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頭一回見證亡者的亡故
“房東你好,請問這間房一個月的租金是多少?” “什么?一個月?”房東剔著指甲,撩起眼皮看了司建一眼,“我這房不租短期,要租就三個月起步?!?/br> “三個月?”司建有些為難,“太貴了,我出不起......” “你有多少?” 司建報了個數,差不多是他身上全部的錢了。 房東沉吟了半天,最終還是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說:“行吧,算你運氣好,碰上我這么個好人了。就這個數,租給你了?!?/br> 他們很快簽訂了合同。但司建搬進去時,鄰居的一個大爺卻叫住了他。大爺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會,露出了“這么帥可惜是個傻子”的表情,“小伙子,被忽悠了吧?你怎么不想想,這么便宜能有什么好貨呢?這間房啊,半年前剛死了人,壓根就租不出去,晦氣得很!我勸你啊,也別住了,誰住誰倒霉?!?/br> 司建怔了怔,隨后搖搖頭,“謝謝您告訴我。不過沒關系,我不介意這個?!?/br> 大爺說你們年輕人就是聽不進勸,以后就會知道后悔。但司建態度卻很堅定,說已經租下了,不準備更改決定。 這是簡四舊房里的回憶場景。因為小區內并沒有賓館,想要過夜,就只能在租房、借宿和野外湊合一宿里選,看起來過去的簡四是選擇了租房。 莫斯曾想過一個問題,那就是到底為什么簡四會那么窮,錢包里連三張整的都湊不出來。明明飯館老板給的工資并不低,他本人也異常的節儉。本來他猜測是因為繳納了星院的學費,現在他知道了,原來都是租房租的。 但他其實并沒有租房的理由。因為明明說的只是“看一眼”,那立刻過去看一眼再坐車走人就行,何必還要租房呢? 莫斯席地坐下,看著司建開始在這間租房內忙碌。他并沒有多少物品,按理來說收拾也費不了什么時間,但他還是一遍遍地重復將A物放到B處,又改放到C處,又重新放回B處的cao作,眼睛瞎了的人都能看出他的焦躁不安。 純種人類好像有一句話叫近鄉情怯。莫斯想。 事實也就如他猜想的那樣,司建說的“看一眼”花了異常長的時間。長到租房這件事本身,似乎就是為了留出時間讓他思考。 簡陋的小房內閃回著破碎的片段,展示著已故主人曾經的生活。那里面的司建有時像在看著窗外發呆,有時盤腿坐在床上,拿著那張成績單細致地展平,一行行一列列地看,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回憶里日升又日落,數個日子流水般逝去,房子始終還是那樣,沒有什么變化,唯有主人眼神中的迷惘與掙扎與日俱增,像是始終下不了某個決定。 他看起來既像是不敢去見,又像在害怕這一眼后就將再也沒有第二次的機會。甚至像一個捧著布滿裂痕的玻璃球的小孩,明知道一碰球就會碎了,但還是會去觸摸?;蛟S是因為他知道,如果這次不碰,以后就將再也沒有機會。 終于,在一個夜晚,閃動得愈加劇烈的場景停下了。司建掏出了身上所有的東西,將它們都放置在家里,只帶著那張皺巴巴的成績單走出了門。 一號小區離二號小區不遠,但也還是要耗費一些時間。莫斯不遠不近跟著司建,看出他步伐僵硬,手心也不時蹭過褲縫,擦去上面的冷汗。 而在莫斯看不見的地方,一個熒藍的光屏正顯示在司建的眼前。光屏顯示著淡白的字:檢測到前方劇情含部分不適情節,可能對檢查員心理造成負擔。請問是否選擇開啟系統半托管模式? 司建猶豫一下,還是點了否??傄羞@一遭的,干這一行,也不能次次遇到不愉快的劇情都依賴托管。 簡母的房子越來越近了,由一個看不清的黑點逐漸變為了清晰的全局。但是房間門口,卻不是為人所預期的那樣空無一人,而是站著兩個男人。 屋檐的陰影下,看不出他們的長相,只能看出他們似乎正在交談。 走得近了,兩人的面貌便在光下顯露了出來。左邊較壯的男性與司建長得有三分相似,右邊較矮瘦的,也是熟悉的面孔。 是出獄了的簡父,和初中時試圖猥褻簡四的那個老師。 司建的腳步滯住了。停頓半秒,他躲到了一旁的樹后,臉上的表情一下顯出了極端的恐慌與警惕。莫斯站在他身后一寸的樹影里,本就緊鎖的眉心開始越皺越緊。他的尾巴數次往前,探過司建的衣角、小腿與背,但結果和以往沒有任何區別,一次次,尾巴都只能徒勞無功而又滑稽地滑落在地。 這是一場不容打破的默劇。劇中人按著既定的情節行進,局外人只能隔著薄膜觀看,卻不容許插手。 他們聽見了門前兩人的談話。老師說:“哎呀,你看我都來這么多次了,老顧客了。你就便宜一點,就那么一點點......我保證,下次還來照顧你生意?!?/br> 簡父說:“你那能跟別人一樣嗎?別人來,是正常使用。你呢?每次都鬧得把東西打壞,知不知道還要接別人???還想便宜點,我cao你媽的,臉真他媽大,我不給你收兩倍的價都是便宜你!” 老師悻悻說:“我這不是,一看到那張臉就忍不住......他們一大一小長得那么像,你也玩過的,還不懂我的感受嗎?我忍不住弄壞,那能怪我嘛,只能怪那張臉太引誘人了......” “少跟我扯有的沒的?!焙喐咐湫χ鲁鲆粋€數字,“這么多,一分不能少。不然就他媽的別想?!?/br> 他們的對話像正在交易什么商品,但又處處打著啞謎,令人摸不著頭腦。司建一瞬萌生出極不好的預感,他試探著離得更近一些,想要再聽到一些內容,但老師卻露出痛心的表情,拿出一筆錢交給了簡父,自己拉開門走了進去。 房子里到底在賣什么,值得這么隱秘的交易方式,又這么高昂的價格? 不詳的預感愈加濃了。司建看著靠在門前數錢的那個男人,咬了咬牙,俯身抓了一把石子和沙塞進口袋里。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一股焦躁的沖動促使著他做些準備,仿佛告訴他,為之后會發生的事情做好準備。 莫斯站在他身側,比原先的位置要近得多。他看向簡父的目光只有冷淡,就像對這類情況見得實在太多,反而無法產生什么情緒,唯有看向司建時會充斥情感,那是一股極濃郁的躁郁。 房子里漸漸傳出細細碎碎的聲響。開始是男人的說話聲,太過輕微,聽不清是在說些什么。跟著是女人的聲音,但不過幾句,便猛然微弱下去,變得斷斷續續起來,低弱得近乎不可聞。 再緊跟著,是男人的笑聲,低低高高。 簡父數著那筆錢,煩躁地抓了把頭。他抱怨道:“說了多少遍了不要瞎搞不要瞎搞,又他媽弄壞!......嘖,算了,看在這龜種這次給的還行......” 房內的聲音還在持續著,隱隱約約地傳出來。司建實在是等不住了,他緊張地吞咽一下,藏在身后的手包著沙,預備沖上前朝簡父臉上揚上一把,借他混亂的那瞬間沖進房里查看。 但就在他腳步挪動的剎那,簡母的房里猝然傳來一聲男人的大聲慘叫,旋即就是女人又哭笑笑的尖叫。司建不由一怔,頓住了。 簡父一愣,旋即便是勃然大怒,他“砰”地一聲將門板拉開,重重地拍在墻上,吼道:“他媽的臭婊子,又他媽鬧什么脾氣呢???我是讓你這么伺候客人的?!” 然而,呈現在他眼前的場景卻不像是一場“鬧脾氣”。 披頭散發的女人跪坐在地,臉上具是凌亂的妝與哭痕與血。她雙手都有著深深的淤痕,手背上青筋暴起,緊緊地抓著一把染血的水果刀。那刀只露出了上半截,因為下半截正深深地插入在地上的男人腹部里。 “我cao......你他媽的,真是瘋了?”簡父喃喃。 簡母卻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她的手腕機械般直上直下,狠狠地抽出來,又噗呲一聲地捅進去。地上的男人原先還有些掙扎,漸漸地聲音卻越來越小,直到再也沒有發出來。鮮血“咕啾”、“咕啾”地噴濺、流淌......染紅了她整個的衣襟與臉龐。 “我cao......他媽的!別捅了!他死了,死透了!你別TM捅了!” 然而簡母依舊置若罔聞。她收不住慣性般又捅了好幾下,這才緩緩停了動作,慢慢地轉過臉來。 她實在與簡四記憶中的樣子相差太大了。原本的她,模樣是不屑的、傲慢的,在這么破敗的家里也像是格格不入。但現在,她的臉上只有枯敗的神情,又混雜著一種麻木的平靜,卻是與這里像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包括地上的那具尸體。 但當她看到身前的簡父時,那種平靜霎時一掃而空,變成了一種熊熊燃燒的咬牙切齒的恨意。簡母噗呲拔出刀,緊握在手上,緩慢地站了起來。她目光短暫掃過簡父的身后,隨即便定格在簡父的身上,眼里的恨愈灼愈熱,“對,你說得對,我是瘋了。我他媽怎么可能不瘋?!你他媽的在牢里的時候,老娘為了養那個小屁孩,只能去給男人賣身!結果你,你回來了,哈,干脆拉起皮條了?給我接客了?你知道這個男人怎么回事嗎?!他每回都打我??!你還算個男人嗎?!” 躲在門前的司建察覺到了簡母的視線,也清楚地聽到了她那一番話。他忽而感到巨大的荒謬與迷茫。事實是這樣的嗎?是他逼得自己的母親走上這一條路的嗎?原來家里以前那些零碎的、枯竭的、幾乎不可數的東西,竟是以這種方式換來的嗎? 可他已經盡力地忍耐、忍耐、忍耐,不吃不用了。他是在這種犧牲之下被成全著活下來的嗎? 簡父怒不可遏地猛然沖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了簡母的臉上,“臭婊子,你這是教訓起我來了?!你臟都臟了,多賣點怎么了?我還沒嫌棄你呢!賤人!” 他一腳就踹得簡母跌在了地上,緊跟著又是狠狠的幾腳,踹得地上的女人緊緊地蜷縮了身軀,死死抱著自己的頭。 司建猛然從混亂的思緒中清醒,急忙沖了進去。此時他已經全然忘了什么計劃了,手里的沙胡亂地往簡父的臉上一撒,攔腰抱住這個已經發了狂的男人死死地往后拽。簡父的動作一滯,他看到了司建的臉,更是大怒,“他媽的,我說你這個白眼狼去哪了,原來是和這個臭婊子聯合起來了?!真是跟你媽一模一樣,養不熟的廢物!” 一束凜然的寒光倏忽穿透了簡父的眉心,嗡一聲透過他的身軀,深深地插進了后面的墻上。 是一張薄而韌的身份卡。那上面有著淺淺的血跡,卻并不是簡父的。 莫斯從剛剛司建躲著的位置里走了出來。他的獸化跡象比以往都要嚴重,鎏金色的豎瞳緊成一道豎線,里面全然是擇人而噬的兇光。他與簡父擦身而過,低頭深深看了一眼因奮力攔著人而因此受了不少傷的司建,目光上移,盯著簡父凝了半響。 身份卡被他從墻上抽了出來??ú宓脴O深,墻上的痕跡亦只有窄而小的一線,切口極平整,不仔細看,甚至會被誤以為只是一道墻縫。 真是該死的可惜。 莫斯細細拭去卡上的血,將它押在指尖細細摩挲。只有這樣,卡片上微涼的溫度才能勉強抑制住他跟著發瘋的沖動。 他的視線轉回房內,司建已經快要攔不住了,簡父的力氣比他要大得多,動怒時就像頭發了瘋的狗。他掙扎著踹向地上的女人,兩手死死地掰著司建錮住他的雙手,臉因怒火變得極其的扭曲丑陋,“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別攔著我!再他媽攔著我一會連你也一起打死!” 地上的女人緩慢地、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她抖著手,撿起了那把浸滿了血的水果刀,一步步朝簡父走近,面上竟露出一抹憎極了的笑,“對,就這樣,給我攔著他,讓他不能動,一動也不能動......做得真好,做得真好......” 這是簡母對簡四第一次表露出贊揚,但卻是在這樣的情況。 司建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的動作已經全是本能在支撐了,真正的靈魂像是陷進了巨大的迷惘。如果松開手,簡母就必然會被簡父打死,他也很可能一樣。如果不松開手...... “噗——!” “臭婊子我cao你——啊——!” 刀捅進了簡父的下腹里。 司建的手像被電流擊中一般猛然地松開了。但這時他的動作顯然已經毫無意義,因為鮮血已經泊泊從簡父的腹部涌了出來。 簡父哐當一聲跌在了地上,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其的恐慌與驚懼,狼狽至極地想要逃跑。但簡母的動作沒有任何遲疑,她手上的刀極狠,極快,快得司建根本沒有任何阻攔的空間,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猛然捅進去...... “噗呲——!” “噗呲——!” “噗呲......!” ......司建澀然地動了動嘴唇,說出了來到這里之后的第一句話:“......別捅了,他已經死了?!?/br> 死得好。莫斯久違地勾起一點笑。他的指腹沿著身份卡鋒利的邊緣緩慢摩挲,邊緣染著淺淺的一線血跡,鮮血偶爾會向下流淌,淌到司建的頭像前時就會被他拭去。 簡母的手緩緩地、緩緩地停住了。她的表情慢慢地綻開出痛恨與暢快,“......死了?死得好。他早該去死了,早他媽該死了......你不是也這么覺得嗎?” 司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看起來異常的混亂,而且痛苦。他茫然中想,好像不應該這樣,好像事情不應該這樣發展。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是他的錯嗎?他不該攔著人嗎?還是因為他力氣太小,做不到一下子把兩個人都打暈? “......你殺了人?!弊罱K,司建只蒼白地擠出了這一句話。 “我殺了人?”簡母拿著水果刀,輕輕地將它擱在腹部,力道是簡四從未見過的溫柔,“不,簡四,你說錯了。不是我殺了人?!?/br> “是我們,殺了人?!?/br> “是你幫著我殺了他的,不是嗎?沒有你,我怎么可能殺得了他呢?......是你默許我、幫助我、支持我,殺了他的?!?/br> “我們,是一樣的啊?!?/br> 是這樣的嗎?原來是這樣的嗎?竟然是這樣的嗎? “......不,不是這樣的,我們是不一樣的......” 司建的目光遲滯地停留在地上。那里有兩具剛剛死去的尸體,和彌漫整片地面的艷麗的、刺眼的、滿目的紅。 然而在他看不到的角度,簡母緩慢地,悄無聲息地,將那把水果刀插進了自己的腹部。她的動作如此輕柔,就好像進入身體的并不是一把兇器,而是她的愛人。 她按住了刀柄,溫柔地說:“就是這樣的。......想一想你的父親,他說了什么?他說你和我一模一樣。其實他錯了,你是和他一模一樣。你們一樣拋棄了我,一樣多年沒有消息......但你還有機會變得和他不同......” “......什么?”司建的目光還是無法控制地停留在尸體上。他無法讓自己挪開,莫大的罪惡感將他淹沒,幾乎讓他不能喘息。 “......和我一起去死吧。這樣,我們就都可以為自己的罪惡贖罪......也可以永遠的,永遠的在一......” 簡母停止了呼吸。她死得異常得安靜,安靜得根本使人察覺不到:她在去死。這也導致簡四沒有時間去阻止。因為這就是簡母想要讓他看到的。 又一次,因你的沒有阻攔,而造成的死亡。 被留下的、僅剩的、活著的人,陷入了比死者還要巨大的絕望。 白色的、蓬松而柔軟的長尾巴停留在半跪著的司建頭上。它滑落下來,輕輕地蹭過他,小心翼翼保持在身前一點的距離,就像真的撫摸到了、在努力的安慰。 但盡管主人如此小心,尾巴上的絨毛還是不可避免地穿過了虛假的回憶,毫不留情地告訴他:這一切只是虛妄。 司建在一片血泊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得他真正的開始感到一陣精神恍惚,像要透不過氣。半響,他從口袋里掏出了那張皺巴巴的,已經被黃沙染臟的成績單。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白耳白尾的半獸人蹲在迷茫的亡魂身前,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煩躁,“怎么還不結束?別難受了,結束了給你摸,摸哪都行,摸多久都行?!?/br> 司建當然聽到了他的話。他手指隱晦地抽動了下,想起了那種軟綿綿的舒軟觸感,原本郁郁的心情似乎真的輕松了一些。 但可惜,逝去的亡魂聽不到這句話。 回憶里的場景又開始混亂和破碎,變成一片凝滯的灰白?;野字?,是簡四長久地跪坐于地的畫面。不知多久,灰色終于散去,展露出流動的色彩。 簡四將那張原本被希冀著討來贊賞的成績單一片片地撕碎了,碎片浸沒在了滿地鮮血里。 場景破碎地游弋轉換。簡四沒有把三具尸體收斂、埋進土里,也沒有進行任何對現場的清理。他只是在深夜中出了門,不知方向的游蕩,仿若一個真正的幽魂。 他看起來就像是一片空茫。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還應當追求什么。 而當他從抽離的思緒中恢復時,他已經站在了新河初小星校的大門前。這時的大門還嶄新,虛虛掩著。 簡四想起來了。這是保安巡視的時間。 但他不知為何,心中生不起任何波瀾。他非但沒有因擔心撞上保安而離開,反而推開大門走了進去。深夜的星??諢o一人,保安不知巡視到了哪里,也沒有聽到聲音。 簡四一層層、一層層地走上了樓梯。他在曾讀過書的初六年一班門前停留了片刻,卻又很快地離開,繼續不停地往上。 他想起曾經的同學說過的話。 他們說,殺人犯的兒子,終究也會成為殺人犯。 這句話是不對的。簡四想。 他走到了天臺上。天臺上的風很涼,很舒服,也很溫柔。比簡母給過的所有溫柔都還要溫柔。使人不禁想:在這樣的風里死去,一定也不會痛苦吧。 他輕輕地、輕輕地從上面跳了下去。 那句話是不對的。簡四在風里想。但是在我的身上,是對的。 星校整潔漂亮的外皮開始被一寸寸剝離,變得腐朽陳敗。仿佛時間并不是在向前,而是在向后退。 在簡四死去的地方,站著一名故去的亡魂,和一個用尾巴死死地纏著亡魂的獸人。 亡魂轉過半張臉,白皙的臉上紅潤,比死去之前更像活人。他說:“……莫先生,你知道我為什么是艷鬼嗎?” 這一次,司建沒有看工作系統上的提詞。因為這段話并沒有記錄在上。 “什么樣的生前執念,生出什么樣的鬼。既然是艷鬼,那當然執著情愛事,要么懷戀,要么就是憎惡?!?/br> “情愛事里,我執著的只是親情。......我真的有感受過到它嗎?我不知道。我只是既懷戀,又憎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