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等收留了鄒樂,陳桐才發現這小孩的常識簡直少得可憐。他初中畢業就從家鄉出來打工,年齡沒到,廠子里自然不可能和他簽合同,工資也都發的現金,沒事還要找理由扣個三五百。 至于他那天坐在地上說的那些關于性別信息素之類的話,還是住旅館時那邊的老板好心教他的,順帶給他喂了點稀飯,他才有力氣撐到現在。 一路上他又餓又累,身上也難受得厲害,但無論到哪都會有各種令人不爽的氣味,他沿路找了很多地方,都是在門口就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只有在這里,這家雜貨店里,他才感受不到來自異性的脅迫,本來想搶了面包就跑的,可一袋面包解決不了他的問題,他也不想做這種事,這才對陳桐說出了那些話。 陳桐越聽心情越復雜,她給鄒樂粗略檢查了一下,臉和胳膊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手腕上有半圈烏青,應該是被人給捏出來的;他隨身帶的行李被當武器扔了出去,跑的時候沒來得及撿,只留下口袋里的幾張現鈔,連身份證都沒了。 她一邊看,一邊發現鄒樂在她手下抖得跟個篩子似的,也不知道是冷,還是那股害怕勁還沒緩過來,又或是兩種都有。 她讓孔小慢坐在店里看著,自己把人領進里屋,然后燒水沖了個熱水袋放在他腿上,這才不怎么抖了。 這間屋子本來是當作臨時倉庫用的,小得令人發指,現在里面放了張雙層床,更是擠得路都不好走。 她問鄒樂晚上愿不愿意和孔小慢擠一擠,鄒樂先是害怕地搖頭,而后又滿口答應。陳桐看他這樣子心里估摸著是不行,于是便安排他睡在下鋪,孔小慢調到上鋪去,自己到時候在旁邊空地上打地鋪。 臨到睡前,鄒樂還不安地抱著被子,怯怯道:“要不還是和我擠一擠吧……地上涼?!?/br> 陳桐年長兩個小孩十幾歲,睡在一起不免有些尷尬。她搖搖頭,又安撫了鄒樂幾句,熄燈睡了。 第二天陳桐看他情緒緩和了許多,便提起讓他和家里人聯系,并表示可以在店里住到被接走的那一天,不會提前把他扔出去。 鄒樂聽完臉色變了又變,眼神里是遮擋不住的慌亂。陳桐看出他有難言之隱,就讓孔小慢暫時避開,孔小慢對這些事也沒什么興趣,一個人坐在柜臺前摁了半天計算器玩。 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么,鄒樂養好身體就跑出去找活干,陳桐本來想先借他點錢買阻隔貼之類的,結果被他拒絕了。又過了幾天甚至還帶了錢回來,說要給陳桐房租,人也精神了不少,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剛經歷過發情期的Omega。 陳桐哪好意思收他這個錢,但又拗不過,只好拿去托人給他偷補張身份證。拿到身份證的那天鄒樂又哭得跟個噴泉似的,連孔小慢都看不下去給他一張張遞起了紙巾。 就這樣,鄒樂在不知不覺中融入進了這個擁擠的雜貨店。三個人窩在一起又過了大半年苦日子后,店里生意總算旺了起來。 陳桐一鼓作氣把隔壁店面也盤下來,中間打通變成了一間大的,里屋也擴大一倍,外帶多弄了個淋浴間,用不著每天跑澡堂子了。 再后來她的直播生意越做越好,投給出版社的稿子也漸漸有了回音,她干脆出去單獨租了間屋子,店里大部分事情都交給鄒樂和孔小慢,給倆人的工資也從一千漲到兩千,再到三千…… 孔小慢把熱水挨個倒進杯子里,營養劑的粉末迅速和水融合在一起,沖上來一片半透明的液體。 陳桐說自從鄒樂來了之后,他都變開朗了許多,以前十天半個月都不愿意出一點聲,現在只要沒有外人在,喊他基本都有反應,偶爾還會跟著笑一笑。 孔小慢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自己的臉,他倒是覺得和以前沒什么變化,只不過以前他對大多數事物都不感興趣,也懶得去想,現在倒是整天胡思亂想的。 他也想過鄒樂為什么不干脆買針管型的抑制劑,雖然貴了不少,但是可以不用這樣躺在床上被這么折磨,也不用頂著難受的身體在店里上班。 這個問題他沒想明白過,也不打算問鄒樂,他不想看鄒樂流眼淚的樣子。 一旁的鄒樂發出了幾聲呻吟,聽上去煎熬極了??仔÷讼聸_好的營養劑,還燙得沒辦法喝,就先端了一杯過去,放在床頭柜上。 他站在床邊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鄒樂,鄒樂體溫高得仿佛燒起來了,從臉頰一路紅到脖子,眼角掛了滴淚水,要掉不掉的。 孔小慢看到他兩手放在褲腰上亂摳,但是怎么都解不開那顆紐扣,急得嘴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嗚嗚”聲。 靜靜想了片刻,孔小慢還是把手搭上去,幫他把那顆紐扣擰開,拉鏈拉下來,再把鄒樂的屁股托起來,另一只手費力地脫褲子。 正當褲子被褪到膝蓋上時,鄒樂突然睜開眼,兩腿奮力踢向孔小慢,孔小慢被踢了個措手不及,踉蹌摔坐在地。 大概是把他當成了陌生人,鄒樂掙扎著爬起身,邊呵斥道:“你要干什么?!”看到是孔小慢后呆了一下,停下攻擊性十足的動作,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光溜溜的大腿。 孔小慢楞楞地坐在地上,還沒緩過神,就見鄒樂那張小臉一陣青一陣白,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瞪著孔小慢,眼淚從那雙憤怒的眼里落了下來:“孔小慢,你當我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