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光好像聽到了個笑話噗嗤笑出了聲，只是笑意不達眼底，“你有病”

    如果是以前，周霽會毫不猶豫給這張清秀的臉來上一巴掌，但那是以前，現在他只能皺著眉，眼底的難堪被容光看得清清楚楚。

    “你喜歡男人，你有病”

    周霽抿著嘴，沉思良久像是在思考該怎么回答容光尖酸刻薄的話，最終卻只是傾身抵上容光的額頭感受著容光的體溫，“我只是喜歡你”

    容光很想一把推開他一走了之，“神經病”

    周霽沉默良久，也許是自知理虧心中有愧，沒有計較他過分的話，悶悶的“嗯”了一聲，整個人貼上容光汲取著他日思夜想的氣息和溫度，“接著說，容光，只要你能消氣，隨便你說什么”

    容光每一寸和周霽接觸到的皮膚好像都在叫囂著難受，終于，他攢了一把力氣快速推開了周霽，“滾！不要再糾纏我”，說著撈起地上的書包迅速轉身離去。

    周霽沒有追上來，恍惚間聽到他在身后說了什么，容光聽的不清楚，只感覺脊背發涼，逼著他腳步越來越匆忙。

    一路上，每當他慢下來，就好像聽到身后響起腳步聲，逐漸離他越來越近，容光片刻不敢松懈，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家。直到爸爸給他開了門，容光像是急忙擺脫身后的黑影迅速竄進來，“砰”一聲關上門，這才劫后余生似的靠在門上大口喘著氣。

    爸爸還在等著他，見他這幅樣子不由得心生擔憂，“怎么了？”

    容光搖了搖頭，他和周霽之間的恩怨，不需要讓爸爸知道。

    他從來沒有如此驚慌狼狽過，容爸擔心夜深容光會在路上遇到壞人，還想再問，只是見容光一直在大口喘息，想讓他緩緩再說話。

    “別慌，氣喘勻了再喝水，”面前推過來一杯水，容光坐在凳子上才好像踏實下來，“到底怎么了？有人追你？”

    容光沒有精力向爸爸解釋，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他迫切地想躲進房間，“沒...沒有，”容光故作鎮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值日，怕回來晚了會讓爸爸擔心，所以心急跑著回來的”

    容光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氣息也平穩了，容爸只當他急著回家，沒再追問，只要容光沒遇上壞人就好?！澳蔷秃?，再休息一下，爸爸去把夜宵熱一熱你再吃”

    說著，容爸就要起身，容光趕緊攔下，“爸爸，”容光站起身，“我再背會兒書，今天不吃夜宵了?！?/br>
    容爸一愣，隨即點了點頭，容光匆匆進了房間。

    寂靜的夜里最容易勾出人心里最隱蔽處的秘密，只要一想起周霽那張臉，他就莫名心里冒火。涼水嘩啦啦從頭頂沖下來，不小心嗆進鼻腔，容光慌忙關上淋浴猛烈咳嗽起來，喉間一陣陣火辣辣的疼，才讓他稍稍清醒一點。

    拖著疲憊的身子，容光倒在床上，身上的水漬浸濕了床單。整整一天，從他見到周霽開始，聽課總走神，做題也總出錯，明明他已經逐漸遺忘掉那段日子，為什么，為什么周霽會再次出現，為什么周霽要再來打擾他的生活……

    水杯被砸到墻上立時四分五裂，爸爸聞聲過來，并沒有推開臥室門?！叭萑?？摔碎東西了？用不用爸爸進去收拾一下？”

    容光不敢讓爸爸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他把蒙頭的被子往下拉了一些露出濕潤的眼睛，盡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如往常，“沒關系的爸爸，我已經睡下了，明天我自己打掃”

    門外一時沒有回應，容光的心提了起來。

    “別給自己太多壓力，有時間爸爸帶你出去放松放松”

    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少年的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珠。還是被爸爸發現了啊……幸好，幸好爸爸沒有多想。

    那段不堪的往事在深夜里潮水般涌入容光的夢境，又穿插著夜里放學路上周霽出現的情景，總是睡不夠的夜變得很長很長，容光幾次被驚醒，他抱膝靠在床頭，失神的樣子像個被遺棄在角落的提線木偶，破舊且殘敗。

    曾經，也是這樣灑著冷白月光的夜里，容光拖著一身傷無處可去，又不敢回家被爸爸發現，只能在路燈下壓抑著聲音痛哭。

    那年他十六歲，他懵懂窺見自己的感情，卻被自己的勇氣出賣，最后他遍體鱗傷，體面盡失，不得好下場。

    容光眼睜睜看著天邊泛起魚肚白，逐漸崩潰。時隔一年，周霽仍然有讓他徹夜難眠的本事。

    走讀生哪都好，就是每天早上都得比住校生早起十分鐘甚至更多，把時間留給路程。

    周霽剛到教室，就看見容光立著書，躲在書后面打瞌睡，同樣不怎么清醒甚至還帶著點兒起床氣的他一掃早起的不愉快，嘴角掛上輕松的笑意。

    “看來昨晚有人沒睡好啊”周霽落了座，容光本就只是趁著早自習前淺淺打個盹，一聽到旁邊有人靠近，立時睜開了眼，面無表情的把拿倒了的書換了個方向。

    “沒睡好，是因為我嗎？”

    容光本就困乏，周霽偏偏不知好歹地招惹他，如果不是因為打不過....cao。容光強按住心頭煩躁，冷著臉迅速準備好早讀課需要的課本，抱著就和前排同學換了位置。

    看這架勢，是打算繼續無視周霽了。

    周霽自討沒趣，眼看早自習還有一分鐘就要開始了，他這個新來的轉校生自然不能和成績優異的班長一樣可以隨便調換座位，只能默默打開了歷史書。

    容光上午狀態不怎么好，特別第一二節課還是班主任的連課，他那雙游離迷蒙的眼睛輕易地就被老師捕捉到了。班主任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挑了個午休前的時間，讓容光吃過午飯后去辦公室一趟。

    中午，容光渾渾噩噩的跟著解放的學生大部隊走到食堂，看了一圈也沒什么胃口，反倒腦子里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著“睡覺”。

    容光覺得他很有必要抓緊時間回教室補眠。

    大部分學生還在食堂吃飯，教學樓里很少能見到人影，正上著樓梯，容光才突然想起來班主任喊他去辦公室?！鞍??！彼刂貒@了口氣，揉揉臉想盡力讓自己顯得精神一點，幸好他們班主任的辦公室和教室在同一個樓層。

    韓老師是他們班這個學期換的新班主任，溫和開朗年輕有為，聽說才25歲。

    韓老師中午需要看班上午自習，所以中午并沒有回家。容光很快就到了，韓老師很關切的問了問他是不是課業太重缺少睡眠，讓他注意休息，簡單交代兩句就打算放他回教室，容光張了張嘴，猶豫著來都來了，他要不要主動提出調換座位的事。

    韓老師見容光并沒有立刻離開，一抬頭就看見他一臉糾結，“容光，還有什么事情嗎？”

    容光咬咬牙，道:“老師把我和周霽調開吧，我一個人坐習慣了?！?/br>
    “怎么了？和新同學相處不愉快嗎？他剛轉來對咱們班不熟悉，安排在你身邊我能放心一些?！?/br>
    容光撇撇嘴，心里知道找班主任給他倆調位怕是無望了，“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最近快考試了我忙著復習，擔心他被我忽略了心里會不舒服”

    韓老師這才舒展開眉頭，他就說嘛，容光是他最看好的班長，為人和善成績優秀，按理說不應該會和新同學發生矛盾?！斑@有什么，他應該也在忙著準備開學測試，男生又不像小女孩心思敏感，不用擔心他啦，你們倆就這么坐著吧，他落下那點功課你還能給他補一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