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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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后天,重華主峰,崇山祭。 三年一度的祭山大典,重華派山門大開,迎進來許多祭陽鎮的百姓,還有一些遠道而來的江湖俠客。 老百姓看熱鬧,江湖人看比拼,一時之間,重華的主峰上喧鬧非凡,人聲鼎沸。 眾人皆在忙碌,外門弟子小跑著維持看臺的秩序,內門師兄在四處的廊道上守門,偶爾還能見到成隊的白衣弟子沿著回廊快步走過,神情各有各的不同,卻全是在為即將開場的崇山祭做著準備。 邵凡安抱著胳膊靠在二樓看臺的梁柱上,稍稍往外探了探頭,樓下到處都是來瞧熱鬧的看客,他眼神游移,在那一顆顆腦袋上轉了轉,沉默著,又朝更遠的地方望了一番。 “換好了?!倍渭蓧m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邵凡安回過頭,段忌塵低著頭,邊整理著衣領,邊從屏風后面走了過來。 他們所處的這個小屋子,是看臺二樓的一間小隔間,專供參加慶典的弟子上臺前備場用的。本來是一整個師門都在一間房的,但段忌塵這一脈,師父外出了,他又沒別的師兄弟,所以小屋里就只有他和邵凡安兩個人,外帶一只趴窩的狼影。 參加崇山祭的弟子,登祭臺前是要換上慶典專用的祭袍的。 這祭袍和普通的門派衣服還稍有些不同,分內衫外袍,布料挺闊,不如原先的衣服飄逸,穿戴上要更復雜些,光腰帶就好幾條,衣領、袖口和下擺處還用金線繡了云紋。這套衣服穿在段忌塵的身上,配上他的五官,更襯得他俊美非凡,身形頎長。 不光衣服換了新的,今天為了祭典,他發型也跟著變了一變。 段忌塵的頭發黑亮順長,披散下來時發尾過腰,平日里他都是把頭發高高扎起來的,發尾垂在身后,看著少年感會強一些。今兒個他一頭長發半束半散,梳起來的在頭頂綰成發髻,再用玉冠束住,其余的散在肩后。這么個頭發,再加上那一身的盛裝,段忌塵在那里挺直了一站,立刻便顯出幾分不同往常的成熟來。 看著成熟了,可萬萬不能開口。 段忌塵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看邵凡安,已經是拼命在板著臉了,可神情里還是難免露出幾分緊張和期許來。 他清了清嗓子,看似隨意地一問:“如何?” 邵凡安笑了,夸道:“好看?!?/br> 他嘴角一抬,飛快地笑了一下,又立馬忍住了,把腰板挺得更直了些,手往后一背,抬了抬下巴,說:“那是自然?!?/br> 他身上那股矜持的公子勁兒沒端上多會兒,又不知從哪兒捧出一副面具來,獻寶似的往邵凡安面前舉:“你看,這是祭典時要戴的?!?/br> 那是一副做工精細的白臉面具,面具上的五官無悲無喜。 “崇山祭的規矩,拜山時是不可以露臉的,所以參加祭典的人從一開始就要戴上面具?!倍渭蓧m把面具戴在臉上,又透過面具看著邵凡安。 邵凡安也在看他,看著看著,忽然朝他一抬手,手掌扶在他后腦勺上,往自己這邊壓了一下。 段忌塵順勢低了下頭,緊接著就看到邵凡安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呆了一瞬,一剎那間心臟猛縮,呼吸都屏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透過面具緊緊盯著邵凡安的嘴唇。 邵凡安往他身前湊了一步,伸手給他調整了一下玉冠的位置,然后就退開了:“你發冠有些歪了?!?/br> 段忌塵保持著那個半低著腦袋的動作,半晌沒動,也沒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把面具摘了下來,胡亂一把扣在邵凡安的臉上。邵凡安愣住,他動作很快地挨了過來,隔著面具在邵凡安臉上親了一下。親的勁兒有些大了,撞得邵凡安腦袋都往后仰了一下。 邵凡安又是一愣,還沒回過神呢,外頭祭臺上起了第一聲鼓。 段忌塵手忙腳亂的把面具又拿回來,兩手捧著往自己臉上一遮。 邵凡安只來得及看到他通紅的小半臉,臺上響起第二聲鼓。 “開場了,我、我要走了?!倍渭蓧m兩手捂在面具兩邊,磕磕巴巴地道,“你就在這里看吧,這里視野最好……我……我一定能贏,你要看著我做拜山儀式?!闭f完也不等邵凡安回話,轉臉就跑了。 邵凡安沒動彈,原本蹲在門口的狼影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擠了過來,仰了仰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腿邊吭吭唧唧的蹭了蹭臉。 主殿外,鼓聲齊鳴,祭典開場。 重華老一輩的師父們帶著弟子相繼入場。 段崇越身為重華掌門,攜夫人走在最先,身后依次是幾位大前輩。 邵凡安靜靜倚在二樓看臺的臺柱旁,他這個觀景的地段可謂奇佳了,稍一遠望,便能把祭臺的全景一覽無余。 祭臺之上,段掌門立于首位,一身的浩然正氣,不怒自威。他在臺中央做崇山祭的開場語,身后左側的位置,站的是一位白須老者,老人家一臉的仙風道骨。邵凡安不認得這位的臉,卻和他身旁的大弟子相熟得很。這弟子也不是別人,正是應川。邵凡安這便反應過來,看來這位老前輩就是傳聞中掌管藏書閣的大師伯。大師伯右邊站著神色清冷的杜南玉,杜前輩身后跟著沈青陽。再往右是個空位,在空位后面負手而立的便是戴著面具的段忌塵。 段崇越言畢,長袖一揮,沉聲道:“開山?!?/br> 他內力極其醇厚,聲音并不如何高昂,卻傳遍了整座主峰。 看臺上的眾人稍稍起了一陣sao動,祭臺兩側的弟子們齊齊揚槌震鼓。 段崇越和師父們走下祭臺,在另一側的看臺上依次落座。 這一下子,邵凡安便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重華派中,開門授業的一共有四位大師父,輩分最大的自然是重華的大師伯,他和大弟子應川的衣服都是繡著紅色云紋的。排行第二的掌門段崇越,他和夫人坐在一起,身上是青色的云紋,身后大弟子的位置是空的,邵凡安猜測,那約莫是未曾到場的段大公子的位置。再往后看,則是排在老三的杜南玉,杜南玉和沈青陽的云紋是紫色。最末尾的那個身著金色云紋的段忌塵。 邵凡安這會兒一看,這落了座以后,別的師門都是師父帶著大弟子,大弟子身后再跟著幾位師弟。唯獨段忌塵,師父沒在,也沒個師兄弟的,整個看臺上只有他自己,端著一股傲氣勁兒往那里一杵,身姿還挺挺拔的,猛一眼看去倒也不輸氣勢。 此時鼓聲再變,由慢及快,幾位師父身后各站出一位身著祭袍、臉戴面具的弟子。 段忌塵抬起頭,先往二樓看臺上望了一眼,和邵凡安對了下視線,這才慢了半拍的登上祭臺。 祭臺上站著一位主事的前輩,高聲宣讀規則:“失了面具,敗。落了高臺,敗。最后守在祭臺之上的人為勝者。開——山——” 尾聲一落,身隨意動,四人立刻各自展開攻勢。 邵凡安落下視線,看了眼時刻守著他的狼影。狼影對外頭的激戰毫不關心,就專心趴在邵凡安腳邊,時不時抬頭拱拱他的手。只要他稍微挪一下位置,就立馬抖著耳朵立起上身,再拿綠瑩瑩的眼睛看著他。 他又探出身去,眼睛沒看向祭臺,而是朝另一個方向觀望起來。 沒過多久,樓下的人群之中爆出一陣驚呼。邵凡安轉頭看了看,原來是一位著紫紋的弟子被擊落了面具。 紫色的云紋,邵凡安想了一想,那便是杜南玉的弟子。她這一脈應該是更加擅長醫術和煉丹,在攻擊性的法術修煉上會虧欠一些,所以也沒什么意外的,她的弟子第一個敗下場來。 此刻場上還剩下三個人。 紅紋和青紋的弟子互看了一眼,彼此間也沒說話,可卻是極為默契的選擇了聯手,同時向段忌塵攻去。 段忌塵以一打二,左右騰挪,閃過了兩次奇襲,又翻身避過一次強擊,最后在蹲身躲避時,左手握腕,右手掌符,兩指一并,向天一指。 頃刻之間,邵凡安腳邊的狼影化成虛影,下一瞬在祭臺的上空現了形,嘶吼著一躍而下。 邵凡安毫不猶豫,立馬動身離開。 離開之前,他還把自己從竹屋里帶出來的油紙傘背到了背后,幾下系好綁帶。他的箱籠被他留在了屋里,那個目標太大,過于顯眼了,他故意沒拿。 他幾步跑下了二樓看臺,一步沒多停頓,側身擠進人群之中,直奔著西南邊那一處小門去了。 祭臺上戰況似乎十分猛烈,人群里時不時響起喝彩聲,可邵凡安一眼都沒多看,他抓緊一切時間在往小門跑,這一路上他和眾人逆了方向,擠擠挨挨的跑得十分艱難。 他剛剛在二樓觀望了半天,西南邊負責守門的那個弟子他認得,是沈青陽的一位師弟,是之前看診隊伍里的一個人,性子很熱情。 那位弟子的注意力都在祭臺上,邵凡安幾乎跑到他面前了,他才認出他來:“欸?邵大哥,你怎么在這里???” 邵凡安沒和他多言,只是說身有要務,著急離開,希望他能幫忙借匹馬來。 那位小弟子和他也算熟悉了,看他急切,當下便應了下來,讓他稍等一等,自己轉身去牽馬。 這時,周圍的看客忽地爆出一陣掌聲,還伴有好幾聲叫好,邵凡安轉身一看,剛好看到身著紅紋的弟子被段忌塵一個極其利落的背身反摔,直接扔下了祭臺。 那弟子旋身落地,后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抬手摘了面具,略有些無奈的一抱拳,見禮離了場。 臺上現在還剩下兩個人。 遠遠的,邵凡安看到那個小弟子牽著馬往這邊來了。 這邊看客多,幾乎都是人挨著人的,那人牽著馬不好走,邵凡安便破開人群,主動往那邊擠過去。 人群擁擠,等他好不容易見縫插針的擠過去時,祭臺上,段忌塵正打出了一手漂亮的符術——狼影身形瞬間膨大,猶如一團炙熱的黑火,燃著一身煙霧,嘶吼著沖向對面,青紋弟子退無可退,最終只得被迫跳下祭臺。 那落敗的弟子拱拳朝臺上賀了句喜,段忌塵一把收回狼影,手指尖兒因為過度損耗修為而有些發顫,他心臟砰砰跳得厲害,氣還沒喘勻呢,立刻往二樓看臺望過去。 隔間里沒有人在看著他。 段忌塵戴著面具,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可身形確實是猛地一滯。 祭臺上勝負已分,崇山祭終于迎來高潮,鼓聲漸起,主事的前輩高喊:“拜——山——” 邵凡安心里也緊張起來,他接過韁繩,迅速和小弟子道了句謝,趕忙翻身上了馬。 這會兒他這一上馬,一下子就比周圍的人群高出來一截。 段忌塵站在高高的祭臺上,一眼便望見了他。 邵凡安不敢多留片刻,勒緊了韁繩,調轉馬頭就想上大道。 這時,人群里忽然起了一陣嘩然聲。邵凡安心下覺出幾分不對勁兒來,夾著馬肚子轉了半個身,回頭往臺上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他立刻愣住了。 段忌塵面色發怔,正直著眼睛遠遠地看著馬上的邵凡安。那張無悲喜的白色面具已經被他取了下來,正拿在他手里。 對面的看臺上,幾位師父都是一臉的驚詫,段崇越臉色沉得嚇人,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一下邵凡安都懵了,他本來的計劃就是想趁著崇山祭時跑路。 段忌塵拿迷陣困著他,他出不去,那就哄著段忌塵把他帶出來。狼影守他守得緊,可只要段忌塵想在祭臺上獲勝,他就不可能不用自己最擅長的御靈術。段忌塵說他會贏,邵凡安信他一定能贏,如此一來,獲勝者就會在祭臺上當著所有人的面舉行拜山儀式,那邵凡安就不光有了逃出去的機會,他還有了充分的逃走的時間。 但他萬萬也沒想到,段忌塵竟然會在祭臺上摘下面具,如此干脆的中斷了儀式。 兩人隔著驚聲連連的人群遙遙對望,段忌塵臉色白了又白,忽然朝著他的方向,顫聲喊道:“邵!凡!安!”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就全被吸引過來了,應川和沈青陽也在看臺上看到他了,兩人面上皆是一愣。 邵凡安心里猛地一緊,也來不及多做什么,轉身就去拽韁繩。 “邵凡安??!你站?。?!”段忌塵丟開面具,直接一躍而起,施展輕功,從高臺上朝這邊踏空而來。 “逆子!”段崇越一聲怒斥,眉眼間起了雷霆之怒,抬手祭出雷符。 一道閃光朝段忌塵背心上落下。 “塵兒!”掌門夫人驚慌失措地叫了一聲,瞬間嚇白了臉。 那道天雷將段忌塵從半空中硬生生劈了下來,段忌塵臉色慘白,硬是受身落了地??蛇€沒來得及做下一個動作,段崇越召出第二道天雷,同時甩出帶著雷光的縛仙索。 那縛仙索緊追而去,剎那間緊緊綁住了段忌塵的雙臂。段忌塵短時間內連挨了兩道雷劈,行動又受限,單膝瞬間跪了地。 邵凡安回身看過來,徹底驚住了。 在場的眾人都被這場巨變驚得回不過神,段崇越滿臉的怒容,聲如驚雷:“還不快把這個孽子拿?。?!” 離得近的重華弟子得了掌門令,齊齊上陣,將連遭兩擊的段忌塵按在地上。 “邵凡安……你站住?!倍渭蓧m掙扎著抬起臉,白色的祭袍上沾了塵土。他滿身皆是狼狽,一雙桃花目眼尾紅得嚇人,“你不準走……你答應要和我去藥谷的,你答應了的……” 邵凡安沒開口,握著韁繩的手一緊。 “你騙我……”段忌塵顫了顫眼簾,嘴唇直抖,眼眶里蓄滿了盈盈潤潤的光,“你又騙我……” 兩人視線交匯在一處。 滾滾紅塵,轉眼而過,兩人初見的那一幕,也恰似是在這喧喧嚷嚷的一眼間。 段忌塵睫毛抖了抖,一顆淚珠順著臉頰砸落下來。 邵凡安猛一下錯開了視線,調轉馬頭,揚起手里的馬鞭。 段忌塵聲音是抖的,嗓音帶了哭腔,他從胸腔里微弱地擠出一聲喚:“邵凡安……” 邵凡安一鞭子抽落下來,喝道:“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