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你說我把這張臉抽爛,你還能有哪里像他/你還想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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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淮心知道殺了傀儡焱鷙肯定會知道,但他沒想到焱鷙來得這樣快。 然而他也只是吃了一驚,隨后身上立即浮起白光,手上也凝靈氣為水,再凝水成冰。瞬息間一把寒氣逼人的冰刃就出現在掌心。 他還敢對我出手?! 焱鷙難以置信,但立刻做出了面對攻擊的下意識反應。他袖子只是隨意一揮,渾厚的靈力頓時充滿了整個地牢,對于修為比他差太多的葉淮心來說,那威壓之力無異于泰山壓頂。 葉淮心只覺得胸肺都被壓迫得死死的,不由張大了嘴巴,呼吸得極其費力。全身的骨頭也有種要被碾碎的錯覺,腿腳一軟,他便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手里的冰刃也重新還原為靈力,在焱鷙氣勁的威壓下收了回去。 他雙手撐在地上,全身的骨骼都“喀喀”地響。頭垂了下去,鼻子里都是地上血污腥臭的氣味。 他竭力抬起頭,與焱鷙視線相接。 焱鷙被那目光莫名攝住。 他明明萬分恐懼,卻硬是不移開視線,但又沒有一絲一毫求饒的意思。 他這是…… 焱鷙腦中念頭一轉,陡然醒悟,震驚地睜大了眼睛,同時他手掌迅速一翻,幾束靈力凝如鏈索直沖向葉淮心。 “不!不!”葉淮心意識到那是什么,強作的鎮定頓時如冰雪消融,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 那是靈力凝成的傀儡絲,嘩然穿透葉淮心的皮rou筋骨,在他體內快速分成無數細絲。 由于葉淮心的抗拒,傀儡絲并不能如同平日那樣輕易控制住他。他的手腳像是被頑童任意牽動的木偶四肢,胡亂抽動起來。 焱鷙輕哼一聲,傀儡絲細細密密地纏住了葉淮心的氣脈,終于還是惡狠狠攫住了他流動的靈息。 葉淮心的動作停止了,四肢撐地趴跪著。他能感知到身體和四肢的存在,卻已經完全失去對它們的控制。焱鷙走上前,伸手抓著他的頭發,把他從原先的位置拖出來。 葉淮心頭皮被扯痛,喘息中帶出壓抑細碎的輕吟。 “很好,葉淮心,居然還知道分散我注意力,偷偷聚集靈力到靈核。想自爆靈核求死?嗯?” 葉淮心半睜著的眼里流露出絕望。 他的確是想求死。 但這不是他殺傀儡的原因。 他在地牢被關了幾天,看著這兩個遍體鱗傷的傀儡,想象著將來的自己也會變成這樣,看得見,聽得到,會難過,卻不能控制自己的生死。一天天,一年年,看不到盡頭。 他們的確罪無可恕,可也被折磨了幾百年。 他向焱鷙提出愿意被煉制成這樣的傀儡,無非是因為心生絕望,又想以自己的能力護住父親創立的梵海旗。當他覺得連這也不過是妄想,便不再想以活死人傀儡那樣悲慘的狀態“生存”下去。 自爆靈核不一定死,但自爆時刻意傷害心脈,就一定會死。 在那之前,他想給那兩個罪人傀儡解脫,就好像給假想中那樣狀態的自己解脫。 他沒想到焱鷙來得這么快,于是他故意做出挑釁的眼神攻擊的姿態,同時暗暗往靈核凝聚靈力。假如焱鷙一怒之下直接殺了他,那是最好。倘若不是,他也能為自己拖延一點時間,自爆靈核求死。 然而,就在他如愿前的一瞬,反應過來的焱鷙將傀儡絲侵入了他的身體。 那一刻,葉淮心知道生死已經不能由他自己決定。 “誰給你的膽子殺我的傀儡?”焱鷙把他丟在地上,憤怒地來回踱步。 他萬萬沒想到,關了葉淮心幾天,不但沒讓他害怕,反而讓他膽子越來越大。 殺傀儡,自殺……這兩件事哪一件單拎出來都能讓他怒不可遏,葉淮心還敢兩樣都做!焱鷙恨不得一掌劈死他。 既恨,又失望。 既失望,又后悔。 明明已經快要不再介意他的無心之失,明明為他的將來做了綢繆,明明只要他不再說那些賭氣的話,就可以像從前一樣…… 他就應該在葉淮心纏上他時就直接把他趕走。 或者應該在微瀾的身體被傷到時就殺了他。 不然就應該早早把他煉制成傀儡,沒有自己的控制,就一動也不能動!就算不做成傀儡,也應該把他牢牢地鎖起來,除了張開大腿等著自己去cao,什么也做不了! 抓著頭發,強迫他抬起臉,焱鷙的聲音透著瘆人的寒意:“葉淮心,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br> 他看到葉淮心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左邊嘴角彎出一抹自嘲的笑來。 這一抹與沐微瀾相似的,若有似無的淺淺的笑,像是往堆好的枯葉干柴里扔了一個火把,轟一下將焱鷙心里的怒火燒到了頭頂。 “很好,葉淮心,很好?!彼卣f?!澳悴痪褪强恐@半張臉嗎?你是覺得有這半張臉撐著,我舍不得是吧?” 是的,就是這樣的。焱鷙想明白了。 他湊過來的時候沒有把他趕走;他的無心之過害了微瀾,沒有殺了他,也沒有下手把他煉成活死人傀儡,不過是因為這半張臉,因為這個笑容。 “你以為你怎么胡鬧我都舍不得動你?就憑這半張臉?” 焱鷙忽然笑起來。 他左手抓著葉淮心頭發,右手高高揚了起來。 “啪!”他一巴掌狠狠扇了下去。 因為被抓著頭發,葉淮心避無可避。扇得很重,但他的臉只偏了偏,上面迅速浮出五個凸起的紅印。 接著又是一巴掌。 “你說我把這張臉抽爛,你還能有哪里像他?” “啪!” “你好好看看我到底舍不舍得?!?/br> 焱鷙一氣扇了葉淮心十幾個耳光。他手勁大,葉淮心的臉頰很快就一片紅腫,嘴角也溢出血來。 焱鷙掐著那張臉,故意左右擺弄著看來看去,諷刺地說道:“你還有什么可以憑借的?” 他只控制了葉淮心的身體和四肢,但葉淮心在被他扇耳光的過程中始終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這時,葉淮心卻忽然開口了:“沒有。我從來就沒有什么可以憑借的?!?/br> 他語調平靜,只是聲音喑啞得厲害。 焱鷙放開手,退開一步,冷冷注視著他。 “我也從來不覺得您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不過是與沐少主有那么一點點相像的地方罷了,您說過,與他越像的,您越不會碰。 “哪怕是一只‘老鼠’,您也會賞他個痛快死。換作是我,卻是一再的折磨?!?/br> 焱鷙瞪大了眼,“你……” 他身體依舊在焱鷙控制之下,不能動彈。 “我一直明白,在您眼里,我不過是一只螻蟻,一個玩物。您高興了,就給點賞賜,您不高興,就能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對別人說了不該說的話,害得沐少主的身體有損,這是我的錯,您罰我,我認。您恨我,連帶著恨梵海旗,我也沒有什么好抱怨的。 “是我高估了自己,以為咬咬牙,什么都能忍。但我只是個普通人,不敢奢望不屬于我的東西,也承受不住那些沒有盡頭的痛苦,所以我想求死。而那兩個傀儡,已經被折磨了幾百年,他們的罪也該贖清了吧?我殺掉他們,想讓他們解脫,也是……殺掉將來的我……” 他又扯出一絲苦笑。只是臉上一片紫紅,又腫得厲害,不大看得出來。 “我以為我來得及把自己也殺了,能躲過和他們一樣的命運,沒想到…… “果然不該心存僥幸?!?/br> 他似乎認命了,反而放松下來,“您應該是不會輕易放過我了,要是您把我煉成像那兩個傀儡一樣,我能不能求求您,不要一直把我關在地下?”他看看焱鷙的臉色,急忙又說,“或者偶爾一天把我放在外面,能看到夜空就行?!?/br> “啪!” 焱鷙的回答是比先前還要重的一巴掌。葉淮心腦袋嗡嗡作響,一陣暈眩,如果身體沒有被傀儡絲控制著,說不定整個人都要被扇得摔出去。 “你還想求什么?”焱鷙問。 葉淮心閉了閉眼,“我被執念所困,您何嘗不是?求您……放下執念?!?/br> “啪!” “你還想求什么?” 葉淮心有些茫然地抬頭,看向遠處不知道哪里,輕輕說道:“星星落下來了……” 焱鷙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有火把光照下昏暗的地牢墻壁。 誤闖進來的一只蛾子撲進了搖曳的火光里,發出“哧”一聲輕響,騰起一小縷細細的黑煙。 “又漲潮了……”葉淮心又說。 焱鷙愣了愣,以傀儡絲控制他站起來,撕開他的衣襟,看到他胸口和小腹上各有三四個半掌大小的紅腫。 再扒掉衣服,露出手臂和后背,成片的塊狀紅印到處都是。 是毒蟲咬過之后的痕跡。 “葉淮心?!彼瘟嘶嗡?,叫了他一聲。 葉淮心睜著眼,神情卻呆愣愣的。 是白星毒蛛的毒。發作起來神智混亂,至少三天才能緩解。 這是發作了? 這些妖蟲的毒,用治療術或丹藥效果都不明顯,只能等毒素自己慢慢消掉。 焱鷙滿肚子的火還沒發完,這人已經迷糊了。就算現在打他罵他,他大概也沒有太多反應。焱鷙磨了磨牙,恨恨地把人扛起來,往地牢外走。 怒火變得更加熾烈了。 把葉淮心丟在床上的時候,被他叫過來的拙凰趕忙伸手去托。 “死不了?!膘旺v不耐煩地說。 “會疼?!弊净穗S口道。 焱鷙轉頭瞪他,“他是你主子?” 拙凰把葉淮心身子放平,轉過來撓撓頭,憨憨笑了笑,道:“主人您在意的人,拙凰當然也不敢大意?!?/br> “我在意什么?” 拙凰看焱鷙臉色不太對,有點不知所措,他吭哧了幾聲,指指已經閉上眼睛不知是不是失去了意識的葉淮心,又無措地撓撓頭。 “我去叫人收拾地牢?!弊净苏f著就往外溜。焱鷙一臉的雷雨云,他決定能躲還是躲遠一點。 有奴隸送了半盆溫水進來。 “給他擦擦?!膘旺v聲音透著不耐。 奴隸拿了浸濕的布巾過去時,焱鷙又改了主意:“放下,你出去吧?!?/br> 那奴隸便應了一聲,放了東西退出去了。 焱鷙擰干布巾上的水,走近床榻。 葉淮心閉著眼,眉頭微微蹙著。他臉上是大塊的紫紅印子,腫得有點難看。 這人在外人面前最是講究,一點點印子都要遮起來,這樣的一張臉,他是沒法出門了。 看著看著,心里頭一股火又躥了起來。他回身把布巾往水盆里一甩,“嘩啦”一聲濺起了水花。 以前這張嘴不是最會說的嗎?求人就那樣求的? 害怕被做成傀儡,不會求我不要把你做成傀儡嗎?求什么做成傀儡之后不要關在地牢里……腦子真的被嚇糊涂了嗎? 焱鷙覺得十分煩躁。想到葉淮心殺了那兩個傀儡,他就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拿鞭子把他打死。 可一邊恨,又一邊有種不知道拿他怎么辦好的感覺。 背后傳來一點輕微的泣音,焱鷙轉過頭去,只見葉淮心仍然閉著眼,但眼淚一串串地流出來。 焱鷙胸口好像突然被一塊巨石砸了進去,悶痛得不能呼吸。 葉淮心在他床上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但那個時候,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總是滿含情欲,眼神迷離又癡迷。 “你哭什么?”焱鷙自言自語地問。 有什么好哭的? 就像在回答他一樣,失去意識的葉淮心含糊地呢喃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