍之地凍了許久的銹刀，帶著鐵腥味——但哪怕這個味道再刺人，其中都有一股非常明顯，無法忽視的淺淡甜味。

    矛盾的刺人鐵銹味與那股明顯被抑制劑壓制過的淺淡甜味混合在一塊，形成一股又冷又甜的矛盾信息素。正盈動在從艙門后走出來的年輕雄蟲身上，宛若一條絲帶，纏綿著在那位深紅發的伯爵身上游走。

    紅毯的盡頭，黑與紅之間，蒼白的絨底上，呈著一對深綠色的寶石。

    不比阿伊曼中的昨日記憶，已然接近二次覺醒的提摩西伯恩斯瞳色變深了許多，再也不是恍若16時如新綠嫩芽的碧翠。

    那時的小伯爵眼睛對光而照，呈現的綠似新陽下的第一枝樹葉，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無法遮掩的銳意，刺人，懵懂，帶著無知又可怕的沖勁。

    說實話很討厭，年輕的阿伊曼第一次看到16歲的提摩西時就不喜歡這個最小的弟弟。

    太過旺盛了，那股生命力。

    刺得人眼睛生疼，刺得人丑態畢露。

    但現在……現在……

    有什么沉郁的，厭倦的，沉入死與生之間的東西纏繞在了這塊綠寶石上。異能cao控空間，玩弄生命的尤利西斯對生命能量無比敏感，他幾乎要被提摩西伯恩斯身上那股矛盾的氣味與平靜的視線燙到。

    那道警惕又沉郁的視線又左向右，依次從布蘭卡－涅柔斯－阿伊曼身上掃過。

    蛇發的貪婪之蟲猛然失聲，他的話消逝在空氣中，只余下一個彈舌的尾音。

    “……呀…”

    淺金色的蛇瞳豎拉成細針，蛇瞳再無二人，他甚至沒注意到提摩西懷里的幻想種情人，就只是這樣看著那張臉。

    太矛盾了，太矛盾了……

    那雙深綠如淵的眸凝凝著警惕，凝著讓人顫栗的寒意——多么生動的情感，可矛盾啊，矛盾啊，里面為何還凝聚著沉寂。

    提摩西伯恩斯有一副“死”之相。

    蒼白的膚，沉寂的眼，艷沉如黑血的發。

    他幾乎比瓷偶還要不似活人，光是看著就會讓人生出一股冷意。

    但這張死偶之臉上，卻又存在兩顆小小的紅痣。

    一顆點在眼下的臉側，一顆點在唇角下側。

    死與生的極致，極致的艷被壓在了死白之下。

    他生的好，艷的絕，又冰冷孤僻如一把刀。

    阿伊曼的信息素失衡了。

    想要……

    想要……

    蛇發的貪婪之鬼只有一個念頭。

    想要……把他做成我的活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