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球比賽從來不是他的興趣愛好。

    幾乎每所中學都有那么一群站在食物鏈頂端、喜愛拉幫結派、精力過剩的體育混蛋，食堂位置最好的桌子總是他們的。以此為圓心，一個小小的階級社會便形成了。

    楊希一直坐在最角落那桌。這讓他總是成為那群肌rou白癡的目標。

    但阿斯本喜歡棒球比賽，阿斯本喜歡運動，阿斯本永遠坐在楊希的餐桌對面。

    “眼鏡不錯，現在是我們的了?！庇腥送蝗粡谋澈髪Z走他的眼鏡，“書呆子?！?/br>
    他們笑著，為首男生套著紅色棒球外套。

    “還給我?！苯鸢l男孩說道，“這不好玩，比利?！?/br>
    “那你來搶??？膽小鬼?！?/br>
    對方推了他一把。楊希險些摔在地上。

    那副黑框眼鏡在比利雙手間拋來拋去。

    “我聽說你老爹是個變態殺手，格拉特曼?！彼祥L了語調陰陽怪氣，“我不會被干掉吧？”

    那一伙人都笑起來。

    楊希不再搭理他們，轉身，準備離開。

    “你這個怪胎?！北壤谒澈笳f，“你的怪胎老爹，怪胎老姐——要我說，收養你的米勒一家也是怪胎，我就搞不懂為什么阿斯本愿意和你呆在一起……”

    楊希停住腳步。

    下一秒，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男孩朝身材高大的同齡人沖去，一拳揮向對方咽喉————

    “永遠不要那樣說他們！”金發男孩咆哮。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也許是男孩眼里那種冷意震住了他們，直到比利被撲倒在地，其他人才匆忙加入混戰。

    整個世界都在毆打他。

    事情本該不是這樣，楊希需要忍耐，像每一個普通的中學食物鏈底層一樣。他一定要普通，毫無攻擊性，才能將自己和一個連環殺手父親區分開來。

    不幸的是他沒有忍住，萬幸的是，他現在看起來仍然是一個失敗的中學生。

    他被一腳踹中腹部，頓時疼得蜷縮起來，被眾人壓在地上，只能勉強護住頭部，無處可逃。

    身上壓力突然減輕。

    阿斯本·米勒沖進人群，一把抱住趴在楊希身上的男生，將他推在一邊。

    “別碰他！”

    他一拳打在對方鼻梁上。這比楊希剛才那拳的威力大多了。對方當場流下鼻血。

    也許這才是正常人的做法，楊希趴在地上，一邊想，一邊試圖去夠摔在一旁的眼鏡。

    它被其中一個男生一腳踩碎。然后阿斯本又給了那人下巴一拳。

    正常中學生打架應該瞄準臉，而不是對方喉結，楊?？偨Y。后者太過致命，還好他力氣太小。他下次要記住這點。

    “楊希不是怪胎，他是……！”

    黑發男孩還想在說什么，卻被后方其他人一腳踢倒。他摔倒在地，很快又擋在楊希身上。

    “我討厭校隊運動員?！?/br>
    楊希把酒精棉球按在黑發男孩額頭的擦傷上，后者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我也是校隊的?！卑⑺贡咎嵝训?。

    “他們又蠢又壞?！睏钕＠^續給其他傷口消毒，“你只是蠢?！?/br>
    “你說的對，全世界最聰明的楊希?！?/br>
    “閉嘴?！睏钕Ｂ冻鑫⑿?，推了他肩膀一把。很快他的笑容又消失了。

    “而我是個怪胎?！?/br>
    “不你不是，比利才是怪胎——巨型怪胎?！卑⑺贡究鋸埖卣f。

    楊希開始包扎那些傷口：“也許你不應該和我走那么近?！?/br>
    “又或許你應該更相信自己?！?/br>
    阿斯本阻止他接下來的動作，湊到他面前，嚴肅地說：“對自己誠實一點，楊希。相信自己，你不是怪胎。你比自己想象中的那個人更好?！?/br>
    “我討厭他們?！睏钕Ｕf。

    “討厭他們很正常，想要報復他們也很正?！疑鷼獾臅r候會想象各種報復計劃?！彼呐笥鸦卮?，“這太正常了，因為我們很生氣。這樣做不會讓你變成魔鬼。所有人都會有這種情緒?！?/br>
    “如果你有什么想說的，”阿斯本繼續說，“你知道，我一直在這里?！?/br>
    “我想要比利·泰森下周四晚上開他父親的車去北山小樹林和詹妮弗·勞倫zuoai時陽痿?！睏钕Ｕf。

    阿斯本目瞪口呆看著他。

    “這個報復計劃可能有點太詳細了?！彼詈笤u價，“等一下，你怎么知道他和詹妮弗搞在一起了？？”

    “多米尼克居然和朱麗安娜搞在一起了？？”

    艾米麗不可置信地說：“他的興趣從超模轉向導演了嗎？”

    “也許他正在為自己的自傳籌劃電影?！睏钕ｋS口回答。從剛才開始，他一半注意力放在比賽上，另一半則漫無目的。

    現在是三局下半，洛杉磯道奇隊比分落后，叫了暫停。大屏幕的比分板切成觀眾席鏡頭。

    “曼妥思還是口香糖？”嘈雜聲中，他聽到背后有人在問。

    女記者猛地縮回座位，靠在同事身上。

    “他好像看見我了?！卑惻み^頭，“該死?！?/br>
    下一秒，他們身旁的人突然開始跳起來歡呼。

    楊希抬起頭，看到自己困惑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坐在他旁邊的女人見自己出鏡，激動地跳起來，掄著胳膊撲進丈夫懷里熱吻。

    “我們上屏幕了寶貝！”她大喊，打飛了旁邊青年的眼鏡。

    猝不及防被打到臉，楊希鼻梁上一空，失去保護的面孔讓他一下緊張起來。

    隨即，記者發現艾米麗轉頭盯著自己。

    “怎么了？”他用全部的意志力壓抑住煩躁，問道，同時在擁擠人群中摸索眼鏡。

    “我們在大屏幕上?！卑愑靡环N吃了屎的語氣說道。

    他發現周圍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

    “你知道規則吧？”艾米麗說，“上屏幕的情侶要干什么?！?/br>
    金發青年動作頓住了，他能清晰看到這一點——大屏幕像一面鏡子，他是被探照燈捕捉到的那只不幸的鹿，傻乎乎、惶恐地僵在原地。艾米麗臭著一張臉。這只會讓其他人更加起哄，把他們當作一對鬧別扭的情侶。

    “我們是同事！”楊希用盡全部力氣大聲解釋。

    “親一個！”周圍人喊道。沒人他媽的相信。沒人他媽的在乎。

    “如果我們不親，那個天殺的攝像頭就不會移開！”艾米麗壓低聲音——周圍很吵，所以她還是在大喊，“多米尼克會知道我在這里的！”

    “不要！”楊希慘叫。

    他們聽到酒吧里傳出一陣噓聲。似乎哪只球隊叫了暫停。

    “能不能讓我看完比賽再逮捕我?！蓖心徇€在哀求，“你知道的，這可是巨人對戰道奇??！”

    “你可以在監獄里看重播?！丙愃卮?。

    托尼發出痛苦的嚎叫聲，阿斯本感同身受，拍了拍對方肩膀。

    他們押著嫌犯穿過鬧哄哄的人群，直到新人警探停下腳步。

    “怎么了？”麗塔問道，發現對方盯著電視。

    “……那是我伴侶?！卑⑺贡久Ｈ坏卣f。

    其他兩人看過去。屏幕上是觀眾席的一男一女。

    “她挺漂亮的?！丙愃f。

    “不是她，”阿斯本回答，“另一位?！?/br>
    “……他也挺漂亮的?！丙愃f。

    “他們是要親到一起了嗎？”黑發警探用一種飄渺虛浮、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

    麗塔沒有回答。

    “聽我一句，年輕人?！蓖心嵬榈亻_口，“找個好點的離婚律師，不然可能像我一樣失去監護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