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鹿山修煉！”

    “鹿山好遠，去紅葉谷吧？”

    “不要，就要去鹿山！”

    “我歲數比你大，我是哥哥，你要聽我的！”

    “我個子比你高！你要聽我的！”

    “胡說！你怎么可能比我高？”

    “來比啊?！?/br>
    一棵挺拔的木棉樹下，兩個十來歲的少年并肩站著，用小石塊在頭頂的位置劃了一道。兩道劃痕一高一低，相差只有寸許。

    “不可能??！昨天在河邊看我們的倒影，明明是我高一點?！甭暦Q自己個子更高一些的少年撓著頭。

    另一個少年笑嘻嘻的，“我年歲比你大幾個月，個子又比你高，你該聽我的了吧？”

    ——他才不會讓對方知道，剛才量身高的時候，他偷偷墊腳了。

    可輸了的那個開始耍賴了，“那不行，你比我大，應該讓著我，你得聽我的?！?/br>
    說著，就牽了贏了的那一個的手跑了起來。

    被牽著的那個猝不及防，趔趄了幾步才調整好步子，一邊跟著跑一邊無奈地嘆氣，“沐微瀾，你太不講理了?！?/br>
    沐微瀾回頭做了個鬼臉，笑嘻嘻道：“焱鷙，我可講理了?？晌揖筒幌矚g和你講理?！?/br>
    “……”

    沐微瀾在靈隱教是個特別聰明特別溫文有禮的少主。年紀輕輕，修為已經很深厚，人也老成穩重。但他在焱鷙面前，和一般的少年無異。他會惡作劇，會耍賴，會毫無顧忌地大笑。像初夏的早上，熱烈又不是那么刺眼的陽光。

    他笑起來的時候，左邊嘴角會勾起一個俏皮的弧度，以至于他的嘴會顯得有點歪，那笑就帶了幾分痞氣，顯得很是調皮。

    這樣的笑，在靈隱教眾人面前可從沒有過。鶴鳴山上的他，是個即使笑，也只微微彎一彎抿著的嘴唇，矜持端莊的少主。

    面對沐微瀾，焱鷙總是無可奈何。雖然也會和他爭辯，但結果總還是讓著他。

    他們偶爾也會有真正的爭吵。

    最激烈的一次應該是沐微瀾開始學控心術的時候。

    傀儡術和控心術都是天才的沐微瀾那天才的爹所創。沐微瀾早早就學會了傀儡術，并且兩年前就私下教給了焱鷙。

    焱鷙與他不是同門，只是個小門派里長大的孤兒。當時年紀小，不懂事。沐微瀾教了，他也就學了，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后來越想越覺得不應該。這是靈隱教不外傳的術法，又是沐微瀾父親的心血，是不應該傳給他一個外人的。即使他與沐微瀾親密無間。

    因此當沐微瀾說準備學了控心術也教給焱鷙時，焱鷙拒絕了，甚至要求他也不要學。

    因為沐微瀾父親說過，控心術太過邪門，倘若讓惡人學了去，后果不堪設想。即使是坦蕩端正之人，這控心術練得越久，心性越偏執。因此他創了出來，又親手封存了。

    一如傀儡術。

    可沐微瀾天賦過人，放著強悍法術不學，便覺得抓耳撓腮地難受。先是和他父親鬧著學了傀儡術，后來又盯上了控心術。

    “不要學這個！”焱鷙反對，“你本來就是個說一不二的執拗性子，再練了這個，將來只怕容易被執念所困?！?/br>
    “我不怕。有你在，總會勸著我的?！?/br>
    焱鷙扶額，“我哪里勸得動你？我哪一回不是讓著你？”

    沐微瀾不說話。焱鷙看向他，只覺那雙偏圓的杏核眼格外可愛，烏溜溜的眼珠子盯過來，里邊有些復雜的情愫，讓焱鷙莫名緊張，心跳擂鼓一般通通通跳得飛快。

    正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一花，面前的少年俊秀清朗的眉目突然近在眼前。接著他的雙唇感受到了極柔軟的觸感。

    沐微瀾傾身過來吻住了他。

    他腦袋里嗡一下，一片空白。

    沐微瀾蜻蜓點水一般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就分開了。

    “我知道你總是讓著我，隨我任性，隨我耍賴，讓我可以無拘無束，不需要做什么表率，也不用維持什么形象。我……我很喜歡你?！?/br>
    沐微瀾紅著臉，一口氣說下去，“我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反正我就是喜歡你了，你不能拒絕我?！?/br>
    焱鷙的臉也一下漲得通紅。他覺得臉上燙得幾乎冒出熱氣來，吭吭哧哧地說：“我、我也喜歡……”

    “喜歡什么？”沐微瀾又湊近來。

    逼近放大的臉，帶著少年人熱情的氣息。

    “快說！”還裝出兇惡的樣子。

    “喜歡你啊?！闭f出口之后，好像就突破了什么關卡，順暢了起來，“喜歡你！我也喜歡你呀，沐微瀾?！?/br>
    沐微瀾歡呼一聲，撲過來摟住焱鷙，一口啃在他唇上。

    焱鷙張開了嘴，讓那個人把舌頭伸了進來，與他交換甜蜜的滋味?？删o張得冒汗的手卻不知道放哪里好，想摟著貼緊自己的這個人，又好像害怕摟得太緊，會讓他化掉一般。

    想一直一直將他捧在手心里。

    想長得比他高，變得更強大，足夠撐起一片天，讓他隨心所欲做任何想做的事。

    想實現他任何愿望。

    想和他永永遠遠在一起……

    那一年，他們還沒滿十七歲。

    正是情竇初開，最懵懂美好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