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
如修真大典這般盛會自然不可能只有蘇冠容與郁棠溪幾人會去參加,更何況極天門又是修真界第一大門派。待他們二人下山后,便看到已有不少其他峰的弟子在底下等候。 飛蟬峰那位葉師妹一看到莊桓,就從一位師兄后面探出身來,笑容燦爛的朝他揮手,以口型叫他莊師弟。 蘇冠容看到這一幕,問道:“你認識那位師妹?” 莊桓先朝葉師妹微笑回應,而后道:“是與我同時拜入門中的師妹,不過她天賦更高,早已是開光期了?!?/br> 蘇冠容見他神情似有幾分失落之意,便安撫道:“修道一事不必急于求成,你的天賦確不如那位師妹,但若能穩扎穩打,未必就趕不上人家?!?/br>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極天門中的道侶也不是沒有女修境界高于男修的?!?/br> 莊桓立刻明白他話中意思,正欲解釋自己并非如此想法,可郁棠溪已乘著他那只靈獸白鸞從極天峰上悠然而下,落在兩人身前。 男人并未下來,只是朝蘇冠容伸出手去。 蘇冠容卻望著莊桓道:“他怎么辦?” 郁棠溪便朝不遠處的飛蟬峰峰主望去,對方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上前道:“莊桓原是我們峰的弟子,就與我們一道吧?!闭Z氣中自是極盡諂媚。 從上次得知郁棠溪居然為蘇冠容去蒼霞峰過問莊桓被罰一事后,他心里自然明白這位被自己甚是唾棄的下賤之人在郁棠溪心中地位非同一般,可惜蘇冠容向來不愛外出,他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巴結示好的地方?,F在既然有此機會,他自是當仁不讓。 見狀,那名葉師妹便大膽走上前來,朝莊桓伸出手道:“莊師弟就跟我一道吧,我的靈鹿應當是能坐兩個人的?!?/br> 蘇冠容道:“那你就跟這位師妹一道去吧,等到了會場你再來找我?!?/br> 莊桓見自己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只能跟葉師妹去了飛蟬峰弟子所在之地。 而蘇冠容也沒再推托,在一眾峰主及弟子的注視下坐到郁棠溪身后,隨即白鸞仰首發出一聲長唳,揮動翅膀朝此次修真大典的舉辦之處飛去。其余弟子見狀,或御劍或御獸,也緊隨其后。若是此刻有哪位凡人碰巧抬頭,便可看到以巨大的白色鸞鳥為首的修士隊伍,聲勢極為浩大。 …… 郁棠溪這人向來是沒什么集體意識的,就連當初創立極天峰也是因幾名跟隨他的修士提議而為之。于是在半個多時辰之后,他理所當然的乘坐自己那只在修真界以飛行速度快和性格兇悍勇猛出名的白鸞,將一眾弟子拋在了后面,甚至當蘇冠容回頭看時,連一開始緊跟在后的蒼霞峰峰主都看不見了。 蘇冠容也是因坐在后面才發現了這一點,他于是拉了拉前面這位的袖子,大聲道:“你門內弟子沒了?!?/br> 說完之后他便覺不對,這話說的像是什么詛咒一樣,于是他又換了個說法重復一遍:“你把門內弟子弄丟了?!?/br> 但他又一想,還是覺得這說法有些問題,正考慮第三種更加委婉的說辭時,郁棠溪已經放慢了速度,回頭只看到黑云從天際壓了下來,幾乎罩在了二人頭上。 一場暴風雪要來了。 修道必先修體,郁棠溪并不擔心后面的弟子是否會掉隊,一來是跟隨前來的弟子基本都已筑基,二來整個極天門的弟子都由各峰峰主管理,即便他不去下令,他們也會各自照顧好自己的弟子。 但他顧及身后之人體虛畏寒,還是驅使白鸞慢慢落下,趁著風雪來臨之際先找了一處空地,就地休息。 走運的是就在這空地附近便有一個小院,蘇冠容上前敲了敲門,里面并未有人回應。他試著一推,發現門上并未落鎖,因而被他一推就開了。 仗著身后這人修為撐腰,蘇冠容毫無防備的進去了。他先去最里面的小屋查探一番,那是一間臥房,床上并沒有放被褥,但無論是桌椅還是床板上都一塵不染。他隨后又去看了旁邊的廚房,只見柜中碗筷擺放整齊,甚至旁邊的米缸里還放了半缸大米,蘇冠容拿起幾粒聞了聞,有淡淡的清香,應是當年的新米。 做完這些后,蘇冠容對郁棠溪道:“這兒好像是有人住著的?!?/br> 郁棠溪一路抱劍跟在他后面,聞言后道:“他應當往這兒來了?!?/br> 蘇冠容問:“你怎么知道?” 但他說完便覺得自己講了廢話,這人修為甚高,只需用靈力在周邊一探,便能將附近山野的地形甚至動物的活動跡象都知曉的清清楚楚。所以方才他只是閑來無事看著自己在這兒四處摸索罷了。 蘇冠容于是撇開郁棠溪自己出去了,他前腳剛走出院子,便看到一名獵戶扛著獵物回來了。他身上還有nongnong的獸血味道,腥臭撲鼻,蘇冠容在侍月峰休養時極少接近葷腥之物,便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隨即后背撞到后腳跟來的郁棠溪懷里,對方身上清淺的熏香頓時攏住了他整個人,驅散了那股讓他極為不適的血腥味。 然而出于突然到訪此地的禮節,他還是對那名獵戶笑道:“這位師傅,這天瞧著馬上要下大雪了,我和朋友本是在趕路,怕在雪地里迷路,可否今日暫住一晚?” 語畢,他又從袖中掏出幾枚銀錢,遞了過去。 這也是他的習慣了,即便是受凡人尊敬的修士,此等情況下也需按照凡間的禮節來,若是恃強凌弱欺占此地,便算不得修性修道之人。 那獵戶瞧他二人衣著打扮皆是精貴之人,又主動給了過夜的錢,便也大方道:“我方才獵了一只狐貍,你們若不嫌狐貍rousao,倒是可以一起吃。不然我這兒也只有清粥了?!?/br> 蘇冠容笑道:“我二人本就是來打擾的,喝些清粥便可?!?/br> 他們隨即跟著獵戶進去了,好在這人也有些粗性子,并未注意到自己屋內其實方才被人查探過一遍。 但這間農家小院實在太小,除了獵戶自己的房間和廚房外便只有一個茅廁了。獵戶本想將自己房間讓出來給二人,卻被蘇冠容婉拒道:“我們本就是來借住一晚,我和這位朋友晚上在廚房把桌椅拼一拼,湊合一下就夠了?!?/br> 見他如此,獵戶也只得作罷,為了招待二人,他還拿了自己釀的好酒出來,可不管是蘇冠容還是郁棠溪都不是好酒之人,于是那些酒rou最終還是進了獵戶自己的肚子。一頓飯畢,獵戶滿身酒氣的挺著肚子回房睡覺了,只留蘇冠容與郁棠溪二人對著一桌殘羹剩飯面面相覷。 良久,郁棠溪才道:“凡人……一般都是這樣的嗎?”他出身自世代修道之族,從未接觸過凡塵俗世之人。 蘇冠容尷尬道:“我早年的時候……也不怎么見過這種類型的人?!?/br> 好在他在凡間的生活閱歷還是遠勝郁棠溪,也不在乎那些碗筷油污,撈起袖子便收拾起來。加上術法助力,不多久便將廚房收拾干凈,他又從芥子袋中取出干凈的衣服,鋪在桌上,自己先躺了上去,和衣而睡。 見他如此,本是有潔癖的郁棠溪也只能隨他去了,但要讓他睡在原本是用來吃飯的桌子上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替對方設了個保暖防護的陣法,自己便去外面看雪了。 夜深人不靜,獵戶的鼾聲在一旁的臥房里此起彼伏,屋外的雪已經落了厚厚一層,想來明日一早便能沒過膝蓋了。郁棠溪掐指一算,算出這場雪估摸著會下到明日中午,修真大典的舉辦是五天后,時間上自然是來得及的。 他伸出手去,接了一片雪花回來。冰冰涼涼的雪落在他指腹上,被他用靈力維持著原本的形狀。 郁棠溪托著那片雪花回到屋內,將雪花放到蘇冠容的臉頰上,一時間竟看不出是這人的臉白一些,還是雪花更白一些。 他瞧著這人平穩沉靜的呼吸,出去又接了一片雪花回來,放在前一片旁邊。 一盞茶后,蘇冠容醒了。 他睜開眼睛,將疊在睫毛上的一片雪花掃了下去。 “門主若是不想我睡,大可以直說無妨?!彼麖淖雷由献似饋?,那些雪花隨他動作落在地上,因雪花上的陣法與屋內保暖的陣法相抵,那些雪花發出噗嗤一聲,登時便化作水汽。 郁棠溪心說可惜,他本想用屋外的雪為這人堆一個被子出來的,不曾想對方這么早就醒了。 可他抬眼瞧見對方微紅的鼻尖,心里頓覺癢癢,湊上去在那兒以雙唇碰了碰。 冰冰涼涼的。 他心里生出幾分愧疚,原以為有保暖的結界已是足夠,可雪花上的陣法所發出的寒氣還是叫這人凍著了。 “你安心睡吧,我……”不逗你了。 后面半句話被他咽了回去,蘇冠容察覺到這人身上氣息猛地一冷,殺意如滔天巨浪般翻涌而上。 窗外飛雪如瀑。 而獵戶的鼾聲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從門縫里傳了出來。 郁棠溪嘴唇微張,吐出了兩個字。 “魔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