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云毓都已經熟悉被人班長班長的叫著，偶爾被人叫了名字都會有些害羞，而這次，一個“你”字，似乎把他們的距離又拉近了好多。?

    ?

    到現在為止，賀言沒有再跟他做過明確的表白，而自己也還沒有表過態，又偏偏關系越來越貼近，中間只剩下了一張只要戳一下就會破掉的紙。?

    ?

    煙花和你一起看才會好看。?

    ?

    云毓在心里默念了好多次，抿著唇不敢叫自己的笑容太張揚，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

    過了好一會兒，賀言的手機上太彈出了一個小氣泡，與此相配的是短短的一個嗯字。?

    ?

    云毓想著，如果mama那天睡得早，賀言又真的很想看煙花的話他們可以早點離開醫院，他有那么一點小小的私心，元旦那天可能賀言有別的安排，但是就在生日那天，他希望賀言能在他身邊。?

    ?

    因為這個有太多不可控性，云毓也就沒先說出來，又害羞得捂住手機屏幕，趕緊發了一個晚安快點睡覺的消息過去。?

    ?

    屏幕那頭，賀言已經在床上扭了半天，知道這是計劃達成了，雖然有點小小的遺憾沒能在第一時間給人送上生日祝福，但是他有好好準備驚喜！?

    ?

    在收到云毓說晚安消息的第一刻，賀言也趕緊給人說了晚安。?

    ?

    元旦放三天假，31　號那天就不上晚自習，3號那天要來上晚自習。臨近放假，就沒幾個人的心是不往外飛的，華晨頗無奈，倒是也知道學生們累，算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幾乎是所有人都沉浸在歡樂的氣氛里。?

    ?

    云毓也是，只是這份歡喜里還有一點點擔憂。?

    ?

    不為別的，是賀言每次下課都會去廁所一趟，回來的時候表情都不太好，甚至在自習課的時候也有在抽屜里和人聊天。?

    ?

    不是說嫉妒，就是有那么一點點小小的好奇，不知道為什么賀言會和別人聊那么久，對方又是誰，他想著，于是也悄咪咪借著打水的由頭路過了一下廁所。賀言似乎在跟什么人打電話。?

    ?

    云毓不敢去問什么，又怕出事，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了一整天。?

    ?

    賀言也煩，明明都已經在昨天確定好了，結果今天團隊那邊又說出了問題，他又不能登時過去，又要瞞著云毓，自然難免心情有些不好，也記得是云毓生日，在云毓問自己的時候一口咬定沒事。?

    ?

    好在是那么一點小差錯在快放學的時候排除完畢，賀言也就松了一口氣。?

    ?

    正是大冬天里，還只有五點多天就都暗了，各科班長分發作業、華晨又在講臺上強調假期安全之后也就放開了這一群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學生們。鈴聲才響了一聲，教室就已經快空了，堪比是中午搶飯。?

    ?

    云毓還打算去家里做飯了帶去醫院，沒想到就被賀言強硬拉上了車，看到了里面一個大大的保溫盒，賀言一邊阻止云毓下車，一邊說道：“你的份、我的份，還有阿姨的份我都準備了，阿姨的飯我是問的醫生，沒問題的?！?

    ?

    賀言都這么說了，云毓也就沒了反駁的理由，看起來那么豐盛，不吃掉就要浪費了。車開得很快，很快他們就到了醫院，賀言風風火火收拾好病房里的小桌子，把保溫盒里的小碟子一個一個往上擺，還不準云毓動手。?

    ?

    吃完了飯，云毓給程頤嘉開了電視后就和賀言在房間的另一邊學習，雖然說是元旦假期，可到底又臨近期末，各個學科的任務都重了起來。他們安靜做著題，偶爾云毓出聲指點一下，等到八點鐘左右的時候他們就一起去看元旦晚會。?

    ?

    沒什么特別有意思的節目，就在那兒干坐著看，云毓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一偏頭又正好和賀言的目光交匯，才碰到，云毓就趕緊擺正腦袋看著電視，只是過了一會兒才用余光去觀察賀言。?

    ?

    明明是在看電視，嘴角卻總噙著一些笑意，都讓人分不清楚他是在看電視還是在看自己了，又不好看的，笑什么呀。?

    ?

    云毓又把凌晨那個消息放在心里細想了好幾遍，終于決定倒向程頤嘉，和mama在一起才不會要他那樣害羞。?

    ?

    不過有件事也叫云毓很在意，mama已經跟他說過生日快樂了，而且今年還是用嘴說出來的，他真的很高興很高興，可是按照常理來說，程頤嘉應該差不多現在就要睡著了，可是她還一直睜著眼睛。?

    ?

    晚會結束是在十一點半左右。?

    ?

    云毓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聽著賀言說他要去上廁所就順道嗯了一聲。賀言一走，程頤嘉就拉住了云毓的手，再次重復著那句話，生日快樂，mama的寶貝生日快樂。?

    ?

    怎么聽都聽不夠的，可又怕這樣傷到了mama的嗓子，趕緊幫人掖好了被子，笑意都要從眼底濺出，勸著：“謝謝mama，您別再說啦，我已經知道了，再說明天嗓子會疼的?！?

    ?

    剛剛掖好的被子又有些滑落，程頤嘉的手臂都在細微的抖動，云毓心中微動，明白了程頤嘉的意思，小心翼翼將自己的上半身靠在了床上，輕輕抱住了mama。?

    ?

    從前都是mama在抱他，替小小的他撐起一片天，現在他都長大了，好撐起mama的天了，可他就算再大，那也是mama的寶貝。那懷抱既生疏又熟悉，哪怕是沾染了那些藥水的味道，可還是難掩那陣暖香。?

    ?

    程頤嘉一邊念著生日快樂，一邊勉力攀住云毓的肩膀，用手掌去丈量他成人的寬度。?

    ?

    “mama不哭，不哭，要高興，要高興的！”云毓微微仰著頭，伸手去給mama抹眼淚，“mama這些天好累了，我都有看到，但是mama要堅持下來，醫生說，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

    一切都會好的。?

    ?

    就是抱著這樣一點微茫的希望，叫他走到了今天。?

    ?

    在確定程頤嘉臉上的是笑容之后，云毓又鉆進了程頤嘉的懷里，細感胸脯震動，程頤嘉還在不停說著生日快樂，過了好久之后，云毓才察覺到那好像不是簡單的生日快樂，好像是，連成了歌，只是因說話不便，才顯得有些不成調子。?

    ?

    又倏的，整個房間的燈都被掐滅，云毓還以為發生了什么事，應激到整個人都彈起來，卻聽到了不同于程頤嘉口中的，更加低沉、連貫的歌聲。?

    ?

    溫柔的，像是涵納了整個宇宙，所有的情愫盡在此刻傾瀉而出。和他一起來的是滿天的星斗，可照亮這一方小小的暗下的天空，光在慢慢靠近，慢慢將他也圈進暖意中?

    ?

    是賀言一邊唱著生日快樂，一邊推著小車到了床邊，等到站定，蛋糕上搖曳著的燭光正好圈住他們三人，叫他們不再被昏暗挾迫。?

    ?

    云毓還以為是自己做夢了，可真實看著賀言的眼神，真實被人說生日快樂，真實觸碰到火光的溫度時，才后知后覺，這一切都不是黃粱夢，是真的！是真的！　?

    ?

    他猛地回頭看向程頤嘉，才發現程頤嘉也在對著自己笑，好像是串通好了。?

    ?

    原來早就……?

    ?

    稚氣小巧的鼻尖開始發酸，淚腺也失靈，滴滴答答滲出水來。?

    ?

    怎么可以騙人……?

    ?

    怎么可以瞞著他做這些。

    ?

    賀言就算了，mama怎么也在和他一起騙自己。

    ?

    還沒等那些濕意匯聚在一起變成眼淚，就被人拉住了手指，云毓倉皇回頭，看到了程頤嘉支撐著的笑顏，“咻咻……咻咻你看?！?

    ?

    順著程頤嘉的眼神回頭看，卻正好看到一個火星子躥上天，屁股后頭還留著一縷薄薄的青煙，再然后就在空中炸開，流光四溢，一個接著一個，一群接著一群，整片天空被照亮成類似于蟬翼的灰白色，這是世界盡頭唯一的景色。?

    ?

    估算著距離應該很遠，聽不到那些轟隆的響聲，不管怎么說都應該看不到的，可偏偏，他所站著的地方變成了最好的觀影臺。?

    ?

    手指都在掌心掐出指痕，心中卻浮現出了一個小小的希望。?

    ?

    就等著，等著蠟燭快要燃盡，天空中突然出現了又星點組成的生日快樂的字樣，而與此同時，隱約傳來了馬路上行人的尖叫聲。?

    ?

    畢竟，新年的鐘聲還未敲響，這一點提醒著所有人，這場突如其來的煙火似乎并不是因為慶祝新年的到來，四處尋找著這場煙花真正的主人。只是誰都不知道，在十八年前的此刻，有一個嬰孩呱呱落地，正如期待著這個世界一般，世界也在歡迎他的到來，要送給他最好的禮物。?

    ?

    現在，他收到了。?

    ?

    眼見著，靜謐的眼里多出了凡塵的燈火，在寒峭中震顫，悄悄作響，燒斷心弦，含著淚露出的笑容也溫柔。?

    ?

    迷迷糊糊被人在腦袋上戴了個小王冠，糊里糊涂吹了生日蠟燭，才閉了眼睛，就被人催促著趕快許愿。

    ?

    懵懵的，明明早已經攢下了那么多愿望，可現在卻一個都想不起來了。?

    ?

    心跳快到可以讀秒，和鐘表一起開始進行倒計時，終于，在新年鐘聲敲響的前一瞬，穩住了慌亂的陣腳。?

    ?

    他想好他的愿望了，是個很好很好的愿望。?

    ?

    愿新年，勝舊年。?

    ?

    他要，新年勝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