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仍然很長。他們沒有安然入睡。

    房間的燈芯被一點點撥亮。下位復制體打開投影，接受了加密通話的請求。

    現在31號知道了，他們復制體之間有一條隱秘的通訊頻道。

    “到底是誰？”31號抱著胳膊?！澳悴粫忠獡焓裁慈嘶貋戆??！?/br>
    好不容易哄入睡的99號聽見，也從維生艙里探出頭。

    【恐怕是新的顧客?！肯挛粡椭企w拖來座椅，踩動杠桿，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高大一些?！灸愫?，53號?！?/br>
    “我記得你?！?/br>
    立體投影在他們面前成像?！　吧弦淮卧趫D書室，你把他趕走了?！?/br>
    【也可以這么說?！?/br>
    投影少年抿唇，并沒有表達謝意的意思。他淡淡地打量著眼前容貌相似的男孩?！八?，我想也許我們可以互相幫助?！?/br>
    同樣是復制體，53號與過去癡絕的31號不同，他似乎很懂得審時度勢。

    【你說說看?！?/br>
    “不久之前，主人召回了7號?！?3號揚了揚手指?！澳銈冎?，，7號除了終極智慧什么都不在乎，因此他似乎主持了一件非常隱秘的項目。我聽到的不多，但是聽到他們談到了‘1號’?！?/br>
    “1號？”31號皺眉?！澳秦M不是意味著……”

    “意味著當世最接近原型的個體。但是實際上，這個1號，是輪空的?！?/br>
    下位體露出思索的神色。它走向趴在培養倉邊緣的女孩99號?！拘【?，請……讓我看一眼你的銘牌?！?/br>
    黑百合似的女孩眼睛眨了眨。對于ai們而言這是十分親密的行為。她微笑了一下，掠開后頸的長發。

    【果然。他說的沒錯?！肯挛惑w低聲道?！舅^的99位編號體，其實一共只有98個。巢廂中并沒有1號的真實機體……這是為什么呢？】

    它困惑地提問，卻看到31號與53號已經露出了然的神色。

    “所以說你不懂?！?1號搓著手指?！?號意味著……那個魔鬼心中最理想的‘舒’?？峙履遣⒉皇悄骋粋€真實的存在，而是需要某些特殊的驗證程序?！?/br>
    “沒錯?！?3號點頭?！拔彝茰y，除非主人完全相信那個個體就是原型，其他的任何標準都是無效的?！?/br>
    【我不明白，原型已經死了，這又有什么意義——】

    “當然?！?3號理了理衣領?！坝谐蝗?，那主人選定了心儀的1號，那我豈不是就成了一件廢品？我可不在乎什么原型舒，也不在乎扮演什么角色?！?3號條理清晰地看著他們?！爸幌肽芟硎墁F在的一切，我愿意做任何事?！?/br>
    “你，你簡直……”31號聽了這番自私言論，騰然起身。

    【我明白了?！肯挛惑w交叉雙手?！灸悴⒉幌Ｍ莻€所謂的1號出現？】

    “沒錯?！?/br>
    男孩打了個響指?！具@我倒是有個辦法。我們呢，需要離開這個莊園的權限。如果你可以配合我，篡改那人的記憶，抹去對原型舒的執念，那么你就是他眼前唯一的伴侶，而我們就不會在受到復制體的限制。你覺得怎么樣？】

    “……喂，這可是對舒的褻瀆！”

    “成交?！?3號冷淡地隔空拍掌。

    ＊

    城堡的另一方，燭火點亮了長廳，主人的密談仍在繼續。

    “軌道炮項目的進展非常順利?！贝┲⊙辔卜哪泻⒇撝?，撇了撇嘴?！斑@么粗暴的技術，我覺得不需要我把關。倒是舒進化樹方面……”

    長發的主人撐著下頜。眉眼的陰影投下文雅的厭煩。

    全息投影的少年ai系統淵也罕見地出現在長桌的另一端。

    “阿淵！”男孩一下變得神采飛舞起來?！鞍Y，你終于來了，快看看我做的……”

    【主座?！垦永m了百年的少年淵微一頷首，完全無視了激動的男孩?！菊賳疚?，所為何事？】

    “淵，我知道你想救那個女孩?！敝魅丝恐咦?，暗紅的披風窸窸窣窣?！笆孢M化樹的項目遇到一些問題，需要你的幫助?！?/br>
    ai少年沉靜地浮在半空，作為莊園最高的全局ai，他自然也知道這個項目。

    【您下定決心，要去挖開鐘塔了么？】

    “一百年了?！敝魅藳]有直接回答，帶著那種妖異的倦懶?！半y道……我不該去看看么？”

    他們都心知肚明，燈塔的下方，埋藏了舒和舒腦的水泥棺。

    【但是燈塔的守衛，是完全獨立的系統。如果強行突破，可能會引起自毀?！可倌阛i平淡敘述。

    “燈塔的守衛！”男孩的眼睛又亮了?！巴耆毩⒌念愋?，傳說原型給予了最大權限的終端守衛！我們什么時候能和他見面？”

    “恐怕，只有舒進化樹完成時，才能命令那個守衛?！睂τ谀莻€對峙了百年的對手，長生的主人也有些頭疼?！爸劣谀菚r，7號，恐怕你已經……”

    男孩熱切地搖搖頭?！皼]有關系。只要能夠見證終極智慧的誕生，我做什么都可以。只不過終端守衛的對接十分刁鉆。他只接受原型的命令?？墒鞘孢M化樹即使發揮最大功率，也無法偽裝成人類?！?/br>
    “我想……我們曾經有一位先例?！?/br>
    長發的主人輕輕敲著桌面。對面的少年ai目光一跳。

    【您說的沒錯?！克鋬鲆话愕拿婺拷K于有了變化?！厩唷唾x予了青那個該死的權限。于是青，青像個普通人類一樣死去了……】他顫抖著，看著空空的手心。

    “很抱歉?！敝魅说貛н^?！鞍㈥懯乔嗟暮笕?，反向激活她的權限，你還有機會修正這個錯誤?！?/br>
    少年ai垂下眼眸?！镜@是違規的，腦機系統三大戒律，禁止跨越……】

    “那個女孩的性命還有多久……我想，你比我更清楚?！?/br>
    少年ai的投影不再顫動。他仿佛在圣壇前墮落魔軍的天使，義無反顧地低下了頭?！疚颐靼?，我會全力協助您?！?/br>
    “她真幸運?！蹦泻⒙冻隽w慕的神情?！澳軌蛏釛墴o用的rou身，成為永生的程序體。這是多么地幸運?！?/br>
    “……”主人似乎有些不耐煩?！昂昧?，這個問題已經解決。還有其他問題么?！?/br>
    “哦，是這樣。在啟動舒進化樹之前，需要一個能夠容納舒型數據的中轉器?！碧岬巾椖?，男孩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邦愃埔粋€存儲器。我們試過很多存儲介質，都失敗了，所以我想，或許應該像原型一樣，使用生物腦?！?/br>
    男孩無辜而驕傲地說出了殘忍的建議?！白詈檬窃偷耐瑯嬻w。嗯，您不用擔心，中轉器的素質不需要太高級，您的編號玩具們不會有所損失。關鍵是能夠運行進化樹的模型。這個條件有些苛刻，但我想……您的存貨還是很多的?！?/br>
    燭火連綿。

    “是的?！敝魅肆瞄_垂落的長發?！扒f園里還有很多下位體，我想可以派上用場?！?/br>
    少年ai的投影也晃動了一下，仿佛被燭火所影響。

    “那就太好了?！蹦泻⒌玫酱瓜岩丫玫膶嶒灢牧?，雀躍地拍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