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關
歲月荏苒,時光易逝。 十年后,飛蟬峰北面的山腰上,一名看上去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正端著一個細頸凈瓶慢慢走到一株靈草前面,將凈瓶中的水輕輕倒在離靈草根莖處。 凈瓶看著只有一尺來長,但瓶中之水卻源源不斷的流出來,將那一片已有些干燥的土壤都浸透了。 很快,感應到水中靈氣的靈草發出淡淡熒光,拼命的吸收著那些充滿靈氣的水。同時,原本二寸多長的靈草開始舒展葉片,抽枝發芽,不過幾息之間便長到了三寸多長。 青年,也就是十年后的蘇冠容看著靈草的尺寸差不多了,便將凈瓶收起,又朝另一株靈草走去。 他今日需澆足五百株靈草,若是動作慢了,恐怕連飛蟬峰都出不去??伤`力微薄,做不到像其他師兄一樣用法術瞬移至山頂靈泉邊汲水,幸而手中的凈瓶是個法器,能一次取滿五十株靈草所需的靈泉,且能儲存水中靈力,不會有任何損耗。 照理來說,這樣的上品法器不該給他這樣剛拜入門中不久的外門弟子,但這法器凈瓶并非他以旁門之法所得,而是虞少卿煉制后贈予的,包括峰主在內的其他人自然無話可說。 況且這飛蟬峰的靈草園中足足種了一萬多種不同的靈植,每種習性都不相同,只要照顧的有些微差異就會造成靈草長成后藥效變化。這般龐大繁瑣的信息,在飛蟬峰中除了峰主等一眾長老和有著五枚蟬紋的師兄外,竟只有蘇冠容一個人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峰主和那些師兄也將打理靈草園一事放心的交給了他。 從明日初升至薄暮冥冥,蘇冠容光是澆水就花了一日的時間。倘若是在幾年前,恐怕到了中午虞少卿便忍不住要過來幫忙,可他現在閉關兩年,這些事蘇冠容只能自己獨立完成。 再者,他是外門弟子,照顧靈草這種工作本就是他分內的事。 …… 十年前,二人在回去辭別沈管事后便正式拜入極天門中,專心修煉??上熨x有別,虞少卿的境界一路突飛猛進,在此次閉關之前就已是融合期了,待他閉關出來,想必境界自有一番提升。 但與他相比,蘇冠容的修煉則堪稱龜速,雖說他每日的修煉方式都與同峰的外門弟子一般無二,但天賦一事實在讓一眾授課師傅為難。好在他自己也不在意,這樣磕磕絆絆的修煉加上定期服用虞少卿為他所練的筑基丹,竟也在幾年前成功筑基,并且在幾個月前終于進階到了開光期。 待到這一日的功課完成,蘇冠容這才收拾好東西,往疏狂峰的住處走去。 推開院門,一切如他早晨離開時那般無異,屬于虞少卿的那間房亦是毫無動靜。 不知為何,蘇冠容忍不住輕嘆一口氣,走進院中,反手將門關上。 他雖已辟谷,也不會出汗,但今日照顧了一天的靈草,身上少不得沾了許多塵土,所以還是去備了熱水沐浴。 早前便說過,疏狂峰的弟子居處并不緊挨著,蘇冠容難得有幾分情趣,將浴桶挪到了墻邊,推開窗戶邊賞月邊將身子慢慢浸入溫熱的水中。 雖說他現在是個修士,身體遠勝凡人,但這樣泡澡十分舒坦,加上浴桶中設有法陣維持溫度,他下巴抵在桶沿上,眼皮耷拉了一會兒,竟就這樣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覺得周圍傳來一陣靈力波動,蘇冠容雖感知遲鈍,但這波動離他太近,他也被震得睜開眼來。 難道是虞少卿出關了? 來不及多想,蘇冠容立刻從浴桶里出來,拿了衣服穿上便推門出去。 可一旁的房間依舊漆黑安靜,門前有他閉關前峰主所設陣法,此刻隱隱發出微光,但并未有被破開的痕跡。蘇冠容生怕打擾到虞少卿,見陣法無恙,心道許是自己想多了,便欲轉身離開。 這時,從不遠處又傳來一陣靈力波動。 這一回比方才要猛烈許多,像是海上的颶風卷起波浪,一層層的朝外擴散。蘇冠容離波動中心近,突然這么一下,他這修為根本抵擋不住,往后連退數步,靠伸手扶住了一旁的白玉石圍欄才勉強站立住。 他抬起頭來,朝這靈力的根源處望去,十年過去了,這附近的樹木長得更高了些,也將那人的住處都遮掩了,這會兒借著月色,只能看到層層疊疊的樹枝下露出的飛檐。 此刻受到那兒的主人的靈力所震懾,周圍的樹枝發出簌簌聲響,將前不久才開的花抖落一地。 蘇冠容神情淡了下來,心中默念出了一個名字:傅胤舟。 他剛來此地時曾聽那位領路師兄說過那邊住著的是一位傅姓的師兄,但他并不知道對方名字。直到過了一年,虞少卿無意提起時,他才驚覺自己的又一位攻略對象竟也在這極天門中。 至此,原本只想渾水摸魚式完成攻略任務的蘇冠容才終于覺得一切都古怪起來。 他被虞少卿在人市中認出一事本就是件稀罕事,但那時蘇冠容還能以“對方畢竟是主角”和“總不能轉世了這么多次一次攻略都做不了”為由來強行解釋。后來他得知第二位攻略對象郁棠溪也是這極天門的門主,他又自我安慰道這樣攻略起來倒是方便了,可現在連傅胤舟也在這極天門中,接連三件事湊在一起,蘇冠容再怎么想裝傻充愣也裝不下去了。 他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左手手腕處,那兒皮膚微涼,觸之光滑細膩,毫無瑕疵??伤种械牧鈪s忍不住加大,直到把那片蒼白的皮膚捏的泛紅,被虞少卿叫止,他才將手腕藏到身后,對青年笑道自己無礙,只是在想事情罷了。 蘇冠容覺得自己似乎身處在一個巨大的謎團之中,好像連讓他來到這個世界參與攻略一事都像事先布置好的局??涩F在的他不是曾經的他,他不知道關于這個世界的過去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現在正在發生什么,更無法參透未來將發生什么。 他像一條被卷入旋渦之中的魚兒,無法掙脫,只能被裹挾著淪陷下去。 蘇冠容再度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腕,那兒依舊干凈光滑。但他知道,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叫出那個人……但代價是他會回到自己原來的世界,然后過回自己曾以為永遠不會覺得排斥的生活。 青年緊盯著手腕,似乎能勾勒出那兒原本的擁有的某樣東西的輪廓,那東西殘存的觸感在引誘著他。但是很快,腦中閃過一把通體血紅的刀的輪廓將他的理智拉扯回籠,蘇冠容用力一咬下唇,恢復冷靜。 再等等。 他還沒找到那個東西,還不能回去那里。 念及此,他收回視線,也不再關注傅胤舟出關時的靈力波動,轉身往自己屋子里走去。 如果這一切真的都是一場局,或者說是一場陷阱——那他也沒有辦法逃避,倒不如看看,這場局的背后到底有什么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