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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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區醫院如此應下的雪蘭,之后當真乖順得令人意外。沒過多久便說自己好了,要回去?;厝ズ?,子都重新熱飯,放在他面前他便安靜地開始進食。 吃下三分之一后,他靜靜放下刀叉,看向一旁沉默的子都,認真道:“上校,你餐訂得很合我胃口,但我真的吃不下了?!?/br> 子都沒說什么,將剩余的餐食收走了。四處看了眼,沒有更多需要帶走的垃圾,他便對雪蘭說:“我回去了,晚上再過來?!?/br> 雪蘭點了下頭,主動道:“我哪也不去,就在這等你來?!?/br> 子都目光停在他臉上,默了下,轉身走了。 當子都晚上趕來時,心情復雜地發現,對方當真仍坐在沙發上,連姿勢都似乎沒怎么變過,仿佛就這么等了他一下午。房間里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看似也沒有睡覺,很難想象他這些時間是怎么度過的。 “你下午做什么了?”子都看了他一眼,在咖啡桌前蹲下,將外賣一件件往外拿。 “我想曬太陽,但這間屋子背光,所以我就只看了看新聞?!毖┨m答道。 “……” 將飯菜和餐具擺好后,子都在他旁邊坐下,“周末我時間多一些,可以帶你出一趟門,你需要什么就買什么,不用擔心錢?!?/br> 雪蘭“嗯”了聲,彎唇沖他笑,“謝謝?!?/br> 子都默了下,垂下眼道:“吃飯吧?!?/br> 雪蘭一如中午,吃飯動作安靜而好看,卻仍是僅吃了三分之一便停下了。拿紙巾擦過嘴后,他看向子都,“我吃好了?!?/br> 子都微微抿唇,似乎想說點什么,但還是沒有說出口。沉默片刻后,他將口袋中的藥膏拿出來給雪蘭,“這是祛疤藥膏,你頭頂的傷怎么樣了?” 雪蘭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在發間摸索,遲疑道:“我不清楚,你幫我看看?”說著話他便放下手,坐近了些,朝向子都垂下了頭。 子都看向了面前低垂的頭顱,沒有第一時間看見傷疤。 目光停在對方小巧的發旋上,他有一瞬間的恍惚,目光下意識向下描繪,掠過散綣的發絲,是一顆精致的椎突,坐落在細瘦瓷白的脖頸上——眼前的畫面令人難以移開視線,這是“美”這個概念最直觀的展現。 “找不到嗎?”垂著頭的雪蘭忽然問了句。 “……嗯?!彼麘寺?,準備讓開位置,停在他身前的人卻不打招呼地抬了頭。毫無防備的,一雙放大的宵色眼瞳撞入了他的視野。 近距離注視這雙眼,子都感覺不到自己在呼吸—— 這是一種能將人吸進去的顏色,像明不起來的清晨,夜不下去的黃昏,曖暗而多情。難以用語言界定,卻深靄得一眼萬年。 “……” “應該比較前面?!毖┨m給他指了個位置,目光重新看向他,似乎想確認他找見沒。 輕提了口氣,他向后讓了些,垂眸起身道:“我真的找不到,你去對著鏡子找吧?!彼阉幐噙f給雪蘭,“一天涂兩次,先紅后藍?!?/br> 雪蘭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質疑他沒有用心找?!昂冒?,我自己找吧?!毖┨m接過藥膏去了衛生間。 待他上過藥出來時,咖啡桌已經被打掃干凈了。見他出來,子都看了他一眼,很快復又垂眼,系攏著垃圾袋,問他道:“傷口怎么樣,嚴重嗎?” “就是一點擦傷,在頭發里,不上藥其實也無所謂?!毖┨m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看著他收拾。 聞言子都動作頓了下,看向他道:“不行?!?/br> 對上他的視線,雪蘭很快順從點頭,“嗯,上藥也能好快點?!?/br> “......” 子都垂了眼,隱隱蹙了眉,對方表現得很叫他省心,可身體里一股不明來由焦躁感卻在暗涌浮動??焖僬砗脧N余垃圾,他起身道:“我回去了,你早點休息?!?/br> 雪蘭愣了下,目光跟著他問道:“這就走了?我以為你要陪我待一會?!?/br> “有點事?!弊佣寄弥T口走。 “晚上不是沒事嗎?”雪蘭起身跟了過去,像是在送他,也像是在挽留他。 “今天有任務?!弊佣佳院喴赓W地解釋了句,把門打開了。 雪蘭像是有點失望,站在門邊看著他道:“好吧,明天見?!?/br> “再見,雪蘭?!焙唵蔚牡绖e后,軍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之后兩日,子都像是很忙,看雪蘭吃完飯,確認他用過藥膏后便會告辭離去。很快到了周六,是子都承諾要帶他出門購物的日子。 雪蘭經過一周的休養,腦震蕩的癥狀已好了很多,飯量也開始逐漸恢復。待子都現身后,他便精神很好地迎了上去,“走吧,上校?!?/br> 塞尼格斯的購物區不及塞巴多,但集中而豐富,并不缺少任何一個知名品牌。從上午逛到中午, 子都陪著雪蘭走過了鱗次櫛比的店鋪,本以為對方會買許多高奢物品,但他只買了一條金魚和一個魚缸。 “我在這住不久的,”對上子都無言的目光,雪蘭解釋說,“沒必要買太多,我說不定會死在金魚前面?!?/br> 走了兩步,雪蘭發現對方沒有跟上。扭頭看去,對上了一雙深凝著他的眼。 “只是一個可能性而已,我才不想死呢,你不要這么嚴肅?!毖┨m揚起笑容,緩和氣氛道。 “為什么會有這種可能性?”子都走近一步問道,“如果你覺得有什么危險,應該盡早告訴我,這樣等真的有事發生時我才能更好地應對?!?/br> 靜默片時,雪蘭將提著的金魚袋子放在了玻璃圍欄處供人置物的平臺上。來到拎著球泡魚缸的軍士面前,他按扶著對方的肩,墊腳仰首,靠近了他耳邊,“你看我住的地方,像不像個監獄?” “晏南讓你來看顧我,不是因為我對他重要,而是因為我是他的囚犯?!彼Z氣普通,言辭卻認真,“我是自愿的,用我的命換我在乎的人的命,但這也不能改變他是劊子手的事實?!?/br> “他也許是英雄,但絕不是你們以為的好人,”雪蘭退開片寸,近距離注視著子都,輕輕問道,“怎么樣,子都上校,要背叛你的軍團長嗎?” 靜止般沉寂的兩秒過后,他搭在子都肩上的手被摘了下來。對方神色冷肅,盯著他道:“我的忠誠屬于聯邦。至于長官,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br> 雪蘭靜默回視他,片晌后平和地笑了,“當然。我能知道什么呢,如果我知道得足夠多,一開始就不會去救那條長大后會反咬我一口的劣犬了?!?/br> “……” 子都目光發冷地看著他,威脅似的緩緩吐了幾個字,“小心說話?!?/br> “怎么,不信嗎,”雪蘭唇邊帶著笑,“你們長官長了張光風霽月的臉,實際上卻是個恩將仇報的狗東西?!?/br> “……” 軍士下頜線隱隱繃緊,靜靜看了他兩秒,放開他的手轉身走了。 看著軍士走遠的背影,雪蘭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會生出莫須有的期待。 距離知道真相已經過去好些天了,他一直忍得很好,今日卻忽然間按捺不住,對不該相信的人,說了不該說的話。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也許是因為對方的問話太真誠,讓他生出了錯覺,忘記了對方副官的身份;也許是這些話憋在心里太久了,早就躍躍欲試地準備沖垮防線;也許是一夜之間背負起的壓力太重了,令他的神經早已在崩潰的邊緣…… 想不清楚原因,也沒必要想清楚了。 像是被世界遺棄了,他迎向玻璃圍欄蹲下,看著高高的、歲月靜好的購物中心,無聲地掉了淚。 - 不知過去多久,忽然一只手從腰部穿過,將雪蘭從地上撈了起來。 “餓不餓,去吃飯吧?!避娛课Q著眉,語氣卻刻意放緩了。 “……” 雪蘭含淚看了去而復返的軍士一眼,輕輕揪住了他腰側的一片軍服,“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軍士摟住他的腰,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雪蘭默了默,抱住了他的脖頸,把頭靠在了他肩上,悶啞道:“三文魚?!?/br> “好。把你的金魚抱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