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當天，一結束社團活動的易文嶼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學校，驅車去取他預定的特制調香洗護套裝。

    這是易文嶼私人定制的香氛，市面上絕無僅有。

    上次劉賦游在他家洗完澡出來時他就發現了，他很喜歡劉賦游身上有他的味道，所以特意提前訂了這套價值不菲的洗護香氛作為圣誕禮物，今天剛好送到。

    接下來就是找個借口把人騙來了。

    易文嶼打開衣柜，劉賦游的衣服還掛在里面。

    衣服上滿是他香氛的味道，這讓他尤為期待劉賦游換上這件衣服。

    他掏出手機給劉賦游發了一條微信。

    易文嶼：“學長，我突然想起來你上次換下來的衣服還在我家?！?/br>
    劉賦游不愿意送上門來完全在他意料之內，所以他早就留了后手。

    易文嶼：“學長不取走的話，我今天晚上就拿來自慰?！?/br>
    劉賦游沒有再回話，易文嶼就知道這把肯定是自己贏了。

    他取下掛著的衣服疊好放進袋子里，放在香氛禮盒的旁邊，方便明天劉賦游走的時候可以一起帶走。

    他很期待著一會兒見面，劉賦游又會用怎樣兇悍的招式對付他，這種期許甚至讓這段時間變得無聊起來。

    所以易文嶼決定下樓去等。

    十六樓的層高，他連等待電梯的耐心都沒，直接從樓梯跑了下去。

    雙腿就跟上了發條那樣，干勁十足地往樓下奔跑，易文嶼已經很久沒有那么期待過一件事情的發生了。

    就在他剛跑到10樓的時候，手中的電話震動了起來。

    他以為是劉賦游的電話，看都沒看就接了。

    “學長那么迫不及待要來找我？”他低聲調侃道。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發出了一個極其疑惑的聲音：“Huh?”

    Jeffrey聽不懂中文，所以他能斷定，易文嶼剛才那句溫柔的話語絕對不是沖自己說的。

    易文嶼這才側頭看了一眼屏幕，知道是Jeffrey。

    “有事？”

    他的聲音驟降八度，變得相當冷漠，兩極分化的態度讓Jeffrey嘆為觀止。

    不過Jeffrey很快就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了。

    “哈～我知道了！你是在等你情人的電話吧？說的也是，畢竟今天是圣誕夜?！?/br>
    他這么說著，突然話鋒一轉道：“我只是突然想跟你說一聲Happy　Christmas！”

    對于Jeffrey這個思維跳脫的神經病，易文嶼見怪不怪了，他現在唯一膈應的是手機占線的問題。

    “你就這點屁話要說？”易文嶼不耐煩道。

    “Ummm，本來就想祝福一下，但是現在有別的問題想問?！盝effrey裝作沒出易文嶼想掛電話的意思，嘿嘿一笑。

    易文嶼翻了個白眼，剛想把電話切斷，Jeffrey搶先說道：“我就是覺得奇怪，在我看來你回國想追尋的東西已經得手了?？赡銥槭裁催€沒有膩呢，真奇怪不是嗎？”

    剛到三樓的易文嶼腳步一頓，這是一個好問題，他也想知道。

    沒有得到他的回應，Jeffrey還在發揮他最擅長的自言自語。

    “Oh～No！Yee，難道你真的是個Gay？這要是讓Jonathan知道的話，他會很激動的?！?/br>
    這次易文嶼總算回應了。

    “你有??？我有說過我喜歡男的嗎？”

    彼時他剛到一樓，他穿過電梯廳朝大門走去，電梯門緩緩關閉。

    Jeffrey陷入了沉默，過了幾秒才感嘆了一句。

    “Wow.”

    為了打消他這個莫名其妙的念頭，易文嶼說道：“我要是喜歡男人，我第一個會考慮你的?！?/br>
    不喜歡男人卻等著別人一起過圣誕夜，那么新奇的事兒，Jeffrey可不想那么輕易放過這個話題。

    “所以你……”他興致勃勃地想要追問。

    然而易文嶼沒有給他機會，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猜測劉賦游已經快到了。

    “我沒空聽你的廢話?！彼f完干凈利落地收了線，沒給對方一絲反駁的機會。

    掛了電話之后，他第一時間給劉賦游打了電話，一陣即時的電話鈴聲從他身后傳來。

    易文嶼轉過身，看到劉賦游站在他身后。

    “學長，你那么快就到了？”看到劉賦游之后，他的表情頓時柔和下來，快步朝他走去。

    劉賦游卻隨著他一步步地靠近，逐漸向后退去。

    察覺到他的異樣，易文嶼輕喚了一聲：“學長？”

    此時兩個人退到小區的照明路燈下，昏黃的燈光照在劉賦游的臉上，他的臉色看起來很是蒼白。

    劉賦游是在聽到易文嶼聲音之后，緊急按了2層的按鍵，追下來的。

    他不知道易文嶼在跟誰說話，不過很不幸，他的每一個字他都聽得很清楚。

    那一瞬間劉賦游覺得自己是個傻子。

    不久前才意識到的鐘情與感動化為泡影，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逼。

    事實上，他明知道在今天這種日子來這里找易文嶼，接下來會發生些什么。

    也許在易文嶼眼里，他就是一個很方便的床伴。

    雙性的特殊性讓他無法四處聲張，他能懷孕也只是醫生對于生理上的推斷，當然易文嶼在這方面也從來沒有過紕漏。即使他拿著易文嶼一開始給的證據去報警，爭到魚死網破，最后難堪的人也只有他自己。

    劉賦游感受到從所未有的疲憊。

    比所有人都嘲笑他的畸形時，更令人絕望的感覺侵蝕著他的血骨。

    也許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從他跟易文嶼有交集開始就是錯的。

    而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讓一切歸位。

    “易文嶼?！眲①x游開口叫著他的名字，嗓音異常嘶啞，似乎在掩藏著什么情緒。

    易文嶼看著他的臉，微微瞇起眼。

    “到此為止吧?！?/br>
    劉賦游的聲音很淡，但是易文嶼能聽出里面的決絕。

    “什么？”其實他很清楚劉賦游在說什么，但是他非問不可。

    劉賦游直視著他的雙眸，掏出手機，當著他的面刪除了微信好友。

    “證據我刪掉了?！彼褎h除后的頁面展示給易文嶼看。

    “現在我沒有辦法對你怎么樣了，至于你想把我的事情告訴誰，隨你吧，我不在乎?！?/br>
    劉賦游收起手機，垂眸看著地上兩人的倒影。

    直到現在，他都在相信，易文嶼并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可越是這樣，他覺得自己越悲涼。

    “為什么？”易文嶼一個箭步上去攥住他的手腕。

    “給我一個理由?！彼麖娖葎①x游跟他對視。

    “夠了?！?/br>
    劉賦游鉚足全力甩開易文嶼的手，用力極狠，易文嶼甚至一個沒站穩向后踉蹌了兩步。

    “我知道我是怪胎，但至少，麻煩你把我當個人來尊重?！眲①x游的聲音很輕，卻讓易文嶼連連皺眉。

    “你在胡說什么？”他對于劉賦游說自己是怪胎的事情倍感不適。

    劉賦游仰頭抽了一口氣，將鼻頭的酸澀悉數咽下。

    “我不希望我們除了社團活動還有任何聯系了。如果你不認可的話，我退也可以?！边@是劉賦游能做到最后的讓步了。

    他大可以選擇讓易文嶼走，但是他做不出。

    易文嶼的眉毛緊蹙，眉心擠出一個難看的川字，與他俊俏五官極為不搭。

    劉賦游跟他的對話到此為止，他最后留給易文嶼的，只有一個形單影只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