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擦肩而過
“帝國中央大學,嗯,到是到了……”大概所有的大學都不會阻止好奇的外人進入參觀,加西亞站在人流也堪稱熙熙攘攘的大學門口,撥弄著眼鏡,或者說,撥弄著眼鏡上的芯片,“我真的要進去嗎,伊西斯啊,我覺得我現在還沒完全脫敏呢,萬一我沒撐住然后暈到人家大學里了,也不太好吧……” “您已經對著3D的蟲子模型看了一個多月了,就連我有時候忽然蟲化都嚇不到您,雌蟲的蟲化也就是比我大一點,再多個翅膀而已,沒什么可怕的,雄主放心去吧?!倍嗌俦患游鱽嗮B出幾分脾氣的伊西斯的聲音透過光腦,悠悠傳來,“而且,就算您暈倒了,奴也會及時出現把您帶回去的,不怕,沒人敢說您丟人?!?/br> “可……可我還是覺得,我應該再在家里看看全息投影再……”我不怕你不代表我不怕別的蟲子??!就像當初去閨蜜老家玩,他們都說方言的時候,自己能聽懂閨蜜的方言不代表他能聽懂別人的方言??!他聽閨蜜跟人聊天就像是聽單口相聲??! 然而,不等加西亞把話說出口,伊西斯已經干脆利索地關掉了兩人之間的通訊。 直到通過望遠鏡看著加西亞苦笑著以壯士斷腕的決心走進大學的門,伊西斯在餐廳里坐下,不理會角落里對自己指指點點的雄蟲,反正現在卸了妝又沒有美顏鏡頭的幫助,自己也就是一只“乍一看和影帝伊西斯有點像但細看相貌差遠了”的普通亞雌而已。一手托腮,回想起之前的雄主,伊西斯唇角,不自覺帶出笑意。 陪著雄主用那種近乎于自虐的方式治療自己的雌蟲恐懼癥的時候,伊西斯親眼看見過雄主對蟲形的恐懼,每天晚上,雄主幾乎都要滿頭冷汗地醒來好幾次,但,每一次,也都會像那一次一樣,在迷迷糊糊的時候,哪怕害怕到顫抖,也會首先,護住自己。 他也曾問過雄主原因,而那一次,雄主只是微笑著點點他的鼻尖,“我也想被人保護啊,但我身邊只有你,我也不能讓你被雌蟲吃了啊。而且,安全感不一定是被保護才會有的,你在我身邊,我知道自己被你需要的時候,也就沒那個心思去害怕了,嘛,一個結果嘛?!?/br> 這大概是伊西斯的記憶里,除了兄長之外,最溫暖的回憶,卻又像是一面鏡子,照得他格外骯臟和齷齪——他居然想要利用雄蟲,他居然真的,利用了雄蟲。 他早就知道自己放不下雄主,但,從那一天開始,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再把雄主當做和皇室談條件的棋子了。 他舍不得糟踐這樣的感情,就像,即便是大哥因為纏綿病榻又心疼失落的雌父,在明知自己即將經歷什么的時候,依然用近乎于誘騙的方式強行把自己推到菲利路身邊,他也無法對大哥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怨恨。 哪怕其實,他原本可以擁有一個正常的亞雌的一生——找一只普普通通的雌蟲,然后安安穩穩,過一輩子的生活。 他已經失去了兄長,更想抓穩這最后一點,還能握在手心的溫暖。 “死蟲子,死蟲子,死蟲子,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不一腳踩死你我不姓顏!”已經找到了伊西斯的生辰八字并盤算著該給自己的亞雌扎上幾個稻草人的加西亞強忍著立馬跑回家的沖動,一邊暗自哀嚎下半身思考要不得,他不該在床上隨便許愿說什么只要我能做得到干啥都行!喵的,去見一見雌蟲這種事自己想說做不到都不行??!一邊按照伊西斯之前給自己指過的路,向那個據伊西斯所說,文森特的辦公室走去。 “反正現在虛擬的雌蟲您是不怕了,網上陛下的視頻圖片您也不怕了,那下一步,雄主您要驗證自己到底脫敏沒脫敏,當然得找正兒八經的雌蟲去試??!” “您看啊,陛下咱們如今見不到真人;大殿下待的地方是軍事機密也不可能;三殿下從來神出鬼沒的,找也沒地方找;四殿下……四殿下如今在拍戲,那地方離得太遠,您還要上班呢,不值得;六殿下是警察,他在的地方十有八九有危險,奴也不能讓您去,算來算去,可不就剩下在大學當教授的五殿下了?” 是,加西亞知道伊西斯說得很有道理,按照脫敏療法的步驟,自己現在也確實該去看看那幾只自己見了就怕的皇室的雌蟲,但…… 但如果自己沒治好,那就是暈倒在大學里;如果自己治好了,那就得考慮到底是回皇宮還是去找大祭司,這兩個…… 雖然有點好了傷疤忘了疼,但,真的,哪個都比自己對著蟲子做噩夢更艱難好嗎! 呃……等一下,自己這是走到哪兒了? 好吧加西亞攤牌了,他不只是臉盲,還是路癡,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對圖形不敏感,任何圖像沒有文字注釋他都看不懂記不住的那種!他就連看漫畫都是只看對話框的劇情對話不怎么關注畫風的…… “那個,你好,”加西亞依然戴著抑制環不錯,但今天畢竟是來見文森特的,雖然加西亞是打算偷偷見了確認一下自己的狀態就跑,但,以防萬一的話,他也是以雄蟲而非亞雌的身份來的。不同于以前恨不得套到胳膊上千萬別讓人看見的情形,如今勉強算半個裝飾品的抑制環大喇喇地晾在手腕處,稍加注意就能看見。因此,被搭訕的雌蟲甚至還有些受寵若驚,四下看了看,確定周圍沒有別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跟雄蟲搭話,“您,找我?” “嗯,我想問一下,”加西亞對圖形不敏感,但有得必有失,從小到大,背課文什么的從來就沒難住過他,包括背過文森特這個拗口的專業名,也不過多念了兩遍而已:“大統一能量與時空跳躍這個專業的文森特教授的教研室在哪兒,您知道嗎?” “您找文森特教授啊,”對面的雌蟲愣了一下,“您……方便跟我說說有什么事嗎?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文森特教授的學生,巴比特·泰倫,教授這兩天……有什么事我替您轉達可以嗎?” 嘛,教授確實盛名在外,有不少研究成果,但,他的脾氣也確實……就算婚假回來之后收斂了不少,但對于一只雄蟲而言,恐怕還是有點……不可接受。 “這樣嗎,那個,我拜讀過幾篇教授的論文,嗯……”雖然按輩分,加西亞應該算他師母,但,或許多少還存了偷偷看一眼確定自己的恢復情況然后再回去茍一陣原來的生活的希望吧,加西亞順水推舟直接裝成了學生,反正文森特也一直神似他導師,“我想……先來見見教授,以后說不定,還要管您叫一聲師兄呢?!?/br> “這……我導不收雄蟲的……”就雄蟲那種少爺脾氣,除了極少數渴望雄主的老光棍或者雄蟲教授會專門去雄蟲聚集區的分校給雄蟲們上課之外,別的老師都對雄蟲…… 也不能算歧視吧,畢竟蟲族雄蟲的地位大家都知道,但,就他們這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然后動不動還覺得自己被冒犯了的脾氣,對正常的教授而言,招那種學生確實有點自討苦吃。 “試試看嘛,如果實在做不成學生,那就當我單純來追星,看教授一眼我也心滿意足啊?!奔游鱽喥^頭,說謊完全不打草稿。 “那,您請跟我來?!卑捅忍匾彩谴葡x,嗯,不可能違抗雄蟲的雌蟲。 帝國理工大學確實占地面積不小,兩人幾乎是穿過了大半個校園才終于走到文森特的實驗室,巴比特在文森特辦公室門前敲了敲,無奈地向加西亞攤開手,“教授做實驗去了,您,要等他嗎?” “大概……還得多久?”加西亞抿抿唇,雖然最近的工作確實鍛煉了體力,但大學校園的寬廣程度還是讓一路走來的加西亞腿酸腳疼,毫不見外地坐在屋子里看起來最舒服的文森特的軟椅上,整個人都陷了下去,怎么說呢,果然就跟自己前世一樣,要天天對著電腦坐的教授用的椅子,那都是人家自己高價買的,最舒服的那種! 他可不會說自己垂涎導師的椅子很久了卻一直買不起也不敢坐…… “那可說不好,”巴比特微微皺了皺眉,顯然對加西亞的無禮有些不悅,卻并沒有下一步的表示,“畢竟,老師現在越來越廢寢忘食,上次在實驗室呆了十個星時水米未進,連喝一口營養劑的時間都沒有,這次,實驗的數據也不怎么好,恐怕還要待很久吧?!卑捅忍夭幌M约荷磉叾喑鲆恢蝗绱耸ФY的雄蟲師弟,自然就把文森特實驗室的工作量往大了說,雄蟲一個個身嬌體弱,最好能讓這只雄蟲自己知難而退。 “十個星時?那整個人不都得廢了!”加西亞想起自己之前和閨蜜熬夜改論文改報告的時光,怎么說呢,自己這個睡半夜醒半夜的都有點受不了,更何況文森特這種一直在進行腦力或者體力勞動的? “對老師而言,這是日常?!比鲋e不打草稿這種事,巴比特也不是做不出來。 “這可真是……”原來這世上真有這種……脫離了低級趣味的純粹沉迷于科學的科學家,而且居然就在自己身邊! “總之,這個實驗室或許并不適合雄蟲,如果您有意的話,我可以為您推薦一位雄蟲教授,同樣……” “我能看看文森特嗎,”加西亞抿抿唇,“就,我絕不打擾他,看一眼就好?!比绻f之前追星只是隨口一說,那現在的加西亞對文森特,絕對稱得上一句肅然起敬。 “實驗室是全封閉的,而且……”巴比特皺了皺眉,對雄蟲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不免心生厭惡,“實驗室里有許多危險品,您,還是別去了吧。而且萬一打擾到了教授做實驗,他可是很可怕的?!彼⒉幌胱屢恢贿@樣的雌蟲去羞辱自己最尊敬的老師。 “文森特脾氣很不好嗎?我聽說他之前還被投訴過?”加西亞眨眨眼睛,“那是真的嗎?” “教授只是對待知識太過認真,容不下任何一點疏忽,就算偶爾發火,那也是恨鐵不成鋼的原因更多一點。倒是那位投訴教授的蟲子,”巴比特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多少是有些因為自己一直逃課最后被掛科而刻意打擊報復吧?!?/br> “呃……”加西亞回憶了一下菲利路和文森特吵架的時候雙方的說辭,默默抬起頭,就算當時的菲利路是故意戳人肺管子,這位巴比特,對文森特的濾鏡也未免太厚了。 畢竟他也是當過文森特的學生的!他對學生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加西亞自認自己還是有點發言權的,雖然只有那么短短幾天! “如果您一定要等到教授的話,會客室在隔壁,我給您倒杯咖啡?!笨醇游鱽喭耆褪前炎约簩煹霓k公室當做他家格外自在的模樣,巴比特暗自后悔自己怎么就這么多事把這家伙帶回來了! “咖啡就算了吧,”加西亞確實情商低,但一直呆在大學里的巴比特也未必有多高的情商,對方幾乎赤裸裸的逐客令加西亞還是看得出來的,從提包里拿出自己在路上為了拖延時間去逛商場的時候買的零食點心,加西亞頗有些后悔剛才為什么為了省錢買的是最簡裝,“這個,方便的話麻煩您幫我帶給他當零食先隨便墊墊肚子吧,也麻煩您勸勸他,天天那么高強度實驗也不好,身體要緊,如果他都病倒了,那,誰來代替他做研究呢?”呃……雖然包裝不怎么好看,但,點心大概……還好著呢吧…… 不過嘛,這當然不只是一個科研菜鳥對大佬身體的關心。 “好?!卑捅忍乜匆谎墼诎锓诺脮r間太久又被擠壓搖晃,袋子已經被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狀的點心,實在沒忍住,表情有些扭曲,不是,您這是有多看不起我們教授?不,就算是來見朋友,這個伴手禮也有點拿不出手吧? 就算是雄蟲,也有點過分了吧! “抱歉打擾您這么久,既然教授今天還有實驗要忙,那,我不打擾了?!奔游鱽喯蛎媲暗陌捅忍匚⑽⒕狭艘还?,“我先告辭?!?/br> “不送?!卑捅忍厣踔吝B目送加西亞都懶得,跟加西亞一起離開文森特的辦公室,說完這兩個字,轉身就回了自己教研室的座位。加西亞最后回頭看了一眼文森特辦公室的門,輕輕嘆息一聲。 即使連文森特人都沒見到,但,只是看著桌上他的筆跡,自己,居然都有些懷念當初,做文森特的學生的生活。 三個月的時間,也不短了。至少之前被父母強行拆散的情傷,也沒有折磨他到第二個月。 所以,自己是不是該認命,回到皇宮去呢? “沒見到是什么意思?”兩人會和的奶茶店里,伊西斯看著眼前一臉無辜的雄主,忍不住一手抱頭,“雄主,您跟我說實話,是您有意躲著五殿下,還是五殿下真的有事,沒空見您?”有事?他才不信,對雌蟲而言,天底下還有什么事大得過自家雄主的? “他在做實驗啊,而且他那個學生幾乎都在趕我走了,我也得有點眼色嘛,”加西亞撇嘴,“真的是,人沒見到,還把我的點心給我弄走了,一會兒你得陪我去買新的,我還要吃那邊的冰激凌!”本來來的路上加西亞就鬧過要吃冰激凌,畢竟冰激凌火鍋什么的,也確實挺拖延時間的。 “這么冷的天,您也不嫌冷,”伊西斯無奈地挽起加西亞的手,“但是您那個點心真的還能送人嗎?該不會已經是您啃過的了吧?”雖然某種程度上,五殿下也不可能嫌棄自家雄主啃過的吃的,但…… “我現在真的后悔,為什么當初要買最簡包的,一會兒我一定要買盒子裝的!”至于加西亞的后悔到底是后悔送出去的禮物太拿不出手,還是后悔點心都被折騰成了點心泥沒法吃……那就不好說了。 “教授,結果怎么樣?”送走加西亞之后還不到十分鐘,巴比特便忍耐不住進了實驗室,給滿眼疲憊的導師端了杯咖啡,想了想,又拿了一個咖啡膠囊,“成功了嗎?” “差強人意吧,再做一組咱們今天收工?!蔽纳乜炊紱]看沖好的咖啡,打開膠囊,跟喝藥一樣一飲而盡,用滿是血絲的眼睛掃了一眼巴比特,“你身體恢復了?” “恢復了,您不用cao心?!睉以诎肟盏男慕K于落了下來,巴比特暗自向不知姓甚名誰的師母道了聲謝,曾經的教授的確對人不假辭色,要是放在以前,打死他他都不敢在教授工作的時候打擾,呃,雖然說以前的教授也沒這么拼命干活兒就是了。 但,婚假回來之后的教授簡直整個人身上都帶著慈父的光輝!他不會再跟任何一個學生發脾氣,哪怕學生犯了多么弱智的錯誤,也會無奈卻也耐心地指出,然后讓他回去改好就行了,簡直比以前他對偶爾來蹭課的雄蟲更溫柔! 所以,這里不需要一個雄蟲師弟,雖說教授是不可能移情別戀,但,自己的雌君身邊天天繞著一只雄蟲,任誰都會心里不爽的吧? 嗯,至于為什么巴比特默認文森特的雌君……在他的常識里,雌侍是不可能繼續出門工作的,而他的導師,從頭到尾,沒有絲毫辭職的跡象啊。 最后一組實驗的結果依然不怎么理想,但,機器已經運轉太久了,無可奈何的文森特走出房間,目光隨意一掃,敏銳地看到了巴比特本打算扔掉的點心,“你帶吃的了?先給我墊墊,這會兒食堂都還沒開門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