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切似乎順理成章，謝闌成了小黃總名副其實的金絲雀、任他支來使去左右揉搓。絕世的璞玉被一點點雕琢出型，成了放在聚光燈下的稀世珍寶。當謝闌從國外深造歸來時，小黃總看到許久不見的情人、幾乎一眼就起了反應。

    一顆冉冉升起的璀璨明星被他緊緊攥在手里，是他拴著鎖鏈的金絲雀。

    這感覺可真好。

    可惜小黃總那時還太單純，沒想明白拴著謝闌的鎖鏈到底是什么。他以為是自己給他的資源、物質和人脈。而直到很久以后，他在頒獎典禮上望著臺上熠熠生輝的大明星時才醒悟過來——這人長成這個樣子，又有這樣的才華，他什么資源都不缺。

    拴著謝闌的是那顆彼時尚在跳動的、懵懂萌動的少年心。

    沙漠里走很久的旅人會因為饑渴產生看見幻覺，謝闌一度以為小黃總就是他的綠洲。他的海市蜃樓沒書里寫得那么美好，帶著疼痛和鮮血、聞起來滿是銅臭酒氣?？伤麤]得選了。這已經是他擁有過的最溫情的溫情。所以當他第一次面對閃光燈接過獎杯時、內心升起的喜悅與激動里、有一絲是因為臺下那個人。

    金絲雀就金絲雀吧，至少金絲雀也有家?；\子也是家。

    他太渴望溫暖了。一葉障目，沒注意到周圍人已經悄悄換了稱呼、小黃總成了黃總，娛樂報道頭版頭條寫著IF大公子和劉氏千金即將喜結連理。

    謝闌知道這個消息時還在公司的錄音棚里，他比平常晚了半小時收工、推門出去時聽到幾個同事在茶水間閑聊：

    “大老板要娶劉小姐就顧不得他了吧。誰會為了一個小情人放棄事業啊?！?/br>
    “玩物終究是玩物，不過大老板也算仁至義盡了吧?！?/br>
    “那也不一定，畢竟家花哪有野花香。搞不好大老板就愛野味養小三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他們口中的小三攥緊了拳頭，在當晚黃總來找他時問出聲、問他是不是要結婚了。

    “對?！?/br>
    謝闌張大了嘴巴，喉結動了又動。他實在想問一句那我呢？我算什么？

    卻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嗓子太干了，像銹了二十年、發不出一個音節。

    黃一鳴嘆了口氣，摸了摸謝闌冰涼的臉。

    “如果你愿意，一切都不會變的。謝闌，你得……你得自己想開?！?/br>
    那是謝闌清醒著度過的第不知道多少個長夜。

    第二天他從黃總的別墅搬了出去，在某個舊小區租了間房子。

    還不錯，走的時候他想。

    畢竟來時一無所有，如今好歹是個有幾十萬粉絲的小明星了——說到底是自己賺。

    小明星在一周后的世紀婚禮演出上壓軸出場，精心打扮的少年一出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笑著對二位新人送上祝福，祝他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又三個月，他在某所大學后門的餐館后廚里找到少時的朋友，并邀請她出任自己的經紀人。經紀人上任后的第一項工作就是給IF發解約函，黃總同意了、連違約金都沒要。

    謝闌被黃一鳴關在家里養了快四年。外人都知道有這么只金絲雀，如今鳥雀出籠、搖身一變成了梁上鳳，多得是人想一親芳澤。好在這鳳凰挑是挑了點兒，但總歸不拒人千里之外。況且滋味實在是好，讓人擠破了腦袋想爬上高枝、和他一枕梧桐。

    半年后，他在某個聲色場所被莫名怒極的黃總抓進房間里時、已經是能神態自若脫衣服的謝老板了。

    反正關上燈誰都看不見誰，睡誰不是睡？

    小明星成了大明星，人氣比流言跑得快。大明星青云直上，再不是需要扯著誰的虎皮擋爛桃花的小可憐。黃總成了鳴哥，外人眼里他們似乎還是不清不楚藕斷絲連。只有黃一鳴自己知道、在如今的大明星眼里，他和那些一度春宵的魑魅魍魎實在沒什么區別。

    他只是不愿意一個人面對空長孤夜。不過幸好，大明星的身邊也絕不會缺人。

    ……

    謝闌講完自己都愣了。原來那些眨眼就過去的年歲說起來這么漫長。還是說自己真的老了，講起過去總是忍不住絮絮叨叨、像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兒。

    他無聲地笑了，拍拍那人的后背、想讓他松開，卻被抱得更緊了。初春的夜晚還有點涼意、可他倆挨得太緊、黏黏糊糊地都出了汗。

    “行了，松開了?！?/br>
    沒人答話。他這才后知后覺發現肩膀上黏黏的、布料被什么打濕了好大一塊兒。

    大明星心里一軟，手就摸上了那人頭頂。本來就被他揉亂的頭發這會兒更不能看了，比鳥窩還鳥窩。謝闌又慢慢兒給他捋順、溫溫柔柔地哄著讓人把腦袋抬起來。

    “我還沒哭呢，你哭什么？”

    大明星忍不住笑。這人怎么回事？去了趟非洲轉性了？怎么動不動掉眼淚？

    紅眼睛的栗總沒出聲，　又繼續抱著他。好久之后才慢慢伸手摸著他的頭發，還有些低啞的聲音蹭在他脖頸上：

    “沒事了，都過去了。沒事了。對不起。是我來晚了?！?/br>
    感情這種東西真的很玄乎。你帶著滿身傷疤出現，所有人都在稱贊你的英勇頑強以為你無堅不摧百折不撓。只有真正愛你的人會小心翼翼地走上來、紅著眼睛撫上舊日的傷痕，輕聲問你疼不疼、告訴你都過去了。

    在別人眼里他是風光無限不可一世的大明星，在栗睿眼里……他似乎只是只什么敏感脆弱的小螃蟹。

    被人降智保護的感覺……還挺好。

    特別是當你也確信這種偏愛不會有期限也不需要什么交換時。

    “嗯。沒事了?！?/br>
    情到深處，或許不是香檳玫瑰巧克力的花前月下，不是執子之手矢志不渝的海誓山盟。是滿屋化不開的濃重夜色里緊密相擁的兩個人，是長日空冷的后背終于被攬進溫暖堅實的胸膛，是緊緊環在腰間的手臂傳來令人心安的溫度，是有人滿臉濕痕還硬要擠出一個微笑、在他的耳朵邊兒輕聲說：

    “睡吧，我陪著你。晚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