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虐邢墨
國典前一個半月,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只有紀清縮在沙發上等著倪深來送檢查報告。 這幾天他的身體狀況有些惡化,上吐下瀉不說,渾身連勁都使不上。紀清自己也覺得十分不妙,使用過Omega的信息素后,這還是他第一次有這種虛弱的感覺。 倪深拿著檢查報告快步走來,可神情卻是罕見的凝重,紀清裹著毛毯皺起眉來:“怎么了?” “您……”倪深欲言又止,“您找我做檢查這件事,親王知道嗎?” “國典在即,不用麻煩他們?!奔o清伸手要報告,“我看看?!?/br> 倪深抿了抿嘴,他猶豫片刻,還是將報告遞給了紀清,交接時,二人指尖輕觸,倪深的手冰涼。 紀清只掃了一眼就懵了,他抓緊報告仔細,可上面白紙黑字明白無誤地敘述著事實。 “我……”紀清指著報告,感覺像被一只手掐住脖子似的,難過得幾欲窒息,“受孕……成功?” 時生的一樓一片死寂,只有梵洛猛地從地上跳起來,睜大眼睛盯著縮成一團的主人,四只爪子緊張到死死摳進地面。 倪深輕輕頷首:“是的……而且,初步檢查是梵洛的?!?/br> “是……是梵洛的?”紀清難以自制地把報告攥成紙團,話一出口,眼底都浮上血紅的霧氣。 梵洛陡然震了一下,狂喜和痛苦交織成利刃將它席卷,使它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主人……有了它的小寶寶? 小寶寶會是什么樣子?是小紀清,還是小梵洛? 它忍不住搖起尾巴,異常興奮地望向沙發上的紀清,可紀清卻垂下腦袋,仿若隔了一個世紀那么久,才朝倪深平靜道:“這件事,麻煩替我保守秘密。另外,請盡快安排手術?!?/br> 盡快……安排手術? 梵洛拼命搖晃的大尾巴猝然僵在半空,它呆呆地望著紀清,可紀清并不看它。梵洛有些惶恐地朝他吼了一聲,可獸瞳里映出的紀清果斷又決絕——他不會改變主意的。 “這件事,恐怕很難瞞住親王?!蹦呱畛烈?,“術后,至少一個月內您無法跟他們同房,親王一定會察覺的?!?/br> “……”紀清閉了下眼,“無所謂了?!?/br> …… 意外受孕這件事就像是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親王們為了國典一直在忙碌,偶爾抽空回來陪伴紀清,也被紀清哄著早些休息。在國家大事面前,紀清反倒成了最渺小的一個,以至于到他身體恢復了八九成后,親王們都沒能察覺到紀清的異樣。 紀清也樂得清閑,只是偶爾跟梵洛對視時,后者會默默地別開視線。 它很傷心,可是紀清別無選擇。 …… 國典當天,晴空萬里,傅歸早早地離開府邸前往會場,旗越也在做著最后的準備,去年這個時候是邢墨帶紀清最后抵達的會場,今年也不例外。 可紀清最近幾天的狀態一直欠佳,昨天更是臥床休息了一整天,邢墨不好強迫他,只問了句等會還去不去會場。 紀清虛弱地搖搖頭。 子庚親王作為后勤部門的主要負責人,雖身在親王府邸,卻也沒法時時刻刻關照紀清,邢墨給他倒了杯溫水便要離開,被紀清小聲叫住。 回過頭來,紀清半張臉縮在被子后面,只余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望著他,聲音又低又弱,像呢喃:“子庚,你去哪里?” 不知是紀清的神色有些憔悴還是紀清的聲音有些可憐,邢墨心里突然一揪,往回走了幾步,又頓住。 ——今天是國典。 他在原地站了兩三秒的時間,卻覺得時光好像有兩三年那么漫長,邢墨踟躕著猶豫著,一開口,他的天平依舊斜向搖箏。 “我去趟倉庫,所有的風箏都在那里,必須及時送到?!彼p聲說,“你一個人在這里好好休息,我們很快就回來?!?/br> 紀清咧開嘴角朝他笑,那笑容有些柔弱,卻燦爛無比:“好?!?/br> …… 邢墨來到倉庫,差人把早就選好的九件風箏樣品送去會場,其余風箏及相關雜物則等著大型軌車前來接應,誰知左等右等不來,他便遣身邊隨從出去看看情況。 倉庫門被打開,隨從剛欲出門便駭得后退一步,姣好的陽光勾出門外一人一獸的輪廓,逆光的有些刺眼。 “啊……紀、紀清大人?”隨從微微一怔,有些想不通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而且,身邊還跟著一頭兇神惡煞的奇獸。 聽見隨從稱呼“紀清大人”時,邢墨有些詫異地回轉過身來,可下一秒,隨從猝然尖叫一聲,捂住自己斷了手臂的肩膀跪倒在地,睚眥欲裂地嘶吼起來。 依舊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陽光穿透冬日的寒冷,照亮隨從被撕裂的肩膀,也照亮梵洛口中叼著的半截人臂。 淋淋鮮血從梵洛口中滴落在倉庫門口,映出邢墨驟然冷下來的臉色。 隨從撕心裂肺的嘶吼引起倉庫外許多人的注意,不少人都持著武器對倉庫門口的一人一獸虎視眈眈——卻沒人敢不要命地靠近。 梵洛狠狠把那半截手臂丟回地上,它轉回過身盯著倉庫外的幾十個人,獸瞳中滿是可怖的怨憎。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周圍的樹叢里陡然伸出數十根臂粗的殖藤,張揚又恣意地威脅在半空中,靜待獸軍將領的命令。 獸軍將領——邢墨甚至都快忘記紀清曾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獸軍將領。 方才還躺在床上憔悴不堪的青年,這會兒逆著光站在邢墨的對面,溫柔了一年多的神情此刻再不見任何軟弱,而是沉靜、輕佻,帶著些勝券在握的意氣風發。 倉庫外有幾個下屬想要偷偷給其他兩位親王通風報信,卻在下一秒被殖藤正正穿透心口,吊成毫無生氣的人rou串。 邢墨微微瞇了下眼。 紀清卻輕輕勾起一邊嘴角,眼中全無笑意:“子庚親王,看來有許多問題想問我?!?/br> “你……”話剛一出口,邢墨的聲音罕見得顫了下,他抬手指向身邊包裝完好的風箏,嗓音微啞,“你親自挑選的風箏,說要在今天放的?!?/br> “我還說,要陪你們一輩子呢?!奔o清放柔語氣回敬一句,而后冷冷笑起來,“這句話,你也信?” 邢墨垂下頭看著風箏,袖口露出的拳頭攥得死緊。 紀清朝身邊的梵洛去了個眼神,又給倉庫外的殖藤比了個手勢,一時間,梵洛與殖藤齊齊向人群撲去,只聞尖叫大吼與血rou撕裂之聲。 倉庫外是血雨腥風,倉庫內卻寂靜無聲,邢墨的呼吸終于有些亂了,他抬頭望著紀清,眼角像用紅色水墨勾出一筆,美艷凄清。 他說:“我信啊?!?/br> 紀清皺起眉,他刻意偏開目光不與邢墨對視,可眼前卻全是邢墨眼尾的紅。 紀清閉了下眼,淡淡道:“是我多話了……果然應該直接動手?!?/br> 他慢慢睜開雙眼,身形驀地闖向邢墨身前,一腳踢起地上的木棍,在半空中騰身接住,反手舞向邢墨! 當初搖鳶一戰時,二人難分勝負,如今紀清少了腺體的牽絆,又用Omega的信息素強化過自身,一招一式都把邢墨逼得頻頻后退,不出手也不招架,只單純地閃避。 紀清時間不多,他也懶得去玩拉鋸戰,邢墨不出手,他便得寸進尺地壓制,不出一刻,戰力非常的子庚親王就已經出現了傷勢,二人再度分開的剎那,邢墨搖晃著退了幾步,一個不慎踩住紀清的風箏,骨架斷了兩根。 他陡然一驚,竟就這么蹲下身去查看,紀清迅速把握住時機,毫不留手地一擊制勝,邢墨狼狽地跌進風箏堆里,一襲白衣臟亂不堪。 紀清拖著木棍走到他身前,邢墨的腹處被身下的木刺捅了個對穿,汩汩鮮血止也止不住地將白衣染成紅衣,竟把人襯得更加妖艷。 “如果你還手的話,情形或許不會這么糟糕?!奔o清面無表情地用木棍抵住那根鮮血淋漓的木刺,看樣子是想給邢墨最后一擊。 “風箏……”邢墨一開口,連嘴角都淌出血來,可他依舊不依不饒地攥著手里殘缺的風箏,“你喜歡的……這個……” “是啊,我喜歡?!奔o清靜靜道,“可我現在不喜歡了,哦不,我討厭它……我討厭你們,也討厭整個搖箏,自以為是地在別的國家奉行你們自己的原則,可你們從未想過我們追求的是什么?!?/br> 邢墨艱難地搖頭:“但你、你也是……搖……” 倉庫門口,梵洛突然長吼一聲,提示紀清外面已無阻礙,紀清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根被血染紅的棍子,突然一松手扔掉了。 他還是沒有直接置邢墨于死地。 “你這么喜歡風箏,那就讓它們陪葬好了?!奔o清淡淡地說著,從口袋里摸出火柴,他輕輕擦著,又輕輕丟在風箏堆里,火苗引燃風箏,把火焰映在邢墨瞳中。 他轉過身,一步步地朝梵洛走去,身后的火苗忽而竄高,把邢墨掩在看不見的深處。 紀清的腳步頓了頓,他微微偏過頭去,可只看見了滔天的火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