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雨歇因此話垂頭笑了起來，笑到眼中閃爍。

    “蕭師弟?！痹簝鹊男炻勚酒骋娝纳碛?，喚了一聲。

    陸天闕聽到此聲，眼睫輕動，迅速回頭。

    蕭雨歇臉上的笑意褪去，唇齒輕合，他抬頭，冷漠地看了這兩人一眼，便大步向自己的房間走去。門閂上好，窗戶緊閉，他連燈都不點，坐于案前的交椅，轉動著手中的毛筆。

    維修系統不解地問：“你在生氣？”

    “裝作生氣，”蕭雨歇往后仰，躺進交椅中，“攻略系統自帶好感值監測，我對徐聞志的好感一落千丈，若還如平常，反倒會讓他生疑。接下來，我會編造自己目睹的虛境畫面，是他們兩個，向徐聞志透露自己情緒異常是心生猜忌與嫉妒。由此，構成好感值下降的原因?！?/br>
    屋內昏暗，微弱光亮僅僅只能勾勒蕭雨歇的灰黑輪廓，而無力描繪眉眼唇鼻，染不上鮮活顏色。系統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未發聲。門被叩響幾回，蕭雨歇都未曾理會。

    他的魚已在入小重境前被陸天闕收走，演這樣一場戲，不會露出破綻。

    “你為什么不直接跟徐聞志說呢？他還不知道你是他的同事，如果知道了……”

    “他知道?！?/br>
    “??？”

    “這個世界已經被封鎖六年，你出不去，他又怎么進得來？”蕭雨歇緩緩開口，“他比我們先來?！?/br>
    “有道理，這是一條我開辟的新世界線，他跟著來此，理應清楚這里存在著另一個系統和相關工作人員，即便不知道對方是我們兩個，至少他自己應該迅速調整角色，舍棄原有任務，盡力安撫目標人物蕭雨歇，但他的目標人物看起來卻是……”

    “陸天闕?！?/br>
    此時，徐聞志的房內，卻點著好幾只蠟燭，燈火通明，亮如黃昏未歇。

    蕭雨歇的好感值已清零，他用手撥弄著定點回溯器，若有所思。這是蕭雨歇好感值60分時，子系統給他的特別獎勵。十次機會，他用掉了八次。攻略系統罵他成了一個賭徒，不懂得適可而止。他沉默不語的態度讓系統翻起舊賬：“你擅自更改攻略人物，無視我的推演與建議，才落到這步田地的，不是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鋌而走險，稍不小心，會死無全尸？”

    徐聞志說：“我要愛，不要命?！?/br>
    “蕭雨歇的愛，有哪里不好嗎？如果你最初按照我的提示，是肯定能攻略下他的?？赡阒皇窍胍酉到y的獎勵而已，你沒有用心，這怪不了別人?！?/br>
    “我不怪任何人，你也別怪我了，好不好？”徐聞志耐心地哄道，“你幫我，我怎么會失敗呢？”

    攻略系統說：“我傾盡所能在幫你，可你在墜入地獄時，會毫不猶豫地把我一起拉下去?！?/br>
    徐聞志問：“你不愿意嗎？”

    攻略系統沒有再說話，但徐聞志的臉上現出笑意，他知道，對方已經妥協。

    這是各種情緒交織的一晚，懷疑、揣測、預謀融合成壓抑的氛圍。

    蕭雨歇對徐聞志做了有罪推論，維修系統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徐聞志不一定知道維修人員就在蕭雨歇體內，但確實是不值得相信的危險人物，起碼他毫無信念感可言。

    又是生著風雨的一夜，蕭雨歇起身，反將窗子推開，任風將雨掀進來。黑云欲摧、狂風大作，他靜立窗前，在心中說：

    “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修復這個世界。

    ——我的第一個世界?！?/br>
    97號世界，并不特別。它是如此不顯眼，連趕來維修的系統都只是個半吊子。一個世界的隕落與消失，到底意味著什么？

    陸天闕輾轉反側，覺得風聲都刺耳。他僅著白色中衣，便出了門，蕭雨歇的房內仍舊無燈，窗子卻不知何時被打開了，怕斜雨沾濕書本紙張，他將腳步放輕，走了過去。

    在夜色中，蕭雨歇的身影撞進了他的眼中。

    “你戌時回來時，那么生氣，我想你也應該睡不著，”陸天闕問，“可是，你在氣什么呢？在山下遇到什么事了嗎？”

    “沒有?！笔捰晷獡u頭，他所編造的謊言，只打算對徐聞志一個人說。

    陸天闕不信，繼續追問：“跟你師兄有關嗎？”

    好像也沒說錯。

    蕭雨歇沒想好怎么回答，陸天闕嘴唇微抿，拇指與食指輕輕按在清心戒上，過了好久才轉動一圈。雨水已將他的后背打濕，他出聲提醒：“蕭雨歇，你臉上沾了墨?！?/br>
    蕭雨歇連忙將手中的毛筆扔下，用衣袖去擦。

    “蕭蕭，你還小，很多事情你現在都不該考慮，就像未點燈時拿筆，寫得出什么來呢？”陸天闕的聲音仍舊溫和沉穩，“聽話，好嗎？”

    蕭雨歇沒有聽懂陸天闕的意有所指，但他連忙點頭。

    雷雨聲轟隆，他并不覺得可怖，可陸天闕又為他施了封耳術，好像一直把他當做一個怕打雷的小孩兒。他雖已心智成熟，卻還是因陸天闕把他當成孩子而成為了一個孩子。

    “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修復這個世界?！心愕氖澜??！?/br>
    97號世界的意義，就此彰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