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眼的時候，天未亮，借著窗外的月光，瞧見線香早已燃盡，徒留一點灰。

    林艷青見狀。打算起來再取一支點上，因動靜太大，吵醒了在身側的江月璟。

    “做什么？”江月璟顯然是困得很，眼睛沒睜開，只問了一句。

    “不管它?！苯颅Z輕輕搖了搖頭“睡吧?！?/br>
    林艷青不語，猶豫一會后還是依言照做了。他摟著江月璟，將溫暖渡給偏涼的身體。心里泛起一陣酸意。許久許久之前，江月璟——他的師尊，并非如今這樣。

    江月璟容顏依舊，沒有分毫變化，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十分清冷之中蘊含一絲微不可查的溫柔，日后才知道，這金貴的溫柔江月璟誰都沒給，單單就留給了自己的徒兒，旁人更有所不知，面對自己收養的徒兒時，江月璟甚至收起了對外界的清冷，只余萬分的耐心和憐惜對待艷青。

    林艷青此時默默注視著他，小心翼翼地將一縷青絲撫到耳后，這一次的動作輕柔萬分，沒有將師尊吵醒。

    不知過了多久，困意翩遷而至，睡之前，還不忘把他摟得更緊。

    第二日江月璟醒來時，只剩下他自己一人。昨夜歡好過后雖經他徒兒的細致按摩，腰部以下依舊是酸麻，他準備再睡一會，可是無論如何調整睡姿都無濟于事，折騰半天后選擇起床。

    等到林艷青從外頭回來，進入房中看見師尊斜躺在椅子中，手捏著一本書，半天沒翻動一頁，似是若有所思。

    他連忙走過去，拾起書后詢問為何起身。

    江月璟聞言嘆出一口氣，道“還是不舒服?！闭f完，動了動腰。林艷青見他如此，不免又是一陣自責。

    “師尊不如去泡會溫泉吧，如今天冷了，更得注意保養才是?！苯颅Z聞言，思忖片刻后點了頭。

    林艷青見他同意，就脫下外套，披在他師尊身上，隨后又將他攔腰抱起，一步一步，緩緩朝著通往溫泉的小路走去。

    江月璟雙手搭在徒兒肩膀，一副柔弱無骨的樣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個絕世獨立的副掌門。

    溫泉離住處不遠，小路兩旁是竹林，微風吹進來，竹葉沙沙作響，自然之音落入耳中，有放松心情之效。

    泉水溫暖舒服，又在這樣幽深的環境下，自然對增進修為有益。

    江月璟側身，枕著手臂靠在石塊上，眼神放空，若有所思。林艷青自知不能繼續待下去，臨走前照例請示了他，江月憬沉浸于溫泉帶給他熱而不燙的舒適里，對于他徒兒的話并不在意，只揮了揮手，做了個口型道“你去吧?！?/br>
    林艷青得此吩咐，無聲離去?；氐椒績?，心跳卻有些加快——他本是修仙之人的徒弟，照理說就這點算不得路程，本不會讓他失態如此，要說其中緣由，卻又彼此都心知肚明。

    與江月憬相處并非一日，然這樣的心亂從確立關系一以來倒是只增不少，但說起來卻不太好怪罪到他的頭上，誰教江月憬生的一副如此面容，從第一眼見到，就在心頭留下印記，一直伴隨到如今，想必是忘不掉了。

    林艷青思及此，眼睛流露些許笑意。

    在溫泉中泡了一個多時辰，江月璟如玉般的肌膚被熱氣染上一層薄紅。幾縷青絲落在水中，濕潤后貼在他肩部，更顯他清絕無雙的樣貌。又過了半刻，江月璟屏氣凝神，開始調整。光華流轉只在他身上停留一會，就因為功力不夠而散去。他睜開眼睛，無聲的嘆了口氣。

    下一刻，他又警覺起來——有人在遠處靠近。

    江月憬從溫泉中起身掐了訣，那竹上落下的幾片葉子在瞬間變成利器，轉動手腕后朝著目標直直刺去。

    江月憬彼閉目，沒有聽到任何異常的聲音。

    原來剛剛的竹葉只到了那人的眼前便紛紛落地，對方連手指都沒動多少，就擋住了江月憬的攻擊。

    那人緩步走到他身邊，只見殷紅色的雙眼露出一點笑意，柔聲道“師尊功力大有長進了?！?/br>
    江月憬聽罷，冷笑一聲“孽徒此時過來，安的什么心，我還不知？”

    林艷青搖搖頭，收起了方才的輕浮“此處溫泉雖然能助您修護，但這樣的天氣實在不宜在外久留，不如隨徒兒回屋？”

    江月憬聽完，先是不語，后有抬頭望了望天，陰沉一片的云，仿佛要下雪，也就點點頭，當做同意。林艷青似乎怕他反悔，立刻伸出手牽著他從溫泉中出來了。

    饒是江月憬立刻念了凈衣咒，還是沒擋住瞬間襲來的一陣冷風鉆進，眼看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溫暖被吹散，林艷青決定先不管師尊是否樂意，仍舊如之前那般抱著回了屋內，速度比之前要快上許多。

    室內溫暖如春，江月璟享受徒兒給他的細致按摩，幾乎要睡過去。林艷青的手在他后背以及腰間流連，昨日留下的痕跡已經消除，又回到了原本的色澤，經過剛才溫泉的調養，被燭火照著暈著一層淺黃的肌膚中隱約泛紅，林艷青盯著看，心思難免活絡，手也開始不安分，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感受如綢緞般柔滑的肌膚。

    “得寸進尺?！苯颅Z緩緩開口，轉過頭瞟了一眼徒兒。林艷青見師尊這般，慌忙低下頭——只是在眼尾輕輕一掃，就將他的心都勾了，剩的魂兒也不知飛往哪去，想必是無處可藏，就在手指和耳朵上停留，使得陣陣熱氣吹來，臉頰都染上了色。

    片刻之后，令他心神不定的按摩終于結束，林艷青有種如釋重負的錯覺。

    江月璟走到窗邊，見外頭正下著雪，也就這般地站了一會。桌上的茶已經涼透，他修長的手指在上方緩緩轉了一圈，漸升起熱氣，他拿起品了一口，才道“算你有心?！?/br>
    聽聞此言，林艷青心中免不了有些歡欣得意。

    自從拜江月璟為師之日起，就開始細心留意師尊的各項喜惡，一般的茶水入不了江月璟的眼，唯獨只有這盞“隱玉”是他的所愛。此茶須得采集雪山上的蓮花，風干保存后隔一年后才能泡。因這蓮花成玉色，在茶湯中會漸漸透明，故有此稱呼。雪山之路難行，林艷青在成為徒弟之前去過一次，因那時候修為尚淺，險些被凍死，當初只為了能成為江月璟的徒弟，才去雪山，說到底，只是為了通過考驗，對于喝茶興致缺缺。而今時不同往日，頗有一些愛屋及烏的意思了，當然這意思之中，難免會有一些愧疚。

    他與師尊相處多年，也算是摸得清一些心思了，但若不是自己那個時候沖動舉止，說不定進展會更為順利，林艷青一想到這里，心里就止不住的懊惱，臉上倒是沒什么改變。

    江月璟盯著他看，雖說自己徒兒在外人眼中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每回二人獨處，他的表情就會松懈，所以不如說他是這般，而應該說是他擅長如此。

    他猜出林艷青此時心里在想什么，卻不挑明，只說“明日下山一趟?！倍鬀]了后文——專門等徒兒的反應。

    林艷青立刻轉頭道“何事？”發覺自己語氣有些不妥，補了一句“師尊下山所為何事？”

    江月璟才不管他后面那句誠懇之問，將茶杯重重一放，把過去他所作所為之事盡數抖露出來“為師因掌門之令在居所反省，你正好趁此機會監禁為師。期間諸多事讓師父替你好好回憶回憶，如何？”

    不等林艷青吐出一個“不”字，江月璟就真的將一切事情講述一遍，甚至連最初的相遇也顧及，根本不給徒兒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