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坎伯蘭光親還不夠，手上還圖謀不軌地往下摸，康奎爾終于忍無可忍，提著坎伯蘭的后頸rou把他拉開?？粗矍靶Φ瞄_心，甚至還想湊上來的坎伯蘭，康奎爾嘆了口氣，沉聲道：“站好，別動?！?/br>
    坎伯蘭才乖乖得直起腰。

    “我們這次來是有任務在身的，還記得嗎？”康奎爾問，“你有什么發現嗎？”

    “有一點，我還沒有仔細看?！笨膊m側過身打開那間鬧鬼房間的房門，將康奎爾引進去。他把康奎爾帶到那個紅蠟作成的殘破圖案邊，解釋道：“這是亡靈魔法需要的法陣圖案。全國所有的亡靈法師都記錄在案，我打算之后去拜訪住在南城區的那一位，詢問他是否與這有關?！?/br>
    康奎爾在圖案旁蹲下。大部分的圖案已經被清理過了，地板上只殘留了一層淺淺紅痕，幾乎看不出完整的圖形，只能隱約看出兩個交疊的菱形。

    康奎爾雖然不會魔法，但他知道法陣上所有的圖案都有意義，所以他抬頭看向坎伯蘭問：“你知道這個圖案有什么作用嗎？”

    坎伯蘭搖頭。亡靈魔法屬于禁忌，即使是阿普里爾也不會輕易在他和簡面前使用。

    看來只有坎伯蘭去找那位亡靈法師才能知道了。

    康奎爾直起身，窗外一個身影從余光里閃過。他一愣，走到窗邊探頭往外望。

    剛才的人影只在街道上一閃而過，一瞬間就消失在交錯繁雜的小路中。

    “怎么了？”坎伯蘭問。

    康奎爾搜尋無果，轉過身搖頭。

    “說說我發現了什么吧?！笨悼鼱枔芘艘幌麓皯粝路降牟邃N，“這間公寓是很久之前建造的了，使用的配套設施都是古老的標準。

    “比如這種兩面插銷，從屋里和屋外都能打開。

    “我從屋外觀察發現，所有靠近道路的窗戶外面的插銷都是灌了鉛的，但是只有這個房間的插銷沒有。

    “所以這扇窗戶是可以從外面打開的?！?/br>
    “但是報告不是亡靈作亂嗎？”坎伯蘭疑惑地揚眉，“亡靈根本不需要通過窗戶進出?！?/br>
    “這就是矛盾點所在?！笨悼鼱柕闹讣庠诖袄馍匣^，沾上了一層灰，“按照落下的灰塵厚度判斷。上一次窗戶打開的時間并不十分久遠，與我們得到的最后一次對亡靈的目擊報告正好吻合?！?/br>
    “會需要開窗進入的，只有人?！笨悼鼱柌羶羰稚系幕覊m，“至于他是誰，他要做什么，他與出現在這間房的亡靈是否有關，都無從得知?！?/br>
    “的確?！笨膊m認同地點頭，“這個問題暫時無法解決，我們應該盡快就現在已知的情報進行進一步的調查?！?/br>
    “那我先去找那個亡靈法師?！笨膊m轉身便要離開，他一邊開門一邊對康奎爾說：“謝謝你的協助，康奎爾先生。這明明不是你的委托……”

    “不用在意，我答應了簡的請求。而且……”康奎爾揮手，看著窗外的街道，神色不明地補充道，“我有些在意的事，可能會離開一會?！?/br>
    坎伯蘭和康奎爾各自在公寓門口分開。

    康奎爾走上在那個房間能看見的街道，尋著記憶拐進了一條陰暗的小道。

    剛才他在房間里瞥到的人影，讓他有些在意。

    幸運的是，他在小巷里繞了繞，走上了另一條較寬的大路，而那個令他有些在意的人影就在不遠處。

    那人帶著黑色呢帽，同色的長風衣墜至小腿。黑色較長的頭發遮住了右眼，下巴藏進風衣領子里，正整理袖口的雙手帶著黑手套。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只有袖口露出的一截蒼白的手腕。

    尋?？悼鼱柌⒉粫谝膺@樣裝扮神秘的人，但是那人經過時朝著康奎爾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張臉讓康奎爾心頭一跳。

    就在不久前，康奎爾才見過一模一樣的臉。

    那張精致得恍如真人的人偶的臉。

    這讓康奎爾無法不在意，于是他放輕了腳步，混在人群里偷偷跟蹤起了那個人。

    那人慢步走在道路上，身后的風衣后擺輕輕搖擺，像振翅的烏鴉尾羽，揚起不祥的弧度。他走得慢，卻并不迷茫，是有著明確目的地的步伐。

    康奎爾跟著他走進不遠處的一條路，來到了一家閉著門的花店門口。

    那人抬手，不急不忙地敲了兩下門。

    并沒有人及時應答，那人也不著急，低頭欣賞著花店門口擺著的插花。百合在雛菊和鳶尾的簇擁下顯得格外潔白纖長，花瓣沐浴在晚霞與微風中，輕輕顫抖。

    就在康奎爾以為店內沒有人的時候，花店的門突然開了。一位留著中長發，胡子拉碴，看起來像是花店店主的男人打開門，在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瞪大了眼。

    “你……你怎么……怎么會是你……”他對那人的到訪十分驚訝，一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好，伊利斯?！贝┲L衣的男人的聲音微啞，他抬了抬帽檐當作行禮，“好久不見?！彼峙隽伺鲩T口放著的插花，“看起來你過得相當不錯，明天如同這束花一樣美好?！?/br>
    然而伊利斯聽見那人的稱贊，卻只能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別這么緊張，伊利斯?！蹦侨溯p笑一聲，攤開雙手說：“不給老朋友一個擁抱嗎？”

    伊利斯的臉一下就白了，他扶著門框，瘋狂地吞咽著口水，大腿發顫。

    那人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張開雙臂等待著。

    終于，伊利斯的兩肩沉重地墜下，他恍惚地朝那人走了一步，伸手投入了那人的懷抱。

    像墜入陷阱的動物。

    那人環抱住伊利斯，仿佛一切只是久別重逢的老友間的深情擁抱。

    但是康奎爾卻聽見了那人在伊利斯耳邊的低語。

    “但折斷的花朵很快就會枯萎?！?/br>
    “不……”伊利斯的雙手緊緊勒住那人的胸膛，他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聽不清?！皩Σ黄稹?，我錯了……放過我，放過我！澤卡萊亞！”

    顫抖的求饒變成怒吼，伊利斯不知從哪掏出一把園藝鏟，在澤卡萊亞的背后高高舉起，卻在將要碰到他的后背時突兀地停止。

    澤卡萊亞捧著他的臉，輕輕吻上了他。

    這個吻不包含任何愛意，它是死亡的預告。

    伊利斯恐懼地睜大了眼，眼淚從眼眶里不停地溢出來。

    “愿神寬恕你我的罪惡?！睗煽ㄈR亞低頭看著涕淚交加的伊利斯，原本捧著他的雙手下移，毫不留情地扭斷了他的脖子。

    伊利斯只來得及在喉嚨里發出含糊的痛呼，雙眼就渙散了。

    澤卡萊亞后退一步，伊利斯的尸體就軟倒在地上。澤卡萊亞從門口的花束中摘下一朵雛菊放在伊利斯的胸口，伸手合上他的雙眼，轉身離開了。

    看見澤卡萊亞朝他的方向走來，從頭到尾地目睹了他的暴行的康奎爾來不及躲閃，只能所在拐角的陰影里，聽著腳步聲一步步逼近。

    就在腳步聲即將來到康奎爾身邊時，道路的來處方向突然傳來了歡快的笑聲。

    康奎爾抬頭看去，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抱著一束花，笑著朝他們這邊跑來。

    小路狹窄，無法容許兩人并排通過。那個女孩看見澤卡萊亞后漸漸放緩了腳步，最后和澤卡萊亞同時在康奎爾身后不遠處停下了。

    小女孩的出現并沒讓康奎爾放松。小女孩前進的方向正好是花店的方向，而打破他最后一絲幻想的就是她手里的花束，與花店門口那一束一模一樣。

    康奎爾握緊了拳，他并沒有在狹窄的小巷里與一位殺手搏斗的信心，但他也不能看著一個小女孩死在他面前而無動于衷。

    然而就在這時，澤卡萊亞出聲了。他放緩了聲線，多出幾分溫和。

    “你好，女士。你是要去花店嗎？”

    “……是的?！毙∨⑦t疑了一會回答道。

    “我剛從那里過來，伊利斯剛剛離開?！?/br>
    “真的嗎？”女孩的聲音有些急切，“可是客人的需求很緊急……”

    “你認識店主伊利斯嗎？”澤卡萊亞問。

    “他是我爸爸?！?/br>
    “……這樣?！睗煽ㄈR亞沉默了一會，“他告訴我如果你回來時他不在的話，叫你去最近的教堂找他?！?/br>
    聲音的方向稍微下移，應該是澤卡萊亞蹲了下來。

    “你找得到教堂的方向嗎？”

    “可以的?！?/br>
    “好孩子?！?/br>
    康奎爾看著女孩又出現在視野里，正朝著來時的方向跑去，然后就突然被澤卡萊亞叫住了。

    “抱歉，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芙羅拉，先生，我叫芙羅拉?！迸⒒卮鸬?。

    “……是伊利斯為你取的嗎？”

    “是的，先生，爸爸說這是母親的名字?！迸⒊瘽煽ㄈR亞揮手?！鞍职忠恢闭f他對不起mama，我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是因為mama在生我的時候死掉了吧?！?/br>
    康奎爾趁著芙羅拉和澤卡萊亞談話的機會，悄悄離開了。

    他躲進了路旁的一家商鋪里，借著擺設的掩護通過玻璃窗看著那條小巷。芙羅拉離開不久，澤卡萊亞也跟著出來了。他停在小路的入口，安靜地站了許久，才轉身離開了。

    康奎爾趕緊跟了出去，卻將他丟在了人群中。

    四處都看不見澤卡萊亞的影子，康奎爾嘆了口氣，自認跟丟了他，正要往公寓走的時候，一邊的小路里突然伸出了只手，將他拖了進去。

    康奎爾被按在粗糙的磚墻上，喉嚨上抵著一個冰冷且鋒利的東西。他眨了眨眼，平復了一下劇烈的心跳，剛想開口就被捂住了嘴。

    澤卡萊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低沉而冰冷?！盁o需狡辯，先生，你跟蹤我許久了?！?/br>
    康奎爾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你的技術很成熟，人群的腳步聲掩蓋了你的步伐，四周玻璃窗的反射模糊了你的視線。但就是你太專業了，讓我不得不注意你?！睗煽ㄈR亞說，“我被很多人跟蹤過，大多只是興趣使然的小卒，但是你，先生，你的專業性讓我懷疑你的身份?！?/br>
    康奎爾自知就算是現在說他也是好奇心起，澤卡萊亞也不一定會相信，所以他也不打算辯解，只是聳了聳肩。

    澤卡萊亞的手在康奎爾的身上游走，他的聲音里難得的多了一點疑惑。

    “你的身上有神圣氣息相當濃郁的十字架，衣服又是使用的皇室專用的暗藏法陣繡紋的布料，而手上的繭和身上藏的暗器卻又昭示著你的冒險者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個普通人，先生?！笨悼鼱栃π?，“如果我說，我跟蹤你的原因是我覺得曾經見過你，你會相信嗎？”

    “很老套的搭訕方式，先生?！睗煽ㄈR亞停下了探究康奎爾身份的動作，“你放松了不少?！?/br>
    “你不想殺我，先生?！笨悼鼱栔苯拥鼗卮?，“你不會是個多話的人，如果你真的想殺我，就不會磨蹭?！?/br>
    “你很相信你的判斷，先生?！彪m然嘴上這么說，澤卡萊亞還是松開了手，從康奎爾身后走了出來，“如果你是猜的，那你應該感謝你的幸運。我不會用骯臟的手去擁抱別人?！?/br>
    康奎爾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抬頭仔細打量澤卡萊亞。

    他果然長得和那個人偶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澤卡萊亞的雙眼處橫著一道又長又深的疤，幾乎連眉骨都切斷了。尋常來說能變成這樣的疤的傷口足以使他雙眼失明，但是澤卡萊亞露出的左眼卻十分清澈，甚至可以說是驚人的美麗。蔚藍色的瞳仁鑲嵌在眼眸里，像是萬里無云的碧空下，高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凜冽而危險。

    康奎爾見過寶石般的瞳色，但與澤卡萊亞的眼瞳相比都遜色幾分。

    他壓制住內心的驚艷，狀似無意地移開視線。

    澤卡萊亞也許發現了，但沒有深究。他朝著康奎爾抬了抬帽檐當作行禮，“希望我們不會再次見面，先生?！?/br>
    話音未落，澤卡萊亞就轉身走進了小巷深處。

    陰影親吻他的鞋間，輕柔地讓他走進自己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