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浮生若夢(五) 再見,碧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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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無星無月的夜里離開皇城。 臨行前,人皇將一塊墨黑的玉玨掛在我頸上。 “阿瑛,我出生時這玉玨便落在我身上。如今我把它給你,便是把我給了你。我對你的心思,便全在這上面,你莫要不要我?!?/br> 這玉玨分明沁涼,觸在我心口,卻叫我覺得guntang。 可他臉上殷切,叫我無法開口拒絕。左右先放在我這里,我好生收著,以后他有了真正心愛的人,再還將給他便是。 馬車在路上顛簸,擾了深夜的清凈。 人皇將我要去那處地方說得千般好,可我不知怎的,腦中只不斷想著昆侖。 我心中生出許多倦怠,只想回我那安靜的小院,將房門閉了,師兄弟也一個都不見。 我心里想著許多,忽然才醒過神來,這馬車實在過分安靜,竟連馬蹄和車輪的聲音也聽不見了。 我忙掀開車簾,周圍幽暗一片,空中似霧非霧,馬兒早不見蹤影,駕車人也已不見。我將身體再往前探了些,馬車之下,只一片虛空,不知是在何處。 “仔細摔下去?!?/br> 身后突然傳來聲音,我回頭去看,馬車里竟多了一人坐著。 他仍穿著一身紅衣,鬢角散發少許,眉眼間顯著不加掩飾的張揚。 他與他的哥哥,確是十分不同的。 他突然出現在此處,我心中卻生不出任何驚訝。 或許冥冥之中,我早預料到此行不會真如人皇所想那般順利。 “怎的不說話?我可等你好些天了?!彼p手抱胸靠坐著,言語中透出些不滿,“那小皇帝還真是舍不得你,我還以為你早該出來的?!?/br> 竟似在抱怨一般。 我沉了面色,緊望住他,向他道:“你怎知我要從皇城里出來?” 他哼了一聲,卻將頭扭到一邊,并不看我,口中道:“那皇城有太一紫氣護著,我進不去,自然只能想些法子將你弄出來?!?/br> 我閉了閉眼,也不再看他,只輕了聲音問他:“那些老臣找人皇要我,是你做的?” “他,他們……我,我本來是叫他們把你弄出來,在,在外面再……到時我就直接將你帶走便是。我,我也沒想到他們在皇城里便……” 他說得結巴,人卻突然站起走到我身邊坐下,伸了手將我手握住。 我懶得掙扎,便叫他將我手握著,只閉了眼休息。 他也未再開口,我們便這樣一路沉默,直到行到魔界。 "這次叫我捉到你,你可別想著再出去找其他那些男人。"他將我推倒在床榻上,有些惡狠狠地說道,“以后你誰都不許見,那個小皇帝絕對不行?!?/br> “我哥也不行?!彼盅a了一句。 我由著他手掌在我身上游走,懶得與他爭執,只安靜躺著,任他作為。 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你生氣了?”他突然道。 “你繼續弄便是?!蔽抑浑S意答他。 “你!”他卻生起氣來。 “你在我哥面前也敢這樣嗎?!” “自然不敢的?!蔽彝∷?,認真答道。 我心口還有他哥哥親手種下的殺咒,我連見他面也不敢的。 “這是那個小皇帝給你的?”他緊握住我頸上的黑玉,聲音沉了幾分。 我擔心他將那玉弄壞,也沉了聲音向他道:“你若敢打這玉的主意,我一定叫你以后碰不著我?!?/br> “死了也成?!?/br> “你!”他徹底生了氣,從床上起了去,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轉起了圈子。 “一塊玉罷了,你想要,我不知道有多少,你便這樣和我講話!” 我看他氣急了,手上握了屋里的飾品要往地上砸去。我仍是只覺得疲累,并不去制止。 他卻又將東西放回了原處,回過身來看著我。 我也望住他,不知他何意。 “你不是不喜歡我亂摔東西嗎,怎的不制止我?” “魔君殿下,我只是一個你隨意搬來弄去的玩意而已,如何說得話呢?” 他面色漲得通紅,突然高聲道:“你現在這樣兇我,還不是因為你看上了那個小皇帝!” 我疑心他這話從何而來。 這如何能與人皇扯上關系。 而我又哪里兇他了。 真奇怪得很。 那夜他終究是摔門而出,再未回過臥房。 我樂得清凈,在溫軟的床榻間,一覺睡到了第二日。 我醒時他已在房間中坐著飲茶了。 他見我醒了,踱步過來,臉上帶著揶揄道:“你若總像睡著時這般乖巧,我也一定會待你更好些?!?/br> “魔君待我已是極好了,實在不需再好些的?!?/br> 他聽了卻不再生氣,只笑了笑,繼續道:“你仔細在這里住著,我有些事情,一定得去一趟,要離開些日子?!?/br> 他在床邊坐下,伸了手在我鬢邊撫了撫,又道:“你若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右長老?!?/br> 默了片刻,他又道:“但右長老興許也不那么好找到。最近左長老身體不好,魔宮大小事都是右長老在處理著,倒是忙得很?!?/br> 他俯下身來,在我鬢角親了親,又將一根嵌著明珠的玉簪放到我手里。 “這顆引路珠是我拿真氣養了許久的?!彼麖澚嗣佳鄣?,“你若真有什么事要找人,或者想我了,只要將這顆珠子親上一親,便能到我身邊?!?/br> "我走了。" 他又將我手握住親了親,也不待我回應,便轉身離了房間。 左長老一向不喜我。上次魔君將我帶回魔界時,左長老便十分反對,日日向魔君諫言,要將我永久地趕出去才對。 右長老平日里倒是十分的和顏悅色,有時還會過問一下我的起居所需。 但我不知怎的,卻覺得右長老要更可怕一些。 左長老雖嚴肅,但平日里行事作風,還是更顯公正些。他雖十分惡我,但總歸并未真對我做過什么。 而右長老……有時他與我說話,會問我些昆侖和帝尊的事情。我總覺他話里有話,似乎想要從我口中套出些什么。但我確是什么也不知的,他問過我幾次,而我總是搖頭,終于最后他也失了興致。 總歸他們二人,我是都不會去招惹的。 我將頭發綰了髻,將玉簪插了上去。 鏡中明珠顯著幽光,將房間襯得更安靜了些。 不知是否魔君提前做了安排,他的寢房竟一整日都無人來過,未免有些安靜得過了分。 入夜后,有人送餐食過來,都是些大油大葷之物,倒叫我有些奇怪。既然整日不曾送過飯食,怎的又在晚上送這樣腥葷的食物。 送飯的人擺好飯菜,便立在一邊,并不離去。 我向他道:“你自離去罷,待會我自己收拾便好?!?/br> 他不作回答,卻也仍是不動。 我心里起了疑惑,這人面目冷淡,雙眼無神,竟似一具傀儡一般。他進來時開了門,此時外面只一片空蕩,連半個人影也不見。 實在蹊蹺。 我后退兩步,預備去拿頭上的發簪,腦中卻突然傳來劇痛,接著便暈厥了過去。 迷蒙間,耳邊傳來說話的聲音。 “你們將他綁來作甚?!” “回,回大人,小的想著此番行事,總是需要用些靈品財物的,他既是昆侖的人,又是魔君的男寵,我們可以趁機得些贖他的銀錢?!?/br> “蠢貨!我們尚未尋到桑華神君蹤跡,如何便能這般暴露行跡!” “那,那可如何是好?大人,要不,我們現在把他殺了?” “罷了,既已綁來了,也不是毫無用處。我觀他面目,長得倒有幾分像以前的若華神君。此番我們借那桑華神君之力謀事,將他送去以作示好,也不是全然不可?!?/br> “是,是?!?/br> “你若總這般自作主張,我這里便容不下你?!?/br> “是,是?!?/br> “你既醒了,便自起來便是?!?/br> 我手臂教繩索縛著,只能掙扎著從地上站起。 此處四壁光潔,卻不見天光,只有墻上瑩草映著些微的光亮。似乎,是在某處山洞中…… 方才說話的兩人一人在前,一人在我身側。身側人微垂著頭,想必便是綁我來的魔修了。前方那人,雖教寬大的兜帽遮住了臉,但那身形,以及說話的口氣,倒有些像…… 脖上沒有了玉的觸感,想必,是被那個貪財的魔修悄悄拿去了。 頭上的玉簪想必也已…… “小的,小的退下了?!蹦菍⑽医墎淼哪蘅戳宋乙谎?,便要離開。 我如何能讓他這樣離去。 “慢著……”我沉了聲音道。 站在前頭的人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開口,稍愣了愣。 我望向他,盡量擺了個笑臉,道:“大人既要將我送人,便不要再奪我身上財物了罷,左右不值幾個錢的?!?/br> “誰奪你財物?!我還不稀得!” 我看了看身側的魔修,又望向他道:“想來是這位魔修大人自行取走的罷……” “你拿了什么東西,交出來?!?/br> 身側的魔修從懷中掏出玉玨和玉簪,捧在手里遞給了前方男子。 “滾下去?!?/br> “是,是?!?/br> 身后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直到漸行漸遠,再無聲息。 面前男子卻捏著那玉玨仔細打量。 “右長老可看出什么端倪了?”我向他道。 他抬頭似乎看了我一眼,也不辯駁,只變換了口吻,帶了些愉悅的、誘哄的意味說道:“這玉看著,倒不似凡物。是做什么用的?” 我也學他放松了口氣,道:“是我在人界時,人皇送我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br> 我將眼光放到那玉上,擺出想念的模樣,又道:“人皇許諾我,以后要接我進宮,與他長相廝守。我一直盼著那一天……” “區區草靈,也敢妄想攀附人界之主?!彼渎暤??!澳沁@玉簪呢,這珠子……” “自然也是人皇陛下送給我的,人皇陛下說,這明珠是極東海域里萬里挑一采來的,是極為珍貴的……” “不過爾爾?!彼坪醪辉冈俾犖抑v下去,出聲打斷我,又將兩樣東西甩手扔在了地上。 我雙手皆被縛在身后,無法拾取,便只能定定看著他。 他將右手輕輕一揮,我臂上束縛盡數除去。我蹲下身,將玉玨仔細放進懷中,又將玉簪撿起,捏在手中。 “你聽話些,到時跟了桑華神君,未必便比不上在人皇身邊好?!彼謸Q了那樣愉悅而誘哄的口吻,仿佛這真是一件對我極好的事情。 “桑華神君……” “大人,大人!”一個魔修從外面匆匆跑進來,口中不斷叫喊著,打斷了我的問話。 “大人,桑華神君尋到了!” “當真?!”這次的愉悅口吻不似偽裝,看來他是真心在尋那桑華神君的下落。 “立刻通知其余幾部,我們在桑華神君所在處匯合?!?/br> “大人,可需說客先行?” “不用了,我親自去。天族與他有毀身殺妻之仇,原也不需什么說客?!?/br> 報信的魔修匆忙而來,又匆忙離去,偌大的xue室,又只剩下我和右長老兩人。 我仍緊捏住玉簪,望向右長老,向他道:“那桑華神君到底是誰?” “你竟從未聽說過他?是了,昆侖當初做出背信棄義之事,想來也是不敢向旁人道?!彼∥?,索性取下了兜帽,露出一雙充滿算計的眼。 “我今日心情大好,也不妨和你來講一講這樁舊事。左右你以后跟了桑華神君,也要懂事一些,有些事莫要在他面前提起?!?/br> “這事,倒是關系到萬年前三界之間的一場動蕩。 桑華神君原是上古桑木所化,是天地初始時,便立在極東之地,承載御日神君座駕的神木。 桑華神君有一道侶,便是若華神君,亦是上古神木若木所化。桑木與若木二木合抱,相扶而上,直破九霄,本是三界艷羨的一對眷侶?!?/br> 我想起之前在虛妄境中所見那處合抱之木,原來便是桑華神君和若華神君。 “可惜,若華神君并不甘心只做一處扶日之木,竟想著攀附……”話至此處,右長老頓了頓,看向我譏笑道,“與你倒有些像?!?/br> “那若華神君倚仗著自己無雙風情,竟去勾引天界帝尊十子,引得十位帝子爭風吃醋,竟一齊攀上神木之頂,欲要比出個高低。 十日高懸,人界苦不堪言。那若華神君見事情鬧大,又心生毒計,跑到不周山主處施展魅惑之術,竟說得不周山主獻出至寶神弓。若華神君將神弓交與人界之主后羿,后羿挽弓疾射,帝尊九子便這樣丟了性命?!?/br> 帝尊震怒,但十位帝子行為危害人界在前,他亦無法尋人界麻煩,便轉頭將怒氣撒到了不周山一族上。帝尊派出天將共工去討伐不周山族。那共工與不周山素來有怨,討伐失利后,他竟一頭撞向不周山,以粉身碎骨的代價使不周山從中斷裂。不周山乃是天柱神山,天柱斷裂,天界塌陷,天河之水倒灌人界。人界剛經歷十日之痛,又歷天河倒灌,若非媧皇及時冶煉晶石補全天裂,人界生息只怕那時便斷咯。 此事之后,天界盡失人心。我等便向魔君力諫,值此良機討伐天界,重建三界秩序。那次天魔兩界之戰打了許久,我魔界因此損失了許多英才。若非如此,如何輪得到那個異族之子來做我魔界首領。不過天界也沒好到哪里去,便是你們昆侖,長一輩的弟子,幾乎皆死在了戰場上。 而那不周山一族,事后也因守護天柱不力,被天界除去神籍,封禁在四方城守護新的天柱,世代不得出?!?/br> 說到這里,右長老突然停了下來,望住我道:“你道那若華神君卻是如何了?” “他,如何……”我腦中許多東西轟然作響,只能隨著他話吐出幾個字。 他眼帶嘲弄,望著我,如同我是若華神君一般,繼續道:“那若華神君知道自己闖了彌天大禍,便跑到昆侖深處尋了處地方躲了起來??蓱z他的夫君桑華神君,代他受過,自愿將真身拘在冶煉晶石的混元熔爐之下,受了蝕骨烈火七日七夜的焚燒,歷盡苦楚,最終魂飛魄散,以此來換天界饒恕若華神君一命。 昆侖卻將他交了出去。 也不想想,若不是那若華神君,昆侖怎會淪落到幾乎無親傳弟子繼承的地步?!?/br> “后來呢?”我聽見我的聲音在問。 “后來,還未等到天兵來捉,那若華神君在昆侖便畏罪自盡了。倒是得了個便宜的死法?!?/br> 半晌無話。 我腦中全是嗡嗡作響的話語。這許多話語連在一起,竟叫我有些不能相識之感。 若華神君,昆侖,四方城,天魔之戰,人界之災…… 桑華神君…… 阿若…… 而右長老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去了。 “你不是說,桑華神君已魂飛魄散了,為何如今又……?”我終于又尋到聲音問道。 “這是三界氣運也向著我魔界!”右長老突然激動起來,道,“那時我們都以為桑華神君已在真火焚燒之下魂飛魄散,沒想到竟有一縷殘魂附在了媧皇補天遺下的晶石上。天界心胸狹小,為了羞辱不周山一族,要他們世代供奉那晶石,沒想到倒將桑華神君的靈魄滋養完全了,前些日子不知是何機緣,桑華神君便從晶石上現了靈,還一路向人詢問若華神君的下落。 桑華神君是上古神君,若有他相助,此番起事,我魔界必能取天界而代之,以后再不必受那幫子虛偽小人的欺壓!” 說到后面,右長老聲音十分激昂起來,倒叫我警醒了過來。 此時始終不是感懷身世的時候,阿若也罷,若華神君也罷,既已過去,便與現在的碧瑛,毫無關系。 我將手中玉簪靠近唇邊。 左右先尋到魔君,將右長老之事告知他,再想辦法告知師尊,師尊一定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 唇挨到明珠那一瞬,右長老猛然變了臉色,接下來一切景致便都變了樣。周遭不再昏暗潮濕,走廊上的一盞盞燭火,將夜里也照得透亮。 可魔君為何不在? 興許這珠子也并非那樣敏銳,將我帶得有些偏頗罷。 旁邊房間忽然傳來人聲,那朗朗的笑聲,帶著些肆意張揚,不是魔君是誰。 既聽得他聲音,我便抬手去推門。 可卻觸碰不到。 再試,仍是枉然。 想來是在這房間周圍布了結界,難怪這珠子沒法將我帶進去。 事情緊急,可由不得他們繼續在里面談天說笑的。既然里面的聲音能出來,我的聲音應該也能傳進去罷。 我正要張口喚魔君為我開門,卻聽到另一個聲音開了口,仍是熟悉的清冷無情,叫人往心底里都透去涼意: “你早知他身世,所以才有意不教他習文學字,不傳他任何術法,以免他再為害世間,可是如此?” 沒有回應。 他們,在說什么…… 又一聲音道:“果然還是昆侖仙首好手段,將他指認作爐鼎,受三界肆意jian玩。當初天魔一戰,聽聞仙首最敬愛的師兄也在那一戰中殞沒,如今仙首將他收在昆侖任人jian弄,也算報了當初的仇怨。若是你們擔心他再作亂害世,不如將他押在我這里。你們仙魔兩界有所忌諱,在我這四方城中,左右不過是些凡人,任他再如何作妖,也掀不起什么風浪?!?/br> 方才還朗聲大笑的人接道:“我魔界有何忌諱?不過一個爐鼎,讓人jian著玩的東西,也配提‘作亂’二字?他若果真敢有這念頭,我便將他投去煉靈塔,關上個三五百年,叫他吃夠苦頭。我看還是關押在我魔界最為穩妥。人界的話,人皇陛下不是最聽他話?人皇陛下,那妖靈與蒼生,你說你要哪個?” 我聽見那柔和的聲音說:“……蒼生自是為重……” 師尊的聲音又道:“他既生于昆侖,管教他的責任,自然仍是在昆侖?!?/br> 又一聲音道:“我看還是四方城好,正好玄鋆真君也需要他幫忙,以助飛升?!?/br> “不需要?!闭鬯贾兊穆曇舸鸬?。 片刻后那聲音又道:“臟得很?!?/br> 曾那般溫柔地喚我“哥哥”,如今便只剩了這樣的字。 他亦沒有說錯。 我這具靈體,從身體,到靈魄,都是臟污的。 我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仍是開口去喚魔君。 他們再惡我也罷,我不能誤了要緊事。 可喉中卻擠不出聲音。 我張了口,出來的卻只有嗚咽,我拼命去止住它,卻只顫抖地更加厲害。 忽然眼前景致變幻,雕花的木門消失不見,我眼前的,又是那瑩草映照下的昏暗xue壁了。 身旁的人握著我手臂將我大力擲在地上,冷聲喝道:“你既不愿聽話,那便是要尋些苦頭吃了?!?/br> 他走到我身邊,拾起滾落在地上的玉簪,手上微一用力,便將那顆明珠捏成了粉末。 “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面前賣弄?!彼浜叩?,“來人,后山豢養的那幾頭魔獸,這幾天不是躁動得很嗎,將他扔過去,給那幾頭畜生好生享受一番?!?/br> “大人不是說要將他獻給桑華神君嗎?若叫那幾頭東西用過了,恐怕,便獻不成了……” “獻不成便獻不成,不過有幾分像罷了,終究是個假貨,再找一個就是。本就是個叫人隨意玩弄的東西,竟還想著去報信。過了這幾日,待我等與桑華神君結盟,我便親自告與天下知。莫說魔君,便是他兄長,又能奈我何!” 我從沒像這幾日一般,希望我自己早已死掉。 我被那幾頭魔獸搬來擲去,手腳早已不能動彈,不知折了幾處。rufang上俱是血痕,rutou處失了知覺,我已不知它是否仍在,還是早已叫他們咬掉,吞進了肚里,或是吐進了泥里。 我兩個rou腔都叫他們扯了出來,掉在腿間,叫他們拿牙齒咬過,拿腳掌碾過,如今,只怕只剩一灘rou泥。 怪我身體有異,只要體內存有jingye,便能維持住基本的吐息。 我雖叫他們百般凌虐,卻終究沒有咽下最后一口氣。 最后,我被他們扔在一處野地。 搬弄我身體的兩個魔修將口鼻拿布巾緊緊捂住,一路都在碎碎念。 “真是倒了大霉了,竟然叫我們來扔這個東西?!?/br> “可不是?還以為起碼能賺點錢財,結果可好,半顆靈石都沒見著?!?/br> “你說什么呢?” “什么說什么呀?本來捉他來不就是為了找他們昆侖和魔君要點錢花花嘛……” “大人不是說了不許嗎!叫大人知道了你可就沒命了!” “哎呀怕什么呀,這不是幾頭送了信,半個子都沒見著嗎。我也是看著這人快不行了,才去送了信,反正扔出去,還不是要叫人見著?之前聽說四方城主挺喜歡他,我還專門給四方城主也送了信呢,結果呢,反正是半點水花都沒。早知道就是個沒人要的,你說我們費那么大勁把他捉來做什么,反倒現在還要來遭這份罪?!?/br> “哎呀快別說了,走快點,快點扔了得了,我可是不想再看著他了?;逇?!” 他們尋了處無人荒地,將我扔下便匆匆離開。 日頭漸高,冬日的太陽該是叫人覺得溫暖的,于我,卻只有徹骨寒冷。 腹中殘留的獸精維持著我的吐息,我便那樣躺在荒地上,獨自受著日曬霜落。 我腦中迷迷糊糊,一會兒是師尊說要親手斬殺我,一會兒是折思謨說我臟,要將我扔給旁人輪jian,一會兒是帝尊抵在我胸口的劍,一會兒是天柱斷裂,天河倒灌,四處是滔天洪水,處處是人們的哭喊聲。 我在這般駭人的景象中,慢慢閉上了眼睛。 醒來時卻躺在幾張暖和的野獸毛皮下。 下意識抬了抬手,雖有些酸脹,卻是能動的。 微動了動身體,似乎也無其它異樣。 我望了望四周,是一個簡單的木棚子,墻壁上掛了許多捕獵的器物,想來是獵戶在外搭的臨時棚子。 門被推開來,一個老漢樂呵呵地走了進來,他見我拿眼望著他,立刻往外喊道:“哎呀,醒了,真的醒了!道長您可真是活神仙呀!” 我循他眼光望去,一個穿著素黑道袍的人踱著步子走了進來。 老漢跟在他身后,待那人在我身旁站定,那老漢也站到一旁,模樣有些恭敬,但卻是笑著向我道:“哎呀孩子,你可真是遭了大罪了呀!幸虧道長就在附近,我把他找來,才將你救回來。孩子,救回來就好,救回來就好,以后可要好好的活著呀?!?/br> 說完,他又望向道長,先是作了個揖,然后才恭敬道:“道長,老漢我還要去抓兔子給我那一對孫兒做伴兒,這孩子便拜托給您啦。您給好好開導開導,遭了這么大罪,心里指定委屈著呢?!?/br> “好孩子,我先走啦?!彼滞∥?,向我笑道。 “老爹,謝謝你?!蔽遗暮碇袛D出聲音,想叫他聽得更明白些。 “得咧,得咧,聽見了,好孩子,好好休息罷?!?/br> 我望著老爹離去的背影,眼前突然現出洪水滔天,人們四處奔走哭喊的場景。 我慌忙閉了眼,腦中景象卻益發清晰。仿佛那漫天洪水中沉浮的,便有一位老人抓著兩個孫兒的身影。那孫兒懷中,還抱著兩只懵懂的小兔…… “可是身體有不適?” 醇厚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打斷,將我從深淵般的景象中拉了回來。 我睜開眼,望向出聲的人,搖了搖頭。 “你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彼蝗坏?。 “可是若華神君?”如今我已知曉許多,說話間倒不需過多遮掩。 他似乎愣了愣,又道:“你知道他?” “知道一些?!?/br> “這幾日這附近有些傳言出來,我便想來看看,沒想到,卻碰巧救了你,也算緣分?!?/br> “這里,是哪里?” “在四方城外不遠?!?/br> “道長既認識若華神君,想來,也是仙人,我有一些事,想講給道長聽,道長能否代為轉達給應知曉的人聽?” “你說便是?!?/br> 我將之前魔界右長老講給我的事項盡皆說與他聽,他聽后神色如先,仿若未聞一般。 許是看我有些焦急,他緩聲道:“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你身體受不得這般思慮,你既交給了我,便莫要再想。我還有一處地方要先去一趟,回來便去尋那四方城主,與他商議?!?/br> 說罷,他將手指搭在我腕上,幾番按壓下來,倒沉了幾分臉色。 “接下來我與你說的,你要仔細聽好?!?/br> “道長請說?!?/br> “你此番身體受了大虧,原本極難恢復,我是用丹藥催發了你體內的生息之力,才叫你看起來,似乎與常人無異。但這催生之法于身體又添虧欠,需得好生將養,三五年興許能養回個三四分。我見著你時,你,形容很不好,我也是不得已才用了這法子,還請你莫要怪罪我?!?/br> “道長哪里話,我那般,那般模樣,道長不嫌棄,我心中已是萬般感激?!?/br> 他望住我,似乎想要從我眼中看出些什么,卻終于還是垂了眸。 他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玉瓶放到我枕邊,又繼續道:“這丹藥能催發生息之力。這段時日,你仍需要用這丹藥維持,每半月服用一粒,切記不能多用。生息之力催發到極致,便是靈元衰竭,任誰也救不回來的?!?/br> “我記下了?!蔽彝∷?,認真答道。 他仍仔細望住我眼,似乎想從里面尋找些什么。 “你不是他?!彼蝗婚_口嘆道,然后便起身離去。 行到門口處時,他突然回過頭來問我道:“你的本體是在哪里?” “昆侖?!?/br> “知曉了,你好生將養,未來興許,會有變故?!?/br>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我在棚子里又躺了些時辰,覺得身上有了力氣,才撿了床邊他們留下的一套衣衫仔細穿戴好。手腳雖有些失力,但總還是能用的。 最后望了一眼這間為我擋住了風霜的小屋,我便也轉頭離去。 這下,卻真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我隨意尋了處方向慢慢走,疲累了,便在路旁坐下歇息。 我的本體雖在昆侖,但我想,我這一生,都再不能回到昆侖去了。 四顧茫茫,這天地分明廣闊,卻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人群熙熙攘攘,卻沒有一個,念著我。 我這般胡亂地走,不知不覺倒走到了一處茶寮。 我見那茶寮里人們說笑談天熱鬧得很,便也想去沾沾這喜樂的味道。我在茶寮外尋了處角落坐下,靠在柱子上聽里面的人們談天南海北的樂事。 他們真笑得大聲了,我便也隨他們笑一笑。 忽然卻刮起了狂風,空中起了大片的烏云,雷聲陣陣,將茶寮里的談天聲音全蓋了過去。 既然再無談天可聽,那我留下也無甚趣味。我從坎石上爬起,撣了撣屁股上的塵土,尋了個方向,又往那邊而去。 一個人影卻突然落在了我面前,攔住了我的去路。 “你無事罷!”他聲音里帶了些焦急,倒與平日里總不可一世的樣子有些不同。 他來捉我了,不知是要將我押去魔界,還是投去煉靈塔? “碧瑛!”又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這聲音叫我有些怔愣。曾經只要他隨意喚我名字一聲,我便能暗自開心好多天,如今,竟叫我有些心驚。 “碧瑛,過來?!蹦锹曇舫亮诵?,叫我心底里的驚顫更甚。 但我總歸是聽話的。 這百年來,我最是聽話了。 我垂頭走到師尊身邊,師尊并不說話,似乎,是在打量我。 “你無事罷?” 又是這句。 “碧瑛無事?!蔽业皖^答道。 “那便好?!睅熥鹫f道。 我隨著師尊和魔君一道,又回到了四方城。 見著四方城主時,他臉上仍是那般慣有的笑,他向我道:“你無事罷?” 不待我回話,師尊便道:“他無事?!?/br> “無事便好?!背侵魅孕Φ?,“仙首請茶室請罷,幾位貴客都在茶室,都十分掛念碧瑛的情況呢?!?/br> “我魔界的事,與你們有何相關,碧瑛只需說給我聽便是?!鄙砼砸宦窡o話的人突然開腔道。 “碧瑛的事,如何能與我們無關呢,仙首,你說是也不是?”城主雖在作答,卻是望向師尊。 “碧瑛,我們先過去與他們有個交代,然后我便帶你回昆侖?!睅熥鹨嗖豢此?,只望住我道。 師尊在等我回應,我卻說不出一個字。 我只恨不得將自己藏到地底下,叫所有人都見不著我。 我如何能再回去昆侖?這三界中,又有哪處我能去呢? 師尊終于不再等待,提步離去。 我只垂了頭跟在他身后,心中全是驚惶,腦中轟然作響,手腳也發起汗來。 待進了茶室,見著圍坐著的那一張張熟悉的臉孔,不知怎的,我心中卻突然再無一絲驚惶,只剩死水一般無波的平靜,仿佛冥冥之中,便合該是這般,他們圍在一處,或審視,或懷疑,或憎惡,或漠然。我站在他們面前,永遠如一絲不掛般,任他們隨意玩弄驅使,不得半點自由。 “碧瑛,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講罷!你如何叫我宮里的叛徒擄去,他們怎的又將你……又將你,放回來了?” 魔君聲音中帶著些急切,也帶著些不可錯認的懷疑與猶豫。 他在猶豫什么,又在懷疑什么呢? 我已將右長老所說之事告知了那道長,可看這般情形,道長應是還未來得及與四方城主商議了。 可這一切,又叫我如何開口? 叫我如何開口說,我已知曉了若華神君的事情,知曉了他與他們,與三界那般不堪的淵源? 我又要如何開口說,我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我的身子其實已叫幾只魔獸折磨得破敗不堪…… 他們卻未允我沉默太久。 “你不愿說,便我來替你說,你看看,是也不是?”帝尊突然開口,旁人亦無出聲拒絕。 “方才不久,我收到傳信,魔界右長老叛逃,去尋昔日天界罪人桑華,欲結同盟?!?/br> 我望住他,只等他繼續。 他卻攫住我眼,眼中閃過一絲狠戾,沉聲道:“你果然知道?!?/br> “卻在這時,亦有叛逃魔修往魔君、昆侖、四方城都送了信,說他們將你擄去,并在信中要了大筆錢財。你說,他們既要叛逃,又為何做出這等暴露行跡之事,引人去捉呢?他們此舉,到底果真是為錢財,還是為了別的目的,譬如早已設下陷阱,只等魔君、你師尊或是四方城主自愿投去?” 他竟是這般想的。 他又如何能斷定,他們會親自去救我呢? 方才在城外遇見魔君和師尊,他們,是正趕去救我麼? “我確是叫他們擄去,并非陷阱?!蔽议]了閉眼,垂下頭,輕聲答道。 “是嗎?”帝尊頓了頓,冷漠的聲音又道,“昨日我們一直在商討要事,今日方得了你被擄的信息。他們既是求財,怎的這般沒有耐心,便將你放了出來?還是說,你雖身無術法,卻能自己安全無恙地逃脫?” 我抬起頭,沖他笑了笑,道:“確是無法安全無恙逃脫的?!?/br> 他似乎怔愣了一下,更冷了眉眼,道:“那你這般出現在這里,到底是何目的?” 我仍是笑道:“目的麼?我亦不知?!?/br> 師尊突然喝到:“碧瑛,你果然與那些魔界叛徒有私?!你,你可知他們此番是要作甚?!” 我低下頭,握緊袖下雙手,道:“他們,他們說要將我送給桑華神君……” “碧瑛!”師尊從未這般怒喝過我,“休要再說!” 四方城主卻在這時悠悠開口,道:“那桑華有什么好,值得你去攀附?不若留在我這里,人皇陛下也是常來的,還有玄鋆真君……” “你住嘴!” 是折思謨的聲音。 他果然聽不得別人將我與他說到一起。 “碧瑛……”師尊斂了怒氣,道,“你可知,那桑華神君……原是上古神君,神力非同一般,便是帝尊與我聯手,也未必能贏過他的。若他果真與那些魔界叛逆結盟,只怕又是三界一場浩劫……” 我眼前又顯出那洪水滔天的景象…… 我緊閉了閉眼,終于將袖中攥緊的雙手松開,抬頭望向面前的男人們,用力綻出笑顏道:“師尊哪里話?左右不過是尋人將我jian上一jian罷了。諸位若能將我jian得爽利了,我又何必去尋旁的人呢?” “碧瑛!” “你!” 幾人聲音混在一起,叫我有些難以辨認。 魔君忽然現在我面前,雙眼叫怒火染得通紅。 他將我下顎緊握住,惡狠狠道:“好,今日我們便在這里將你jian個爽利,免得你再去勾引我魔界叛逆!此番你與我魔界叛逆營私,我便要將你帶回魔界處置。你既愛尋人jian你,我便將你赤身鎖在魔界入口,叫往來魔修,都將你jian上一jian,叫三界都看看你yin賤的樣子,可好?” 我仍努力擠出笑道:“如此,甚好?!?/br> 我將他手用力拂去,往后退了兩步,開始解衣上盤扣。 我將自己剝得赤條條,又將那身衣衫仔細疊好,放到角落處。 道長給我的玉瓶已空,但我仍將它和那身衣衫一樣,看作一份珍貴的禮物,將它仔細收在衣間。 我這一生,鮮有得人送與我東西。有些已賣去換了錢財,玉簪叫人毀去,玉玨也已不見蹤影。 如今,也唯有這兩件素不相識的人所贈之物了。 魔君先欺身上來,將我壓在墻邊猛烈地jian弄起來。 喘息間,魔君忽然低聲在我耳旁道:“你方才應了,要隨我回魔界?!?/br> 我身上已泛起綿密的疼痛,頭腦不甚清醒,只順著他話答道:“嗯?!?/br> 他輕嘆了一聲,又加了力氣在我腿間抽頂。 恍惚間睜眼,折思謨的位子上已空了。不知何時,他已離開。 他自然是見不得我這副yin賤模樣的。 下一個進入我的,竟是帝尊。 我腦子愈發糊涂,眼前竟現出虛妄境中曾看到的帝尊的臉。 他那般望著我,眼里溢滿溫柔的光,仿若我是他最珍視的寶物一般。 我叫那暖煦的溫柔迷了心竅,竟攀上他肩,在他唇上輕輕吻了吻。 我望住他,向他說道:“輕些好不好,我好疼......” 他似乎怔了怔,一時竟停了動作。但下一刻,他便大力將我推落在地上,仿若我是什么毒物一般。 我頭重重磕在地面,鈍痛叫我有些眼花。他又伸手將我兩頰捏住,將我頭顱死死按在地上。他手上運著勁,我頜骨幾乎要立刻碎裂開來。 他下身復又開始抽插,一下狠過一下,似恨不得立刻將我身體搗爛一般。 終了時,他將yinjing抽出,從我身上起身離開。 白濁的jingye落在地上,也有一些,落在了我臉上。 冰涼。 淡漠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 “你若再敢碰我,再敢用言語蠱惑我,我便將你雙手剁去,將你喉舌毀去,叫你此生再無法開口說一個字?!?/br> 四方城主扯著人皇走到我身邊。 他臉上掛著永恒的笑,道:“我若不叫上他,他可不敢過來?!?/br> 我睜著眼睛努力辨認,認出了兩張有些模糊的面孔。 一個輕聲對我說:“阿瑛,你愿意嗎?” 我笑著向他道:“阿瑛愿意的,阿瑛喜歡這樣?!?/br> 想了想,我又道:“對不起,你的玉玨,我給弄丟了?!?/br> 他立刻道:“不妨事的,你平安就好?!?/br> 我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頰,向他綻出笑,道:“今天好好插一插我好不好。我喜歡你插我?!?/br> “你會叫給我聽嗎?方才,方才你都沒有叫?!?/br> “今天好累了,下次,下次叫給你聽?!?/br> 他們二人將我夾在中間,倒省了我許多力氣。 出精時,人皇在我頰邊親了親,道:“你隨我回去罷,我,我亦能護住你?!?/br> 我只撫了撫他溫熱的唇,輕輕搖了搖頭。 師尊伏在我身上時,我周身都是燒灼般的疼痛,眼前也已不大看得清。 師尊那物在我身子里抽動得十分粗暴,完全不似以往那般溫和。 他曾說,怕我孕果辛苦,所以總是克制。 如今這般,師尊心中對我,恐怕只剩憎惡。 幸好,我已看不清他臉上的惡色。 眼前突然陣陣黑暗,燒灼的痛苦延至心口,每一次喘息,都似乎要叫我的心口裂開來。 身上人仍在我腿間大力頂撞,我連痛呼也不能,只能張嘴勉強從喉中擠出一些喘息,來維持這殘破的身體,繼續承受下一次的凌遲。 我想,大概時候快到了。 我腦中突然憶起師尊收我入昆侖時,我跪在大殿中,他站在離我很遠的地方,居高臨下,說下對我的第一句教誨,言語中不帶一絲溫情: “碧瑛,你本只是山中一株碧草。若非三界饋贈,你早該凋零,絕無可能化靈,更莫論入我仙門。此后,你必要一生報恩三界,絕不可做出任何危害三界之事。否則,我定親手斬殺你?!?/br> 那話他后來也曾對我說過多次。 那時我不懂得,現在才明白其中意味。 “師尊……”我努力朝前望著,盡量攢住力氣吐出聲音。 我的眼前只有昏暗一片,連我自己的聲音也聽不大分明。 “你說得對……我確是早該死了的……” 身下的抽插突然停了。 我的手臂叫人拉起,溫熱的手指在我腕間按壓。 “碧瑛,你的靈元怎會!” 忽然體內一股溫熱游走,身上灼燒的疼痛減輕了些,手腳也有了些力氣。 “住手,他的身體受不得靈力!” 我仍擠出笑,不知他們能否看到。 我的生不由我選,我的身體不由我所有。 但我的死,總能如我所愿了。 真好。 我不知我的身體如今是何模樣。 只覺得仿佛口鼻都涌出許多鮮血。 周身都是碎裂般的疼痛,叫我止不住痙攣。 好在,那疼痛并不長久。 終于,一切都模糊起來。 “碧瑛……” 我竟做夢了。 那般溫柔的聲音,就好像那個春日下午,狀元郎笑著叫我“哥哥”那般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