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早上又折騰了兩次，蕭雨安靜趴在池絳身上，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再次醒來，他是被敲打車窗的動靜吵醒的。

    平穩行駛的勞斯萊斯抵達了目的地，停在校門口。池絳一直抱著他似乎也在沉睡，同樣被這噪音吵醒，困倦的捏了捏眉心。

    車窗的黑膜讓外面的人看不見里面，十分具有私密性。

    池絳眼睛還未完全睜開，就低頭在蕭雨唇上咬了一口，惹得蕭雨的睡意一下被驅散了不少。

    誰知咬完抬首的池絳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又頃身吻了下來。

    又是極盡纏綿的一吻，唇舌交纏間，蕭雨被他親的春情泛濫。外面的人等久了，禮貌的再次敲了一下，池絳仿佛聽不到一樣只顧抱著他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大概五六分鐘后，池絳終于將他放開。

    蕭雨喘息著想要在他懷里趴一會兒平復一下心情，卻被他推開了。屬于另一個人的溫度忽然抽離，一時間蕭雨有些不習慣。

    池絳打開車門下了車，蕭雨跟著下車。

    車外站了個人，身形高挑眉目溫雅，眼神微動間是常年意氣風發的自信感，此刻因漫長的等候，英俊的眉毛正微微上揚。

    只瞥了一眼，蕭雨的心就咯噔猛跳了一下。

    他本能的知道這個人是誰。

    此人在看到他們下來，特別是看到池絳的時候，眼神微微變了。

    “阿絳，現在我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br>
    明明有三個人在場，這人卻像是看不見蕭雨一樣，直直盯著池絳。蕭雨對這種目光再熟悉不過，他每天照鏡子就能在自己眼睛里看到。

    “歡迎回國?！背亟{對他道。

    簡短的四個字，聽不出來情緒，不知道是刻意的客套，還是冷漠的禮貌。蕭雨一向靈敏的‘池絳情緒探測’雷達這時候也意外的失靈了。

    “謝謝?！睂Ψ铰犃艘院笠埠喍痰幕亓藘蓚€字。

    然后空氣就剩下一片靜默，暗潮洶涌好像藏著什么經年的曖昧。

    忽然，這人目光移向蕭雨，像是才看到他一樣，笑容燦爛的朝他揮揮手：“這位小美人你好呀～我是沈蔚風?！?/br>
    沈蔚風，果然是他。

    蕭雨處理人際關系的能力一向很爛，這種時候他一般都懶得虛以為蛇，于是面無表情的也抬起手朝他揮揮：“你好?！?/br>
    什么叫僵硬，這就叫僵硬。

    對方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噗嗤一聲倒是真的笑了。

    只是笑容在他視線觸及蕭雨手腕上的勒痕時滯住了。原本看著平易近人實則帶著輕視的目光劃過一絲忌憚。

    池絳見他盯著蕭雨手腕不?？?，原本淡漠的眼神冷下去。

    “蕭雨，你先進去上課?！彼^也不轉的對蕭雨下命令。

    “好?！笔捰昕刂谱约旱碾p腳轉身向校門走去。

    他聽見背后沈蔚風發問：“阿絳，這位小美人是你什么人？”

    “等等?！背亟{又忽然開口。

    蕭雨回頭不解的看他，只見他掏出支煙叼在嘴里還未來得及點燃，含糊道：“袖子擼下去?！?/br>
    “奧?！笔捰陸晫⑿渥臃畔聛砝^續朝前走。

    背后響起打火機擦動的聲音，然后他聽見池絳語調極為冷漠的道：“沈蔚風，我們之間的事，和其他人沒有關系?！?/br>
    ……

    蕭雨聞言只覺得腦子嗡響了一下，步伐節奏頓時錯亂了，但他還是木著臉強迫自己邁著腿離開。

    阿絳，我們，其他人。

    多么界限鮮明的用語。

    他覺得自己胸腔里那顆剛剛還在跳動的心被人用錘子一下錘的稀巴爛，早上一切甜蜜的幻影都應聲而碎，融入腐朽的泥土里再也不見。

    進教學樓前，他回身看了一眼。

    只見池絳正一手夾煙一手抱胸，修長挺直的雙腿交叉著倚靠在車邊吞云吐霧，煙霧迷蒙間散發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沈蔚風單手架在車窗上，側身跟他說著什么，即便隔這么老遠也能看清他說話時候的專注感。

    親密的磁場在二人間流轉。

    他隱約好像聽見沈蔚風說：“阿絳，你怎么會來這種地方讀書？”

    蕭雨看了兩秒，不再看，轉身走進樓里的陰影。

    沉悶的教室內，數學老師吐沫橫飛在黑板上激昂的解著大題，蕭雨認認真真記筆記，絲毫看不出來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等到池絳回到座位上，已經上課二十分鐘了。

    二十分鐘，一道題剛剛講了一種解法，蕭雨卻草稿紙上計算完了另外兩種。白紙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數字，字跡清晰且毫無紕漏。

    蕭雨數學一直不錯，但是算不上優秀，因為如果是池絳的話，三種解法根本不用寫，他直接在腦子里就能算清楚。

    思及此，蕭雨筆停頓了許久。

    池絳身上帶著濃重的煙味，也許也有什么別人的氣息，只不過被濃煙遮擋聞不到罷了。蕭雨想到昨天他在車里接完沈蔚風回國的電話后也在頻繁吸煙，兩相聯想一下，他立馬懂了。

    這就是白月光的威力嗎？

    咔擦一聲，蕭雨不自覺折斷手中作圖用的鉛筆。

    那他作為魑魅魍魎，是不是得拿出點興風作浪的態度來？

    蕭雨在心中深深反思了一下自己，實在太容易動搖了，一切煩惱來源于他總有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著陪他時間久了，池絳會待他有所不同。

    所以當他真的給他一些特殊待遇后，蕭雨就像是偶像劇里昏了頭的小女生一樣，覺得對方是不是也逐漸對自己有了一絲絲的感情。

    不再有期待，不再有幻想，做一個沒有心的合格性伴侶，是不是就不會再心痛？

    然而安分的前提是，不會有什么刺眼的人，在他已經圈的極小的領域內毫無顧忌的挑釁他。

    池絳一回到學校，就恢復了平日那個冷淡至極的模樣，基本上不與蕭雨交流，只專注的看書。

    他其實很好奇他最近到底在看什么，心念一動，在課桌下悄悄掏出手機給池絳發了條消息。

    【瀟瀟雨歇：你看的是什么書？貓貓頭表情包.jpg】

    為了盡可能的顯得語氣乖巧俏皮一些，這種表情包已經是蕭雨的極限了。

    發完后，他悄悄偏頭看向池絳，只見對方在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后只皺了下眉頭，卻是沒理。

    “……”

    蕭雨又發了一條。

    【瀟瀟雨歇：貓貓星星眼.jpg】

    池絳仍舊是眼皮不眨的瀏覽著手中的書籍。

    蕭雨不死心的連發好幾張圖刷屏。發完以后想了想有點傻逼，就又都撤回了。

    一連串的震動終于讓池絳不耐煩的掏出手機，他剛想按關機鍵，瞥了眼屏幕跳動的頭像后停住了。

    蕭雨見他上劃解鎖，然后用纖長手指飛快的在屏幕上打起字來。

    這只手……蕭雨忽然想起了它掐在他脖子上的模樣。

    滋滋，蕭雨的思緒被手機震動的聲音打斷，他紅著臉低頭看屏幕。

    【秋池：好好聽課?！?/br>
    蕭雨連忙回：【聽著呢，這題我會?！?/br>
    想了想，又發了條：【所以你到底在看什么～～】

    還打了兩個波浪號，用以表示他濃烈的好奇心。

    滋滋。手機傳來震動。

    【秋池：3D　Holographic　Virtual　Surgical　Pnning　】

    蕭雨：“……？”

    英語一向是他的弱項，所以一連串單詞就只認識3D　和pnning。仔細看了眼，好像又記起來virtual是虛擬的意思。

    3DXX虛擬XX計劃？

    什么東西？人工智能？還是什么游戲？

    蕭雨一頭霧水。他動動手指，打算復制粘貼去查查詞典，手機就被沖下講臺面含怒意的數學老師給眼疾手快的一把奪走了。

    手中忽然空了，蕭雨愣住。

    就聽地中海數學老劉插著腰慷慨激昂的開始批判他：“高三生了還差三個月就高考了還擱這玩手機，玩手機，把自己前途都玩進去了！”

    數學老劉恨鐵不成鋼不停叨叨，劈里啪啦一頓倒著學生們耳朵里都聽得生了繭子的話語，邊念經邊抽空看了眼蕭雨，只見這個被他痛罵的學生非但沒有不忿，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亮晶晶的光采來。

    蕭雨覺得他這樣，真的很像小時候他爸跟他說話的樣子。

    老劉被這眼神看的噎住了，后面的話聲音也小了，一場預想的大批斗就這樣草草收場，但也怕自己下不來臺，于是冷硬的對蕭雨道：“手機幫你保管著，高考結束再朝我要?！?/br>
    蕭雨乖巧點點頭，沒有提出異議。

    等到老劉悻悻的走回講臺，蕭雨這才意識到，糟糕，沒辦法和池絳聊天了……剛才那串單詞是什么來著？

    他下意識抬頭朝一旁看去，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眼。只見池絳眼神寧靜似水，不知道已經看了他多久。

    他們沉默的對視，沒過多久蕭雨就率先撐不住先移開了視線。

    他聽見自己胸腔里那顆傷痕累累的東西又開始不要命的跳動。

    不公平，都是一樣玩手機，怎么就光沒收他的？

    這就是不用聽課也能次次考年級第一的神仙的特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