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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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凡安直接就讓段忌塵這一番話給砸懵了。 他昨天一宿翻來覆去的沒咋睡好,心里剛剛把心意確定下來,定了他就跑過來當面訴衷腸了,多一天都沒耽誤。他這輩子活了二十三年,第一回對人動了真心。這頭一遭遇到的事兒,他也抓瞎,也頭昏心跳的不知如何是好??稍僭趺凑f,男子漢大丈夫的,喜歡上人家了那不得自己卯著勁兒爭取一下。段忌塵眼里有別人,他再清楚不過了,可他想試上一試。這不管最后倆人能不能成的,他總歸不想留遺憾。 而且……邵凡安心里猛地蹦跶了兩下,就段忌塵和他日夜相處時的那股別扭勁兒,他覺著段小狗心里未必就沒有他。 總而言之,這第一步他跨出去了,兩人能不能一塊兒往下走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那實在成不了他又能怎么的啊。 他也不能怎么的。 邵凡安是實打實的過過一陣兒苦日子的,小時候想要要不到的小玩意兒多了去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這道理他可再明白不過了。心心念念的好東西,得著了他就好好的當寶貝收著,得不著,那東西再好也不是自個兒的,不能強求。 感情這回事亦是如此。 邵凡安開口道:“這跟輕不輕浮、放不放浪有什么關系啊,這都不是一碼事兒,你非擱在一塊兒說。你若真是對我無意,我……”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也定然不會跟在你身邊,糾纏于你?!?/br> 邵凡安這句話本意是想說他絕不會追求不成,就做死纏爛打這等的下作事,可傳進段忌塵耳朵里,就變成“我不跟著你”了。 邵凡安不想跟著他,那想跟著誰?! 段忌塵臉色一下就變了,語氣頓時臭了起來:“你以為你離得了我能活嗎!”此言脫口而出,說完他自己愣了愣,這才記起代華說的蠱蟲沒認主的事情,心里剛提起來的那點底氣猛地一落,另一股急火又躥了起來——邵凡安離了他還真不是不行,毒發之前與另一個男人行房即可。 一想起這茬兒,段忌塵心中更覺氣悶,伸手就去抓邵凡安手腕。 邵凡安剛被莫名其妙的懟了一句,這會兒又被挺大勁兒的抓了手,甩了一下還沒甩開,頓時也有些氣惱,皺了眉毛道:“就算離不開你,難道還要天天上趕著巴著你哄著你不成?我又不是賤得慌?!?/br> “邵、凡、安!”段忌塵這是真的氣急了,臉都黑了,簡直要跳起腳來。他想著邵凡安喜歡自己,想要對自己好,想天天和自己杵在一處,這、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怎么就扯上賤不賤的事情了?! 這個人,嘴上口口聲聲說喜歡說愛慕說離不開的是他,轉過臉來就口出冷語惹人不高興的也是他。 段忌塵氣得滿臉通紅,抓著邵凡安手腕往自己這邊扯了扯,咋咋呼呼地道:“你、你給我道歉!” 他都沒捋清楚自己這么大的火氣是打哪兒來的,就想著邵凡安的話扎著他了,邵凡安是個討厭鬼,腦子里就想著一碼事——讓邵凡安給他服軟。 邵凡安全程都沒跟上節奏,心說自己逮著機會表個真心,事情成不成的還沒捋明白呢,這怎么就扯上道歉了。他反握住段忌塵的手,把手扯開了:“這哪兒跟哪兒,道哪門子歉——” 兩人正在這兒拉扯呢,一旁的石洞里忽地傳出一陣響動。片刻后,代華從里面率先走了出來,一抬眼,剛好看到邵凡安抓著段忌塵手腕的這一幕。 邵凡安見到前輩,立刻松開手。代華立在洞口,微微瞇了下眼,忽然開口道:“管好你的人?!?/br> 江五緊隨其后,也從洞口走了出來,出來時皺著一張臉,看著心情似乎不大好。他聽見代華的話也沒言語,盯著兩個小輩兒瞅了瞅,然后朝邵凡安一點下巴:“你跟我過來?!?/br> 邵凡安趕緊跟上自己師父。江五二話沒說,帶著他就往回走。 邵凡安跟著走出二里路,一回頭都看不到段忌塵師徒倆了,這才問道:“師父,玄清真人呢,怎么沒和您和前輩一起出來?” 江五的臉色從出洞就不太好,隔了好一會兒才回了話:“石洞下面被人施了陣法,他留下來閉關破陣?!?/br> 邵凡安好奇道:“那下面到底是什么???選了個風水寶地做址,還拿陣法守著,怎么弄得如此神秘?” 江五又悶頭走了幾步路,摸出酒壺灌了一口,才道:“是一座墓?!?/br> “墓?”邵凡安愣住,“誰的墓?玄清前輩如此大費周章的,這是要開那人的墓?” 江五悶頭在前面走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下面,葬著一位舊友?!?/br> 后來邵凡安和江五回了竹樓,進屋以后,才從他師父嘴里聽到了一段當年的陳年舊事。 江五講故事講得極其簡單,一開場就是十七年前,那會兒他差不多就二十來歲,和當年同樣年輕的玄清真人一同闖蕩江湖。 邵凡安打岔道:“師父,你和玄清前輩到底什么關系???認識的這么早,還曾一塊兒闖江湖,這么好的關系,我怎么從來沒聽您提起過?!?/br> “別吵?!苯褰又v,說他們兩個那時年輕氣盛的,又都是少年人正意氣風發的時候,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二人聯手,懲jian除惡,快意恩仇,也算是在江湖上混得小有名氣了。后來,兩人在路途中偶然發現了一個邪道教派,江五想了想,提道:“就是你們前些日子查探到的那個教派?!?/br> 邵凡安道:“在神幡上繡‘三足金烏’的那個?” “對?!苯孱h首。他繼續講,話說那個道派的邪主修行頗深,而且習得一門邪術,會化人功體,過招時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化去一身的修為,所以當時沒人敢和那人正面交鋒,很是難纏。 兩人那時且戰且退的,卻也是久攻不下,再后來他們就遇到了一位姓蘇的道長。那人比兩人的歲數要略大上一些,為人正直良善,和兩人志同道合,江五喚他蘇兄。 蘇道長勤心盡力,出謀劃策的,最后終于找到了邪主的弱點,以他們三人為首,在其他門派弟子的幫助之下,終是滅掉了那個邪教。 聽到這里,邵凡安反應過來:“難道這位蘇道長,就是這墓的墓主人?” 江五點頭。 邵凡安愣了愣:“即是同道好友,那為何玄清前輩要開這位蘇道長的墓?” “打岔打岔,就知道貧嘴?!苯鍚阑?,“你少說插兩句嘴能怎么?” 邵凡安把嘴閉上了。 江五道:“記得我跟你提過的南陵派嗎?一朝滅門,秘籍失竊的那個?!?/br> 邵凡安閉嘴點頭。 “當初南陵派宴請眾人時,他也在列。那天晚上發生了許多事情,其實現在想來,有一些細節非常值得推敲,如果不是那一場大火……當時最大的嫌疑者……”江五頓了頓,“是蘇兄?!?/br> 邵凡安忍不住插話道:“但是蘇道長身亡,所以一切的嫌疑就都落到了當時唯一活下來的您的頭上了?” 江五皺眉,沒說話。 邵凡安細想片刻,又道:“玄清前輩急于開墓,難道……是想開棺驗尸?他懷疑蘇道長當年其實沒死?” “當年發生了那么多事,誰能想到,十七年后,‘三足金烏’和‘cao魂術’竟然又都相繼現世。那時參與過兩個事件的人,就只有我和他,還有離世多年的蘇兄?!苯逵止嗔撕脦卓诰?,抹了抹嘴才道:“一切都只是猜測,他想開棺查明真相,可如果真相是蘇兄確實在當年就身亡了,死后開棺,這又是何等的罪過?!?/br> 江五心情明顯不好,一口酒接著一口酒的,邵凡安便沒再說些什么。 當夜師徒再無他話,邵凡安一覺睡到天明,還沒起身呢,便聽到樓下鬧了動靜。 他們住的這處竹樓,是當地唯一一處小客棧,玄清真人圖清凈,入住以后直接包場了,連店家的人都沒留,所以這樓里現在不接外客,能進出的全是他們自己人。 邵凡安聽見動靜推門出來一看,一低頭,正看到了好幾幅熟面孔。 沈青陽和他幾個師弟皆是一臉的疲倦,估計是趕路趕得急,看上去一個個的都風塵仆仆的。 好些日子沒見了,邵凡安笑著下樓和沈青陽打招呼,旁邊的師弟們都圍了上來,丁小語背著個小包裹從外側擠了過來,笑得甜甜的,仰著頭喊他恩公。 邵凡安順手接過他肩上的包裹,一側眼,剛好看到不遠處,段忌塵已經和賀白玨見上面了,兩人站得挺近的,說話聲音也小,段忌塵低著個頭,賀白玨看著他笑起來。 邵凡安看得呆了呆。 東側的二樓回廊上,代華半倚在廊柱上,垂著一雙眼睛,目光在邵凡安臉上掃了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