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人魚來了人魚來了
這幾天,上到尊貴的親王,下到打掃庭院的家仆,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的凝重氣息?;蛘哒f,戰時氣息。 在紀清的授意下,梵洛把四大獸軍收拾得服服帖帖,最通人性的獠獸甚至專門克扣了自己的口糧來賄賂梵洛,梵洛一邊暗戳戳地開心一邊高冷地收下賄賂,在紀清看不見的地方跟獠王稱兄道弟,尾巴都要翹到天上。 當然了,人魚群體至今也從未參加過一次集訓,每逢其他獸群在梵洛的指揮下模擬作戰,人魚首領便號召其他人魚一起趴在岸邊觀看——那懶洋洋的模樣,伴之以促狹的目光,總讓人覺得它們是在看傻子。 不僅如此,在愈發頻繁的訓練中,紀清也能感覺出他曾經的獸軍對這樣的集訓持有不太明顯的抗拒情緒,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情緒逐漸蔓延到每只獸的身上,就連羽蛇也蔫蔫地掛在樹枝上提不起精神。 尤其是殖藤和霧獸。 而這只是個開始。 又過了沒幾天,殖藤強烈地抗拒起訓練這回事,它們蜷縮在樹上,易怒而謹慎地與一切外界相對抗,梵洛叫不應它們,只好委屈巴巴地告訴紀清殖藤不聽話。紀清來到樹下,朝殖藤們伸出手去,幾根手指粗細的幼藤怯怯縮縮地纏上紀清的手腕,傳遞出一種極度不安的情緒。 同一天晚上,霧獸也變得驚慌畏懼起來,它們數量稀少,卻相對強大,強大生物的恐懼情緒直接影響到獠和羽蛇的心態,致使整個獸群都彌漫在一種迷茫而畏懼的氣氛當中。 對此,梵洛也十分茫然,它一再向紀清保證自己在訓練中絕對沒有體罰獸類的行為,甚至還把自己受賄的事給禿嚕出去了。 看到紀清陰沉的眼神,梵洛心慌慌地圍著他轉了幾圈,趕緊沖到自己好兄弟獠王那里詢問情況,獠群表示毫不知情——它們只是被其他獸類影響了情緒。 為了謝罪,梵洛又撲住一只霧獸,可那只霧獸明顯是被嚇破了膽,傳遞出的信息艱澀而有限,梵洛使勁理解著它的意思,可這信息總透著一股子莫名其妙的意味。 “有更高級的生物讓它們感覺到危險?”紀清喃喃著,“能夠讓它們感覺到威脅,并且被威脅到嚇破膽的生物……是什么?” 紀清看向梵洛,一人一獸都很茫然。 于是獸群的訓練被暫時擱置下來,紀清鉆入時生二樓的資料室翻看了兩天的文獻也沒找到比霧獸還要有威懾力的生物,直到第三天晚上他頭發蓬亂腳步虛浮地走出資料室,還是沒能想明白這個問題。 自己的獸軍怎么了? 詭異的事不止一件,除了整日惶惶的獸軍,季家那邊也沒有任何動作,如今距離紀清從迷窟回來快要一個月了,季家上下安靜如雞,低調靜默得像是不存在似的——仿佛紀清殺的不是季家人一樣。 此時此刻,聶楊正站在窗戶口邊定定看著杵在樓下的紀清。獸軍集體畏縮懼戰,紀清是最cao心的一個人。當年他們在吹鳶帶領獸軍出戰也是這樣,有幾只年輕人魚不愿打仗,只想在營中醉生夢死,甚至影響到了獸軍的整體氣勢,紀清便在深思熟慮之后以雷霆手段斬殺了一只人魚,并且把其他幾只同樣附和的人魚吊起來曬成魚干。 此后,獸軍中再也沒有出現過恐懼退縮的情緒。 可如今,紀清沒法再用同樣的手段鎮壓這種情緒,因為這恐慌已經出現在每只獸的身上,一旦同伴出現傷亡,恐懼情緒會像火山爆發一樣崩潰,彼時,潰散的不止有獸軍,還會有紀清。 月光下的草坪幽靜空曠,把紀清襯成小小的一個。聶楊看著他,他看著不遠處的獸軍,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詞,似乎在重溫今天看到的相關資料。 半晌,紀清停下了徒勞無功的行為,他有些頹廢地垂下頭去,有一搭無一搭地踢著小石頭,看上去有些難過。 聶楊攥了下手指,神情低落地嘆了口氣,可緊接著,剛才還頹廢得讓人心疼的紀清突然昂起頭來,小步朝獸群那邊跑去了。 大人一定是想到了什么。聶楊默默祈禱:聰明如紀清,一定能推斷出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關上窗戶。 …… 人魚首領晚上沒有吃飽,此時正獨自在湖邊游來游去覓食。這種淡水環境雖然也能生存,但其中的食物并不如海洋生物那樣可口,更何況晚上來送餐的飼養員有些害怕它們這種奇異的生物,倒下幾桶小魚就跑了——其他人魚一擁而上,趁首領沒發現之前吃了個飽。 思及此,人魚首領的面容更加陰沉了。 月光下,湖面銀波耀眼,人魚的墨綠魚尾不時翻騰出水面,又十分迅捷地沒入水中。這位首領好不容易逮住一條落單的小魚,見是魚苗,又攤開掌心將其放走。 然而,就在此時,它突然嗅到一絲淡淡的、卻又極其熟悉的氣味,人魚首領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自己的晚餐計劃,悄然將腦袋探出水面,看向不遠處的岸邊。 果然是紀清。 它曾經的將領走到湖邊樹下,四處張望,顯然是在尋找自己。人魚首領霎時扎入水中,莫名的興奮讓它用力擺動魚尾,直直朝紀清所在的方位游去。 面前水花四起,高大強壯的人魚首領驀地翻騰出一片水幕,紀清下意識地退了半步,抬手遮了遮濺到臉上的水珠。 再抬頭時,連月光都被人魚首領擋了個嚴嚴實實。這只人魚陰測測地垂眼看他,嘴角牽著一絲不甚明顯的戲謔笑意,魚尾在身后輕輕拍打水面,慢吞吞地朝紀清靠近。 紀清身后就是樹,退無可退,也根本沒想著再退,可他沒料到人魚首領連話也不讓他說一句,仗著身強力壯硬逼過來,用兩條手臂把他圈在中央,沾了紀清一身濕漉漉的水汽。 紀清不得已推住它的肩膀——人魚的皮膚冰涼滑膩,紀清推了兩三次才將它推住,皺起眉,低聲一句:“我是來說正事的?!?/br> 人魚首領稍稍揚起嘴唇,發出“嘖”的一聲,它明明有些失落地耷拉了腦袋,卻挑起目光曖昧地審視紀清的神情,似乎在思量自己有沒有把紀清當晚餐的可能。 紀清察覺到它的肩膀肌rou在繃緊,遂更加用力地抵住人魚首領的親近,沉著聲音道:“我說了,先說正事?!?/br> 人魚首領盯著手臂間的紀清,覺得被自己圈住的獵物應該沒法逃跑,這才欣然一頷首,示意紀清開口。 “霧獸覺得,它們被一種十分強大的生物威脅到了,甚至威脅到全無斗志,殖藤也是如此。我想問,你們呢?” 雖然月光被自己擋住,但人魚首領還是能看到紀清眼中認真而探究的光芒,后者真的在誠懇向它發問——估計是被難住了。 人魚首領有點想笑,但終究還是沒有笑出來,它抬起一只手爪,屈起濕漉漉的指節輕蹭紀清臉頰,緩緩點了點頭。 然而,想象中的驚訝卻并沒有完全出現在紀清臉上,這位曾經的獸軍將領凝重地思索著,嘴里喃喃念著什么。 人魚首領好奇地湊上去聽。 “……文件里,只有獠獸和羽蛇后面畫了叉……而現在感到威脅的又正好是霧獸、殖藤和人魚……沒錯……季家不是低調到沒有出現,他們出現了,或者說,早就出現了……他們正以一種我不知道的方式入侵了這里……戰斗早就開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