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容先生/父親眼中的溫柔,是他心里揮之不去的嫉妒與恐懼
在會議室的榻榻米套間里,沉默寡言的秘書已經沏好了茶。 主位上空無一人,但是如今能夠坐在這間會議室里的,無一不是在外面都獨掌一方的大人物們,他們都靜默等待著那位先生到來。 偌大的一間會議室,除了細碎的紙張摩擦聲以外,并沒有其他雜音,所有人都拘謹又肅然。 被恭候的人終于來了。 他姓容,是容家的主人。 他穩固了江山后便不再參與容家公司的營運,只有在公司負責人面對抉擇舉棋不定時,才會讓秘書露面處理。 但是無論這位先生再如何神秘,再如何深居簡出,都一直是容家這個龐然大物說一不二的掌權人。 所有人畢恭畢敬稱呼他為容先生。 也只有在容氏極為重要的會議上,容先生才會出席,哪怕他只是坐在那里聽著各個分家支脈的匯報,便永遠是家族那根不會動搖的定海神針。 “容先生看見諸位在各自領域里的成就,都為諸位高興?!泵貢〈綋P起公式化禮貌的弧度,他是看上去精明很不好相與的長相,宛如一只狡狐。 一般而言,這便是一場隱秘的大家族聚會的結束語了。 這時候各個分支的人就該各自散了,可是等所有人都恭恭敬敬離去后,一發福的的中年男人卻單獨留下來了。 “你還有事?” 容西樓挺有耐心的指指門口,“別人都走了,就你留下來?!?/br> 男人在外面背靠著容家這棵大樹,加上也不太缺心眼和手段,也算是呼風呼喚雨被人圍著追捧討好的一個人物,可是此時他卻滿臉討好的對著容先生。 “容先生,主要還是家里的私事…” 男人恭恭敬敬的說:“我家就一個女兒,那應家都口頭答應了,可應生虞又轉頭便娶了個小明星…這不是活生生打人臉嗎?” 應家也是大家族,應生虞又是他家最寶貝的嫡長孫,哪怕應家有愧在先,也不可能將應生虞送出來給人賠罪。 中年男人心疼女兒,又氣應家敷衍的態度,于是這才忐忑找上了先生。 “安諾,有這么一回事嗎?”容西樓對于分家的狀況是真的不算了解,他放下手里的茶問秘書。 安諾是容先生用的很順手的貼心人。 他慢條斯理的解釋了這樁容、應兩家的事故。 這件事的確是應家有錯,但并無大過。 應家想尋家世性格合適的女孩嫁給應生虞,讓這個浪蕩的嫡長孫娶了妻后好好收心,而容家支脈的姑娘模樣好,家世也配,于是雙方父母很快便達成了口頭協議。 應生虞是個混不羈的玩意兒,容家支脈之所以愿意把獨女嫁過去,也是因為女孩正處在天真浪漫的年紀,早就對應生虞這么個放肆灑脫的少爺動了心思,才纏著父母想要嫁去的。 等雙方父母心照不宣交換了意見,于是女孩也喜氣洋洋的和閨蜜圈子宣布了她是應生虞的未婚妻,只等著什么時候把應生虞抓回來結婚。 這件事應家默認了,上層就那么大個圈子,因而所有人都知道應、容兩家要聯姻了。 結果——婚沒結成,轉頭應生虞便將公司里的小明星娶回家了,還是板上釘釘拿了結婚證,似乎奔著一輩子去的那種。 這下女孩傻了,要是沒有聲張這樁婚約的話,被翹了墻角的女孩頂多暗自哭一場,接下來又快快樂樂過日子便也罷了。 可是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應生虞是她的未婚夫! 這個臉打得啪啪作響。 女孩也是天之驕女,轉頭就找父母鬧,于是好端端的一樁婚姻成了笑話,現在容、應兩家正掰扯呢。 “怎么,你還想逼得人家夫妻離婚不成?”容西樓笑著說道。 雖然容先生如今修身養性起來了,表面看上去這些年性情是越發溫和了,但是沒人能忘記當初這位先生剛掌權時的殺伐決斷。 “我家女兒只是想要個說法?!敝心昴腥祟澪〉?,他態度愈發謙卑恭謹,“至少要讓那應家的寶貝蛋吃點苦頭吧…” “也是?!比菹壬χ愿赖?,“這件事是他們理虧,應家那孩子應該出來賠罪道歉?!?/br> 容西樓語氣溫和,但是他這句話說出口了,便敲定了結果。 應家要把態度拿出來,不過容家的支脈也不能太咄咄逼人。 得了這句話,中年人如蒙大赦,長舒了一口氣。 應生虞要瘋了,楚融樂也要瘋了。 現在還沒有到拍綜藝的時候,楚融樂和應生虞兩人向來很有默契,應生虞在外面有自己的房子,也有自己習慣花天酒地的場子,見了岳父一面之后他自然會知情識趣不會打擾他們。 但是現在… 楚融樂內心只想罵娘。 被嫌棄的應生虞無辜的眨著他那雙不知道迷倒多少女孩的桃花眼:“我不是故意的?!?/br> 原本在楚融樂美好的設想里,在拍綜藝之前的這段時間,他應該帶著“被丈夫冷落的可憐妻子”的名頭,借此博得父親憐惜,和父親在別墅里度過美好二人世界。 而現在他只能和應生虞在主臥里大眼瞪小眼,因為秉持著"癡情人妻”人設,還有他自己為了爬上爸爸床而添加的“身邊沒有人就睡不著”的人設,這下子要和應生虞分屋睡也不行! “甜蜜”夫妻共睡一屋,兩個人都是一臉灰敗,全然人生無望的表情。 自己立下的fg,哪怕是屎也要摁頭吃下去。 楚融樂一關門就是死了娘的臉。 應生虞和他熟啊,根本不怕楚融樂露出本性后的陰冷暴躁。 應生虞在風流公子外表下,本質就是個拆家撩sao的賤兮兮的狗子。 哪怕他嘴里對著誰都可以張口就來“蜜糖”、“寶貝”,是歡場蹦噠得最歡的小王子,可是無論如何都改不了他是個狗逼的事實。 “要不委屈委屈你?!睉輵B度很真誠,“你睡地板?” “為什么不是你?”楚融樂冷笑。 應生虞超有理的,并且他指指點點:“我有潔癖?!?/br> 楚融樂看著他這副嘴臉,已經想好了如何垃圾分類。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應生虞的報應終于來了。 應生虞被家長揪回家,摁著頭給人道了歉,并且應家父母還下了死命令:你不是和那個明星是真愛嗎?那一天天混夜場酒吧像什么話,于是應生虞的卡被無情凍結了,不過好歹他也是堂堂總裁,不至于淪落到無家可歸的地步。 但是他父母更狠,將應生虞的名下的房子都找了人守著,各個酒店高層,以及應生虞的狐朋狗友們也都打了招呼,不能接濟他,逼著應生虞和他的“新婚妻子”好好過日子。 楚融樂:我真的會謝。 應生虞現在快樂沒有了,只能公司別墅三點一線,整個人都沒有風流時容光煥發的樣子。 楚辭生從房間里出來時,看見通透的大玻璃落地窗前,有個人影貼在窗邊望著外面放空靈魂,整個人宛如只落魄的大狗狗。 是應生虞。 楚辭生不是個愛折騰挑刺的岳父,相反他這個人佛性又溫柔,但是通過這段時間的短暫的相處,他對于應生虞并沒有什么好感。 畢竟做人總是會有偏心的,在每個父親眼里,自己的孩子總是值得最好,被捧在手心里呵護的。 楚辭生管不著楚融樂喜歡的是男是女,但是在他心里,自家孩子未來合適的伴侶絕對不是應生虞這樣,都已經結婚了還在外風流浪蕩,沒有一點成家立業樣子。 楚辭生沒有管仿佛在窗邊長蘑菇的那坨人形生物,他視線掠過去,然后態度平淡的移開,自己下樓打開電視。 一樓客廳中新聞的聲音和二樓的大型陰郁蘑菇格格不入,楚融樂回家時便看見這副詭異似乎又有點和諧的畫面。 “你怎么了?” 楚融樂不太想管應生虞的,但是奈何他老爹嘴硬心軟,哪怕心里不喜應生虞這個兒媳,依然用眼神暗示楚融樂去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應生虞手里掐了根沒有點燃的煙,嘆了口氣,嗓音憂郁而滄桑:“我在思考人生?!?/br> 可惜了,楚融樂并不能和他共情。 應生虞繼續望著窗外。 很陰郁,很中二。 楚融樂:丟人現眼。 楚融樂鼻尖已經聞到了熟悉的飯菜香,根本不想管眼前這只莫名矯揉造作的狗逼,轉身就進廚房替父親端盤子了。 別墅里會有打掃衛生的阿姨定期上門收拾,原本楚融樂和應生虞在外面都有各自的房子,這間別墅其實是空置的。 但因為種種原因,現在他倆在這以前空置的別墅里一起住著,而且由于楚辭生是老一輩人的思想,也不想讓小夫妻多請保姆阿姨,于是堅持要自己動手做飯。 楚融樂盛飯的時候突然怔了怔:“今天的飯怎么這么多?” 楚辭生的習慣是一般每頓都蒸剛好能吃完的米飯,這樣每次都能吃到新鮮的飯食。 平日里應生虞早在外面鬼混去了,反正他自詡朋友多,也沒有在家里吃過一次,所以每次都正正好煮兩碗米飯,可是如今卻還多了一碗。 楚辭生目光瞥向窗前依舊憂郁望天的一坨:“叫他一起?!?/br> 楚融樂不太愿意,別過眼睛:“他平時又不跟咱們吃飯。與其叫他,這飯還不如明早留著炒飯吃?!?/br> “還有我的飯嗎?”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應生虞突然間又有了活力,還沒等楚融樂說完,應生虞便道,“謝謝叔叔!” 應生虞沒被父母制裁的時候,根本難得回別墅,別說吃到楚辭生做的飯了。 今天他是真的餓了,又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那不是在餐廳里由專業廚師烹調出來的精致奢侈,而是帶著煙火氣息。 他原本沒想著厚臉皮蹭吃蹭喝的,因為應生虞下意識也知道不太喜歡自己的“岳父”肯定不會管自己,但他沒想到竟然有屬于自己的一份。 這其實是小事,但是不知為何,應生虞還是心情就突然好起來了。 雖然對陌生人都溫和有禮的岳父對他依然沒有什么好臉色。 應生虞有了活力,本來也想口頭花花隨著自己戶口本上的“妻子”叫爸爸的,但是觸及到楚融樂掃過來的陰冷不悅的眼神,他知趣的吞下了爸爸兩個字,換成了叔叔。 一頓飯吃下來竟然有些和諧,應生虞還主動要求從楚融樂手里接下洗碗的活計,意圖表現表現。 然后楚辭生成功的聽見了廚房里傳來類似瓷器摔到地上,乍然間破碎的聲音。 楚融樂正趴在父親大腿上看,不知道在看什么內容,大明星那清冷淡漠的臉蛋氤氳起點點紅暈,手機屏幕還遮遮掩掩的,不讓楚辭生看見一點畫面。 楚辭生揉了揉他的頭,就像薅一只吃飽了趴在自己腿上的貓。 “我去看看廚房?!?/br> 楚融樂丟下手機,他還借著撒嬌的機會緊緊抱住父親緊窄的腰,用雪白的臉頰在襯衫上磨蹭。 “他一個大男人在廚房里洗個碗能出什么事,又不是沒有自動洗碗機?!?/br> 但是楚辭生隱約聽見了倒吸冷氣的聲音。 自己兒子這個不靠譜的丈夫他也知道,就是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這樣的人,別說洗個碗弄傷自己,就算把廚房炸了都不為過。 楚融樂哼哼唧唧就是不愿意放開爸爸:“哪有那么夸張呀,他是大少爺又不是笨蛋,別擔心啦爸爸,說得像你真的像見過一樣?!?/br> 楚辭生嘆了口氣:“我真的見過?!?/br> 楚融樂不解:“誰???” 楚辭生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突然唇邊勾出抹溫柔的微笑:“你媽?!?/br> 楚辭生去了廚房,而楚融樂則安靜下來,大明星甜蜜的乖寶寶表情突然出現裂縫。 他緊緊盯著父親的背影,良久,楚融樂把方才還挪不開眼的手機丟到一邊。 里…都是騙人的。 又是母親——??! 父親眼里揮散不去的溫柔簡直如一柄刀刃,狠狠貫進了楚融樂的心臟當中。 不過是一個早死的女人,何德何能可以讓爸爸記那么久! 里寫到,父親注視著容貌與亡妻容貌相似的兒子,他竟然有了反應…… 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