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與白晝
尤利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間的,他臉色蒼白,腦子里迷迷糊糊的。 近衛長斯特萊恩先生生怕他摔倒,拉起他手的那一刻,卻發現這個黑發美人手腳冰涼,正在不停的發抖。 近衛長斯特萊恩先生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心疼的不得了,最后沒忍住將小藍寶石抱緊,擁進懷里。 他難得逾越的低頭不停的親吻黑發美人的額頭,發鬢和臉頰,然后試探的親了一下他的嘴角,探進舌尖,再輕輕輾轉的深吻。 他并沒有被拒絕,具體來說,懷里的黑發美人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靈魂都飛離了別處。 他吻的深情,可懷里的小藍寶石無動于衷。 尤利斯的嘴唇蒼白同樣在發抖,即使近衛長閣下再怎么親吻唇瓣,也不會讓它變得更溫暖一些。 近衛長閣下收起表情,難得的冷下臉道:“尤利斯,你不要擔心,如果實在不行我給長官打電話吧,讓他給瑪卡帝國高層施壓試試?!?/br> “可以編造一些理由,比如說奧茲曼先生在戰爭期間盜竊了重要物品,出于停戰協議,必須將他押送回塔尼亞帝國審判?!?/br> “至于具體怎么處置,先拖一兩年再說,淡化事件,讓長官找機會釋放他?!?/br> 近衛長斯特萊恩先生心疼極了,安慰道:“如果您擔心長官拒絕,也可以以我私人名義先調動那邊的參謀部給出文件,之后我再向長官解釋一下……” 近衛長斯特萊恩先生抱緊了小藍寶石,用下巴蹭著他的頭頂,柔聲道:“無論如何我們現將奧茲曼先生救下來再說?!?/br> 別難過了,我的愛。 近衛長閣下的心都仿佛被千刀萬剮。 尤利斯乖乖在對方懷里,忍不住嘆氣說:“奧茲曼的驕傲,他不會允許自己用這樣的方式茍且偷生的,他的名字恐怕永遠蒙羞——” 生命和尊嚴比哪個更重要呢? 而且克萊因軍長出手的話,奧茲曼在他國家內的名聲就毀了。 勾結敵方指揮官…… 正好坐實了叛國罪的罪名。 “謝謝你,斯特萊恩先生?!毙∷{寶石從對方懷里退出來,挺直身體,說:“我不會放棄,我會盡力去救他,當然我也做好了其他的心理準備,無論怎樣的結果我都會接受,你不用為我擔心——” 名聲和生命比起來,當然是生命更重要,如果實在走投無路他也會嘗試向克萊因軍長求助。 黑發美人不打算放棄任何方法,并且不停的給自己打氣,他心想: 即使出了意外我也不應該太過為難自己,雖然心臟會疼痛,不過終有一天會好起來。 夜晚,尤利斯做了一個夢,夢境里面光怪陸離,仿佛時間調回了許多年前,他站在中央,許許多多相識的人擦肩而過。 之后漸漸的他出現在一個巨大的游樂場里,到處都是歡聲笑語,而他卻莫名其妙的跟著一起排隊去買票,走到一個房間,尤利斯推開門,卻發現門外一片陽光燦爛。 這里是一個辦公室,準確來是奧茲曼的辦公室,一切仿佛回到了初見的那一天。 奧茲曼站在他旁邊,挽著他一起離開了辦公室,走過長長的走廊,尤利斯并沒有接受任何排查,路上所有衛兵用驚艷的眼光盯著他的臉。 奧茲曼的辦公室灑滿了陽光,一進門尤利斯就被拋在了床上,一陣天旋地轉,那個大塊頭就急不可耐撲上來吻他——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小藍寶石在睡夢中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 他剛想開口問:你怎么出來了,審判的結果怎樣了? 但是那個高大的雌性露出疑惑道表情,然后影像在夢中慢慢消散了—— 尤利斯還來不及開口,突然被一陣搖晃驚醒,近衛長斯特萊恩先生焦急的說:“趕緊出發,閣下,情況有變,今天開庭時間被提前了一個小時?!?/br> 尤利斯瞬間驚醒,他連忙問道:“為什么,怎么沒有人通知我?” “昨天的事情被哪個家伙上傳到了網上,結果今天旁聽席來了很多圍觀者和媒體記者,大概為了避開他們,于是突然決定今日提前一小時入場?!?/br> 小藍寶石頓時被一陣無力感包圍,他咬牙快速的爬起來換了一身黑色的西裝,沒有來得及吃飯就和近衛長斯特萊恩先生一起急忙趕去法院。 今天天氣晴朗極了,萬里無云,陽光仿佛是亮金色的紗線,濃烈的鋪蓋在每一寸大地上,一絲一縷都泛著金光。 照的尤利斯有些睜不開眼睛。 當車來到路上的時候,遇到了嚴重的堵車,小藍寶石心急如焚,幾次深呼吸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面對近衛長斯特萊恩先生擔憂的目光,尤利斯眼神冰冷,心里暗自道:“我一定會成功?!?/br> 可是今天仿佛一切都和尤利斯作對,一路上碰巧都是紅燈,本來有些遲了,現在更加雪上加霜,連他自己都有些絕望。 在最后一個路口處,果然碰巧又趕上了堵車,上次法院的鬧劇引來很多媒體記者,大量的外來人員造成了連通堵塞。 尤利斯實在等不及,直接扔下近衛長斯特萊恩先生,自己跳下車向前方跑去。 一路上無數停在路中間的車輛看著黑發雄子在向前奔跑,黑發揚起。 尤利斯自己都失去了五感,他覺得時間停止了,一切都被暫停了,只有風聲和心跳聲。 他感覺不到疲憊,周圍路邊的車輛仿佛都成了空白的背景。 連陽光都那么刺眼,他跑著跑著,仿佛時間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場戰爭讓一切都靜止了,風聲從耳邊呼嘯著,身后響起陣陣槍聲旋律如同命運的交響樂。 宇宙星辰交織著,組成了音符,無數星河在夜空中譜曲。 一直往前跑,并不敢回頭。 黑發美人終于到了,他站在庭審外的會場,隔著人山人海,看到六名警衛正在押送著奧茲曼離開。 一切都結束了。 天黑了。 尤利斯快步走上去,推開圍觀的記者和人群,人潮像海浪一樣層層被分開。其中有些旁觀席上的賓客認出來了這位黑發雄子就是昨天的那一位,但是更多的人對他很陌生,對于這位沖過來的雄子也感到好奇。 結果這位黑發美人一開口就震驚了所有人。 “奧茲曼,你嫁給我吧——”這位美麗的年輕雄子急切的呼喚,他掙脫了幾位警衛官的阻攔,飛快地穿過其他人,急切道: “我已經來遲了嗎?但是,你說過要一輩子對我好的,奧茲曼,你怎么不回答我!” 尤利斯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他忍不住想到:既然審判官說他們倆的婚姻是無效的,那么就當著眾人再重新結一次,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呢。 所有記者的閃光燈不約而同的亮了起來,他們激動的將鏡頭對準視線中心的兩個人。 黑發美人的眼睛藍的如同最漂亮的寶鉆,只是這一刻卻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個高大健壯的雌性。 人群開始交談,嗡嗡聲在會場中響起,議論紛紛。 從未有過雄子向雌性求婚,尤其是一位待審的雌性。他的仕途已經跌進谷底,甚至一輩子都無法翻身,但是此時此刻,卻有一位漂亮的雄性主動向他求婚。 周圍的閃光燈亮個不停,不過尤利斯沒有任何心思放在他們身上。 他只知道自己來晚了,但是一定不能讓他們把奧茲曼帶走處決。 尤利斯向來不喜歡動用雄子的特權,甚至覺得那些不過是對弱些的憐憫,但是這一刻也顧不得那么多。 反正他是雄性,他今天就抱著奧茲曼不撒手,恐怕沒有任何警衛敢對他使用粗暴的手段驅離。 果然,押解犯人的六位警衛對黑發美人的確是束手無策,尤其是發現這位小漂亮力氣大的很,如果不傷害他,幾乎很難將他帶離被告方的身邊。 這么大的手勁真的是一位雄性???! 奧茲曼只是愣愣的看著尤利斯,表情呆滯,眼睛中情緒翻涌。 小藍寶石氣的偷偷給了他一腳,忍著焦慮道:“奧茲曼,你嫁給我吧……” 身前的壯漢還是呆呆傻傻的。 既不點頭,也不回話。 尤利斯恨不得掐死他,他沒辦法了,猛地一把摟住對方的脖子,湊近耳邊低聲道:“快同意!” 在奧茲曼來沒反應過來,他懷里的黑發美人已經再也等不及了,他喜極而泣,然后高聲道:“他同意了,他同意嫁給我了?!?/br>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一個指環套在了對方手上。 那是一個鋁制品,看得出來上一分鐘還在一個飲料易拉罐上面,邊緣還有一些人工痕跡。 結果奧茲曼手指太粗了,這個壯漢身高兩米二三,體重至少一百公斤,這個小小的拉環根本套不上去。 小藍寶石咬咬牙,都急出了汗。他立即粗暴的掰斷,不管不顧的將“拉環”掰成鐵線,又纏在對方手指上。 愛誰誰,他說是婚戒就是婚戒。 今天小藍寶石豁出去,不就是臉么,他今天就把它拍這地上,老子不要還不行么。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甚至偷偷醞釀好了眼淚,只要警衛敢帶走奧茲曼,他就立即“嗷”一聲哭出來。 無論是瑪卡帝國還是塔尼亞帝國,他們都對雄性寬容的很,只要奧茲曼今天同意求婚,尤利斯就能想盡一切辦法將他今天暫時留下,現在已經來遲了,審判也已落幕,走正當的法律程序恐怕無用,所以只能從感性入手了。 無論是撒潑還是無理取鬧,反正他今天就不會讓任何人把他帶走。 至于明天,明天再說明天的。 黑發美人哀聲道:“親愛的,雖然我來晚了,但是我們結婚還來得及,快說你愛我!” 奧茲曼深深的看著他,不知道為什么,尤利斯突然感覺到他的眼睛里仿佛好多小星星。 他彎下腰,一把摟住了尤利斯。 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 很緊很緊。 尤利斯甚至覺得自己肩膀有些濕潤。 他很難相信這個一向流血不流淚的粗糙壯漢有一天會哭。 旁邊有個警衛員看不過去了,說:“先生,您沒來晚,庭審還沒開始呢!” 尤利斯:??。。?! 另外一個接口道:“您倒是來早了十分鐘?!?/br> 尤利斯一臉僵硬,問道:“不是提前一個小時開庭嗎?” “但是有幾個重要聽證人沒辦法準時趕來,所以又取消了?!?/br> 尤利斯思維有一秒鐘的空白:…… 他特別想罵人怎么辦。 他肩膀傳來悶笑聲,奧茲曼眼角通紅,還帶著沙啞的男低音,道:“這也挺好,否則我就見不到我心愛的小玫瑰對我表白了……” 會場的媒體閃光燈拍個不停,他們有些人友善的對他們兩個人露出微笑,甚至還有人鼓掌。 尤利斯有些難為情,咳,他當時為了留下奧茲曼,一時沖動,自己胡說八道了什么都不記得了。 這時候將一切收到眼底的法官克爾圖特和法官長卡吉姆先生走過來,克爾圖特閣下有些嚴肅,而卡吉姆這位老法官卻是笑呵呵的。 他一開口就讓尤利斯有些臉燒,他說:“年輕真好?!?/br> 然后他嚴肅的正色道:“不過我們仍然會按照法律進行的?!?/br> 小藍寶石趕緊問道:“那么您承認我和他的婚姻了嗎?” 法官長卡吉姆道:“這個嘛,我要是說不承認,恐怕陪審團們都不會同意?!?/br> “我反對?!狈ü倏藸枅D特冷靜的說:“這只是契約婚姻,他們并沒有證婚人?!?/br> 旁邊穿出來一個威嚴的聲音:“我來當證婚人?!钡谌环ü脔U威爾閣下到場,他的言論引起克爾圖特的反對。 他說:“這不符合規定?!?/br> 鮑威爾反駁道:“但是法律中也沒規定它不可以?!?/br> 雄性向雌性求婚聞所未聞,這一次甚至可以讓圍觀的人談論一輩子。 陪審團中有五位軍部大佬同時進場,其中兩位是奧茲曼曾經的上司,他們也紛紛表示贊同:“他們曾經過訂婚,政府有過記錄在檔案中,閣下說戰爭期間他們婚姻名不符實,但是今天這位尤利斯先生已經和所有人證實了這一點,他們是相愛的?!?/br> “如果這都不是婚姻,那么請問閣下您來形容一下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婚姻?”這位奧茲曼之前的長官托馬斯中將微笑的反問。 審判長卡吉姆先生趕緊打圓場,笑瞇瞇的道:“其實尤利斯先生做的很好,給雄子們做出來表率,其實我倒是希望以后越來越多的雄子能主動點……那幫小家伙太靦腆,我們優秀的小伙子們總是不知道佳人的心里想什么?!?/br> “好吧,我們就承認他們兩個有夫妻關系,但是僅僅如此并不夠的,我們知道雄性婚姻保護法對這種指控恐怕也無能為力?!?/br> 雄性婚姻保護法中規定,為了保護雄性婚姻,所以一些已婚的雌性在觸犯法律法規時候會適當酌情減刑,但是僅僅是針對輕量化的指控。 叛國罪明顯不在其中。 就在這時候,突然近衛長斯特萊恩先生從后面走了出來,他一舉一動都可以看出受到嚴格的教育,哪怕穿著白襯衫和西褲,第一眼都能看出他是一位軍人。 他微笑卻不失力度,道:“奧茲曼先生簽署的那份合約是不生效的,我可以出庭作證?!?/br> “閣下是誰?”幾位法官停下交談,問道:“還請閣下做一下自我介紹——” “在下是塔尼亞帝國第二軍團首席近衛官,斯特萊恩*昆汀,至于說我為什么可以作證那份文件不生效……嗯……” 他笑了一聲接著道:“因為它上面的條例就是我筆擬起草的……” 這一句話立即將法庭炸開了鍋,所有人都議論紛紛,塔尼亞帝國軍事基地里所有的職階人員對外都是嚴格保密的,很難一窺真容。 近衛長斯特萊恩閣下面對眾人的質問絲毫不慌不忙,尤其是旁邊指證奧茲曼瀆職罪的那個同僚提出的任何質問都被他一一化解。 無論是奧茲曼被俘期間,還是之后囚禁的事件都娓娓道來,其實戰爭中一個規則,就是當危害到人身安全的時候,簽署任何文件都將不生效,而事后同樣作廢。 作為最有力的證人及證詞,奧茲曼簽署的這個文件被近衛長斯特萊恩形容成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下迫不得已的保命手段。 怎樣才算“惡劣生存環境”“威脅人身安全”其實這個并沒有統一標準,這項規則是非常有彈性的。 按照原來的指控,因為奧茲曼先生還活著,所以就不被承認他曾經受到過危險和逼迫,也沒有任何人為他作證。 然而現在第二軍團首席近衛長否定了這個觀點,他的身份以及證詞都將得到所有的法官重視。 于是很快那文件不再生效,于是叛國罪被取消。 然后就是幾項瀆職罪名。 尤利斯在有斯特萊恩先生的幫助下,在法庭中不停的和指證人們唇槍舌戰,一翻“討價還價”之后,奧茲曼的最終判決還是下來了。 職位就不要想了,一擼到底,大概終身都不會被聘用,還被追責等等判了五年,不過介于雄性婚姻保護法和尤利斯出了一筆巨額的保釋金之后,奧茲曼終于被放了出來。 只不過一年之內每星期還得去警察局簽字報道,行蹤受到嚴格的監控。 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然而尤利斯也沒逃過一劫,事后審判長卡吉姆先生對尤利斯說他大概會收到一份訴訟文件,關于他占用瑪卡帝國星際航道三年的稅金,還有一些拖欠的費款。 并且規定五個月內,尤利斯搶占的星際航道必須歸還瑪卡帝國。 可憐的黑發美人耳朵都垂下來了。 恨不得咬著手絹嚶嚶嚶,一排排小錢錢在他面前跳著芭蕾轉圈然后一個一個溜走了。 罰款實在太高昂,連他也有幾分承受不起。 其實尤利斯心知肚明,奧茲曼擺脫了叛國罪之后,他同樣也少不了出血,這算是博弈中的一種交換平衡的手段。 如果他這次不回來也就算了,他背靠克萊因大佬,瑪卡帝國剛剛結束戰爭,犯不上因為幾個航道來挑起事端,但是尤利斯主動要護著奧茲曼,那么瑪卡帝國必然要讓他之前吃進去的都吐出來。 哎,小藍寶石看著起訴書上面的金額,嘆了一口氣。 結果有些遺憾,但是也不是太壞。 只能讓奧茲曼這個大塊頭給自己打工還錢了。 尤利斯安慰自己:看他一身肌rou又高又壯的樣子,每天可以搬不少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