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科老師都基本上見過面了，陶昭在文博高中的高一生活就這么帶著點小緊張，又平平無奇地開始了。

    過了幾天，即便沒有人問，羅楊鳴也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講八卦而蠢蠢欲動的心。在某天晚上，他在宿舍里聲情并茂地講了之前一直要說的宋山月他們的八卦。

    宋山月，曲向洲和白洛秋家住得近，算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事情的起因，在于學校的體育尖子張齊封向白洛秋表白，被白洛秋拒絕。白洛秋從小學習舞蹈，無論樣貌氣質，學習都是拔尖的，被表白和拒絕別人都是常有的事情。

    可是張齊封那脾氣，怎么可能甘心，一直糾纏著白洛秋。白洛秋被逼得沒辦法，只好將她已經和宋山月在一起的事情透露了出來，這一樁隱秘的校園戀情才露出水面。張齊封因此頻頻針對宋山月。

    陶昭一聽便知道，肯定是人家姑娘被逼得沒辦法，拿這個當借口拒絕張齊封用的。

    “其實后來他們都有澄清，但是嘛，青梅竹馬，男才女貌，都是校園里的知名人物，大家都猜測他們其實就是一對，不好說啊。不管真假，張齊封被落了面子，和宋山月的梁子便這么結了下來?！?/br>
    羅楊鳴一口氣說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鄭慶良聽得認真，問了一句：“那曲向洲呢？不也是青梅竹馬嗎？”

    “曲向洲啊，雖然他也不錯，但是白女神一直把他當弟弟來用的。曲向洲整天一驚一乍地，像個幼稚園小孩似的，更是沒有那個意思?！?/br>
    陶昭和宋山月同桌了這么多天，多多少少了解了一點。曲向洲經常過來找宋山月，他估計都不會假笑，整天傻樂呵，就一愣頭青，羅楊鳴這說法沒毛病。

    已經開始正式上課了，各科目的練習冊也發了下來。

    聽了羅楊鳴說了一通，陶昭之前那點想聽聽大城市同齡人八卦的心思完全淡了，翻過練習冊的下一頁，打算趁著宿舍還沒有熄燈，抓緊把這一章節的題目給做完。

    ＊

    轉眼到了周五，周五的下午只有兩節課，下課后，陶昭也跟著人流出了校門。

    周五校門口的人比往常要多得多，再加上是開學第一周的緣故，走讀生、住校生以及來接送的家長，把校門擠得水泄不通。

    陶昭在一片人海車海中，艱難地對著手機上地圖APP尋找著公交站的位置。他現在很是后悔，不應該剛下課就出來的。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陶昭扭頭看到宋山月被身后來來往往學生家長擠著，正沖著他微笑：“你要去那兒，我家里開車過來了，可以順路送你一下，不過車上還有其他人，你要是不介意的話……”

    陶昭正求之不得，哪里管他車上有沒有人。他微微側過身，看著APP上的地圖，放大找了一下，隨即抬頭道：“人民路那邊的中國銀行，可以嗎？”

    宋山月沒再多問，拉著他往外走：“順路的，車就停在外邊，跟我來?！?/br>
    陶昭被他拉著，皮膚相貼，很明顯能夠感受到對方掌心的溫度。有點過分親昵了，他微微抿唇。

    出了人群包圍圈，宋山月很自然地放開了他。溫度離開，陶昭若有所失，抿緊的唇跟著松了松。

    宋山月走向那輛白色轎車，和前排的司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隨后揮手讓陶昭過去。陶昭走過去，才發現，車里的其他人他都算得上認識。

    走在后排的曲向洲對著自己咧開嘴巴笑：“陶昭同學，你好啊?！?/br>
    前排除了司機以外，還有一位扎著高馬尾的女生，她正回頭看他，目光里含著打量：“你好，我是二班的白洛秋?！边@位便是羅楊鳴經常提到的白洛秋。

    陶昭微微點頭，統一打招呼：“你們好?！?/br>
    曲向洲向來活躍，他主動和陶昭解釋，他們三個是同一個小區的，平日里都是輪流蹭車。陶昭想起羅楊鳴在宿舍里說的八卦，他們三人看來的確是青梅竹馬長大的。

    車內還比較寬敞，但到底多坐了一個人，相互間的間隙便小了許多。陶昭抬手調整坐姿的時候，無意間擦到了宋山月寬大的短袖，觸感柔軟。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宋山月似乎靠得太近了。

    他們雖然同桌了一周，但從未有過這么近的距離，他自己也不喜和別人靠得太近。陶昭一時之間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往窗戶那邊挪了挪位置，把目光投向窗外。

    宋山月像是有所察覺，無聲地往曲向洲那邊靠了過去。曲向洲無端被擠，扁了扁嘴唇，正要出聲，被宋山月的目光一瞥，頓時收回了控訴的話。他慫到不行，可憐兮兮地看向前排的白洛秋。

    女孩也正對著鏡子看他，不由微微揚起笑意。

    陶昭不知道身邊發生的事，他正專注地看著窗外的風景，一言不發。這還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到江城市的風景。每一處景象都像是電視上放的，一般無二的繁華，聳立的高樓大廈，路中心的噴泉花圃，兩側綠意盎然的樹木……

    宋山月只是在剛剛上車的時候，和陶昭說了句“到地方的時候，直接叫司機停下就可以了”，隨后也沒再多說話。車上主要是曲向洲和白洛秋的對話，曲向洲似乎在和白洛秋吐槽各科老師之類的。陶昭也沒細聽。

    等到風景看得有點膩味了，陶昭收回目光，拿出手機，點開動漫圖案的屏保壁紙，地圖APP上顯示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路程。這一周都沒怎么用手機，流量充裕，陶昭干脆隨便翻了翻。

    旁邊的宋山月這時卻壓低聲音問道：“陶昭，你要去打籃球賽嗎？新生杯籃球賽，高一每班都要組隊參加。學校已經有計劃了，估計過幾周就要開賽了?！蔽牟└咧酗@然考慮到，團體體育比賽能夠迅速促進班級內部感情，所以學校每一屆高一都會舉行新生杯籃球比賽。

    他們這一屆也不例外，宋山月早早便從李彩冰那里收到了消息。

    聽了宋山月的話，陶昭頭也不抬道：“不參加?！彼麃砦牟└咧惺菫榱撕煤脤W習的，其他的活動，他都沒興趣，打籃球賽不僅比賽花時間，還要加上訓練什么的，就更費時間了。

    宋山月笑了下：“那你幫我想想看，有誰比較合適上場的?！?/br>
    陶昭和班里的人根本不熟，名字和臉都沒記住幾個，此時閑得沒事干，倒也帶著那么點認真給他出主意：“我們班里不是有體育特長生嗎，就讓他上場?！毕氪蜈A比賽的話，別管那么多，干脆就選能打的。

    “好，算張齊封一個?！彼紊皆乱菜坪鯄焊鶝]把和他的摩擦放在心上，“還有嗎？”

    “嗯……如果真的缺人的話，羅楊鳴大概也樂意上場?！彪m然有點點胖，當不礙事。而且畢竟他是那種喜歡被人矚目的類型，不太可能會拒絕這類出風頭的場面。陶昭想了想，至于他另外一個舍友，鄭慶良，有點矮小，應該不太行，而且他膽子似乎有點小，應該不太敢上場。

    “不如，體育特長生他那同桌……”

    “我們前桌的前桌的那兩個男生……”

    陶昭借著自己的印象，又說了幾個人。宋山月微微側著頭，眉眼專注，很認真地聽著，不時也發表自己的意見，贊同陶昭的觀點。兩人壓低著聲音說話，在曲向洲絮絮叨叨的吐槽聲遮掩下，如同秘密私語。陶昭說到最后，已經想不出別的什么人了。

    宋山月提醒陶昭：“你看下是不是快要到地方了?！?/br>
    陶昭這才看了下手機，已經很接近了，點頭道：“就在這下車吧?！?/br>
    司機找了個位置停車，陶昭揮手道別。宋山月看著他停在路邊看手機，四處找方位。直到車子調轉方向，沿著來路往回開，陶昭的身影被來往車輛遮住，他才收回目光。

    車內空間再次恢復寬敞，一旁的曲向洲得以伸了一下懶腰，他縮回身子，摸摸肚子道：“我好餓啊——”

    前頭的白洛秋說：“要不要找個地方吃個飯？”

    “不了，還是回家吃吧?！鼻蛑廾亲?，轉頭興致勃勃問，“宋山月，你們剛剛是不是在討論籃球賽的事啊?！?/br>
    宋山月“嗯”了一聲。

    “這事不是歸體育委員沈晨管的嗎？”

    “只是隨口討論一下?！?/br>
    “咱們班四十個人，男生不到二十個，十二個人還是能夠湊出來的，只是能打的就難說了?！鼻蛑尥瑯酉矚g打籃球，“到時候，我一定報名參加?！?/br>
    他轉頭又想起陶昭：“誒，我說，宋山月，你和你同桌關系很好啊，還特意兜路送一下他?！?/br>
    “還行?！彼紊皆峦巴鉂u漸黑下去的街景，回答得很簡略。

    “這一帶基本都是商業區，陶昭家在這邊？”曲向洲也往窗外看，他打小愛跑愛鬧，江城市市區這邊他都跑遍了，“不過，我倒是記得很清楚，這附近有一個很大型的DNA親子鑒定中心。小時候我被我媽罵慘的時候，還想過要來這邊測一下DNA。學著電視上放的，拔了我媽的幾根頭發，結果被罵得更慘了?！闭f著，他自己也笑出聲來。

    “你小時候確實很欠罵，怪不得阿姨?！卑茁迩镎f道。

    曲向洲哼哼兩聲，也不反駁。

    宋山月沒有插入他們的對話，他眼中掠過窗邊無數的風景。路燈已經提前亮起，眼睫毛落下的陰影顏色變得更深。

    宋山月的神思慢慢飄遠，他知道陶昭的家不在這里。人民銀行他們學校附近就有一個，陶昭也沒必要跑到這邊來，或許他只是過來辦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