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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萬物枯竭。 今年的第一場雪落在春節當天,老古話都說瑞雪兆豐年。 確實是,宋裕華的舊房子意外賣了個好價錢,四人都中意的新房也終于拿到了鑰匙,除夕當晚一家人還在飯桌上各抒己見地聊著裝修。 宋忍忍的藝考成績也非常漂亮,就如她當初揚言的那般,出去一趟能拿一沓合格證回來,全是些連外行人都有所耳聞的名校。 柯讓的期末成績也達到了他的理想范圍,畢竟在這個迫在眉睫的時期,所有人都在向前沖,山底的能沖到山腰,山腰的向往山頂,可越往上就越陡,他能前進的步數不多,但只要不是原地踏步,他便是知足的。 年初六就要開學,那天有久違的暖陽,積雪在微風中消融。 最后一個學期,所有人都更加忙碌,忙碌到忽略了時間流逝,一埋下頭,一提起筆,再直起身便度過了那個毫無體驗感的春天。 高三的記憶永遠屬于初夏。 倒計時二十天,學校利用晚自習的時間召開了一次年級會議,早就聽說要請沈東勖來做心得演講,但直到整個會議結束,沈東勖都沒有出現。 只有年級主任提到一句:“很遺憾沈東勖同學今天不能到場……” 柯讓聽見有人罵沈東勖斷奶忘娘,這點面子都不給,音落立馬就有人出聲維護,根本輪不到他打抱不平。 倒計時十五天,三十多度的氣溫非召人到cao場拍畢業照,柯讓本以為會碰見沈東勖,但沈東勖依舊沒來。 聽說理二專門給他留了位,這種光耀門楣的優等生,怎么說也要后期P張臉上去。 倒計時三天,分考場發考號,柯讓運氣極好,考場就在本校,不用去陌生的地方熟悉環境,緊張感便立即消散了大半。 放學時按號碼尋到考場教室,竟是高三理二。 有位女同學在打掃衛生,或許是認識他,問他要不要坐沈東勖的桌子,她可以幫忙換一下。 柯讓點頭說好。 沒別的意思,考神的桌子,他只是偶爾信個玄學而已。 今年高考沒有下雨,最后一場寫完,柯讓才終于放下了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沒有意外,一切安穩。 他從不檢查英語題目,畢竟有時候語感和第一直覺總是很準確,或許說不上來原因,但你知道那就是對的。 等打鈴的這段閑暇時間里,柯讓已經計劃起了自己長達三個多月的暑假,其實也沒什么特別安排,倒是想起來宋忍忍說過要和好姐妹一起去旅行。 宋忍忍還說,希望他們倆能一起考到首都,她向往那里,以至于那一沓合格證中,大部分都來自于首都的學校。 柯讓又想起沈東勖,那個早已知曉自己去處的人。 其實他很少想起沈東勖,一來是沒時間,二來是怕收不住,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越是思念就越是期待,他不想有期待,因為期待會落空。 但期待仿佛是本能,他無法抗拒本能。 同時他也很清楚,不抱希望就不用害怕失望。 如果沈東勖真的在等他,又怎么會不來見他呢?考前動員大會或是集體畢業照,都是能見到他的機會,可是沈東勖一次都沒來。 柯讓并不埋怨,畢竟當初他親口說過,沈東勖等不下去隨時都可以放棄,他們既沒給對方承諾也沒給對方希望,所以誰都沒有理由去埋怨。 當晚的散伙飯訂在濱湖新區的狀元樓,大概是這店名應景,所以幾個班干部才一致選了這里。 原本是要邀請各科老師?赴宴的,但老師們收到了太多邀約,他們只會傳教授業解惑,不會分身術,所以為了公平起見,高三年級組的教師們一律不應邀,說是要單獨聚餐,慶祝解放。 狀元樓樓如其名,建筑和裝修風格都十分古色古香,沖三翹四的翼角,壓七露三的屋檐,華麗又氣派。 估計是這店名的緣故,今晚來吃飯的幾乎全是各校高考結束的學生,光柯讓他們班就占了一大兩小三個包廂。 沒有老師的飯局很是瘋狂,男生們不要命的拼酒喝,一邊喊著不醉不歸一邊舉杯暢飲,吹著牛逼侃著未來。 蔣昀家里有事兒,因此來得較晚,進門就被喊著罰酒三杯,原本只是兩個帶頭勸酒的男生在喊,但難免有人愛湊熱鬧,喊著喊著便成了異口同聲的“逼酒令”。 蔣昀笑著擺手婉拒,邊說邊往柯讓事先幫他占的空位上走去,“抱歉啊各位,我酒精過敏,實在是掃興了?!?/br> 這事柯讓是知道的,但其余人酒精入腦死活不信,非說蔣昀是在找借口不想喝,一人一句實在是強聒不舍,柯讓莫名煩躁,捏著剛被倒滿的酒杯往玻璃轉盤上一磕,頓時鴉雀無聲。 在場所有人都看著他,他說:“我替蔣昀喝?!?/br> 實打實地喝了三杯,倒沒人再為難,柯讓咽了口菜,聽見蔣昀說:“謝謝伙計。你怎么了?別告訴我你沒考好?!?/br> 柯讓搖了搖頭,伸著筷子去夾盤里的花生米,“考挺好,可能是畢業了,有點傷春悲秋?!?/br> 這回答他自己是不信的,或許是因為下午那會兒想到了沈東勖,情緒才會變得這樣低落。 蔣昀又說:“樓下是理二唉,我上來的時候正好聽見有人叫了沈東勖的名字?!?/br> 柯讓手一抖,花生米掉到了桌上。 他索性放下筷子,拿起酒瓶又給自己滿上了。 看來沈東勖也不是非他不可嘛,那兩次可能會跟他碰面的場合都沒來參與,今天理二的散伙飯倒是愿意來,估計也是沒想到他們兩個班會在同一家飯店聚餐。 “你看到他了?”柯讓問。 蔣昀搖頭,“我就是路過聽見了他名字,總不能闖進包廂里看吧?!?/br> “也是?!笨伦屝α诵?,舉杯一飲而盡。 飯后大家還在商量著待會兒的第二場活動,蔣昀并不打算繼續,他拍了拍柯讓的肩,問道:“他們說要去KTV,你去不去?” 柯讓喝多了有些頭暈,此刻已經轉移了陣地,趴在角落的小方桌上休息。 “你去嗎?”他瞇眼看著蔣昀。 “我不去,家里的事還沒辦完?!笔Y昀說,“你現在有沒有好點兒???還想不想吐?” 他剛才就不該多嘴提到沈東勖,自那之后柯讓明顯的低氣壓,一個勁兒地給自己灌酒,攔都攔不住。 這人顯然是喝醉了,畢竟喝了那么多,好在酒品極佳,安靜不鬧騰。 “你不去我也不去,我好困,我想回家睡覺了?!笨伦屨f。 甚至還能正常對話,蔣昀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醉。 “那我給你叫車,你自己一個人坐車回去行不行?要不我還是跟你一起吧?!笔Y昀不放心,這人困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為什么不行?我又沒醉?!笨伦屌吭谧郎闲跣踹哆?,“我還能喝……” 蔣昀還想說什么,手機卻剛好響了,他劃了接聽,貼在耳邊說:“吃完了,再等等,馬上就回來?!?/br> 通話一結束,柯讓便擺了擺手,“你有事就先走,別管我,我待會兒跟著……”他想了會兒才說,“……方梓明?!?/br> “他人呢?”蔣昀往包廂里掃視一圈,想和方梓明進行一個保證把柯讓安全送到家的口頭交接工作。 “廁所吧?!笨伦尨叽俚?,“你快走,我自己跟他說?!?/br> 他之所以會想到方梓明,完全是因為那哥們兒剛才出去路過他時還特意靠近慰問了一聲。 蔣昀沒轍,實在是家里催得緊,他此刻不得不離開。 柯讓又趴著瞇了一會兒,才決定起身去廁所找方梓明。 包廂門一開一合,便將那使他心煩意亂的嘈雜聲關在了門內。 廁所在走廊最里的轉角處,出門要往右手邊走,柯讓站在門前躊躇片刻,左轉下了樓。 心意是不受控制的,連帶著他的大腦和雙腿,都不受控制地讓他去尋沈東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