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開始，唐瑾瑜將一分材料清單給了張先生，上面包括了一些較為平常的。例如財報，郁茂歷年訂單和出貨詳情等材料，也列出了一些不太常見的，例如歷年生產設備的購置和替換清單，物料的購買和入庫清單等。

    趁唐瑾瑜不注意的時候，張先生向宋天成遞了個眼色，宋天成也搖了搖頭。

    張先生開口道，“唐律師，這張清單上有些材料是現成的，我們可以馬上給，可有些得找人匯總準備?！彼钢菐追莶怀Ｒ姷牟牧?，道，“我們每年都被審計，這幾份材料從來沒有審計團和我們要過，要是對審計結果不重要，不如就算了吧。主要是準備起來少則幾天，多則幾周?！?/br>
    唐瑾瑜似乎并不詫異，只是微笑著耐心地道，“我們律所是頭一年跟郁茂合作，所以審查的方法和以往的團隊可能不同，但是這幾份材料使我們團隊內部商量后決定的關鍵材料，無論如何都是要拿到的。所以還得麻煩張先生準備一下。

    至于時限，不瞞您說，我們確實時間很緊張，所有的材料這周都必須收集齊，下周要出結果。其實剛才我的助理已經現場記錄了一些樣本生產設備和材料的信息，只是怕樣本以偏概全。如果只根據樣本下結論，有可能會誤判。比如說剛好抽到的樣本中有次品，那結論會對貴公司非常不利。所以請您提供所有總樣的清單，這樣即使有一兩個次品，根據其所占比例，我們也不至于得出偏差太大的結論?！?/br>
    張先生擰著眉，討價還價道，“可這時間上，這周恐怕不行。估計要三周的時間?！?/br>
    唐瑾瑜笑著道，“張先生，對不住了，我可是給宋總立了軍令狀，項目必須在計劃時間內做完。就因為這，我每天都得給宋總做十分鐘簡報?！監mega抬眼看了看宋天成，貌似征求他的意見，“小宋總，不知道你這邊是不是傾向于和宋總那邊溝通一下，將項目時間延長？”

    沒給宋天成回答的時間，唐瑾瑜繼續道，“要是小宋總那邊也沒有延長項目的意向，恐怕張先生得親自和宋總那邊談一談。我就是負責審計，沒辦法更改整體的項目計劃，希望張先生能理解?！?/br>
    唐瑾瑜將宋為言和宋天成都搬了出來。他料定宋天成心虛，沒膽子去和宋為言去提，而張先生恐怕更不敢面對宋為言那張臭臉。

    狐假虎威的感覺還挺不錯的。

    張先生的表情已經控制不住地垮下來了，只能硬著頭皮道，“好吧，我盡量?！?/br>
    “太感謝了?！碧畦な掌鹦牡椎慕器?，掛上真摯的笑容道，“也感謝小宋總此次的陪同，才能一切如此順利。明天中午我和宋總做簡報，也一定會和他提一下，貴公司的全力配合?！?/br>
    下午的其余時間，唐瑾瑜已經和助理律師小朱開始整理記錄的和收到的材料，仔細比對。果然發現了許多的疑點。在他們工作的時候，宋天成和張先生似乎消失了一陣子。唐瑾瑜心里冷笑一聲，繼續埋頭工作。

    因為唐瑾瑜第二天晚上就要趕飛機去J城，所以只在此住一晚。張先生便安排了大家一起吃晚飯。

    酒店外面看著很普通的一個小院落，走進去才發現別有洞天，歐洲復古的裝潢，奢華輝煌，據說每頓飯只接收一批顧客，相當于包場。

    一桌飯菜以粵菜為主，配了幾個淮揚菜，應該是特別照顧了一行人的口味。只是桌上，大家有意無意地主要敬唐瑾瑜和小朱喝酒，這就有點讓人深思了。從張先生的角度來講，宋天成應該是他最應該巴結的客戶，可他卻把力氣全花在灌醉唐瑾瑜和小朱身上。連宋天成和許助理也偶爾敬敬他們。

    唐瑾瑜酒量還不錯，起碼強撐著清醒。小朱年輕，不會虛與委蛇，在坐的職位都比他高，便只能一杯接著一杯地喝，意識已經混沌了。

    席間許助理借口帶小朱去醒酒離開了，宋天成也出去抽煙。張先生便從桌子低下遞了一個厚厚的信封過來，帶著笑，道，“唐律師年輕有為，這次麻煩你跑了兩趟過來我們公司，給你添麻煩了。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br>
    唐瑾瑜拿著信封，打開看了看，是一沓歐元，全部是五百的大面值，大概一百張的樣子。

    他將信封推了回去，“我不明白張先生的意思?！?/br>
    張先生并沒有氣餒，以為他嫌少，繼續道，“這只是個見面禮，事成后，還會再加一倍?！?/br>
    唐瑾瑜笑著道，“張先生收起來吧。不用擔心，我一定保證結果的公平公正，不會在貴公司材料上做手腳，讓貴公司的報告有失公允的。請放心?！彼膬蓳芮Ы?，踢了回去。

    張先生目光一凜，語氣也不客氣起來，“唐律師就不怕上面怪罪？”

    上面？小宋總么？可是我的大老板是宋總??！唐瑾瑜心里苦笑，那廝我更惹不起。

    “就是怕上面怪罪，才勸張先生不要這樣。小宋總那邊，我也不好交代。畢竟他大老遠陪我來一趟，就是監督你我，總不好讓他失望?！闭f完，唐瑾瑜也借口出去了。

    一整天和宋天成在一個會議室，他身上煙草味勾的他的煙癮有點上來。唐瑾瑜在飯店前臺叫了一盒淡香煙，來到小院里拿了一只，放到了嘴里。

    宋天成將打火機打燃，遞了過來，幫他把煙點上?？粗矍懊匀说腛mega，嘴里緩緩地吐出一陣煙霧，Alpha不得不承認，自己心里真的是有點癢。只是，美人有點冥頑不靈。

    唐瑾瑜拒絕紅包后第一時間，宋天成就收到了張先生的短信。

    “有煩心事？”宋天成微笑試探著問道。

    唐瑾瑜又吐了一口煙，看著眼前微笑鎮定的Alpha，在如此情況下還能這么鎮定自若，倒是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Omega也試探道，“剛才張先生……呵，”低頭笑了一聲，“我沒想到就是做個合同審查，原來水有點深啊……”他略帶深意地道，順便觀察Alpha的反應。

    “水至清則無魚嘛，想必唐律師懂得這個道理?！?/br>
    唐瑾瑜假裝詫異，“小宋總知道這個事？”

    宋天成沒說話，只是抽了一口煙，望著夜空，寂寥的天上，只點綴著幾顆星星。怕是要下雨了。

    “唐律師是聰明人，想必會做出聰明的選擇?！鳖D了頓，看著Omega，眼神帶了點上位者的壓迫感，“郁茂是個大集團，正如你所說的，水很深，唐律師初來乍到，應該抱上牢固的大船，才不至于掀翻在這水里?！?/br>
    說完，輕笑了一聲，也緩和了語氣，看著唐瑾瑜，無比真摯地道，“我真的很欣賞唐律師，各個方面。如果唐律師能合作，無論事業上還是感情上，我們都可以是最好的伙伴?！?/br>
    這大小宋總還真是兄弟，連套路都不謀而合啊，唐瑾瑜心里撇撇嘴，腹誹道。

    “哦？”唐瑾瑜挑眉看著他，微微一笑，好似心動，帶著些探究，“不知道小宋總有多少個情人呢？又打算把我放到什么位置？”

    宋天成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但很快便圓滑，卻無比神情地道，“現在我的眼里可只有你，唐瑾瑜?！?/br>
    唐瑾瑜笑的很甜，好似被取悅到了，“小宋總容我考慮考慮吧。該拿的材料我還是得拿到手，至于結果，等我考慮好再告訴你?！監mega說完，將剩了一半的眼丟到了煙灰缸，優雅的轉身，回去了。

    留下宋天成若有所思地站在夜空下。

    唐瑾瑜賣了個關子給他。他知道小宋總是個聰明的人，而聰明人就容易多想。所以他特意提到了要將材料拿到手，是為了讓他相信，自己需要拿到一些實際的把柄，這樣以后兩人合作才各有牽制。

    看來自己要當雙面間諜了。唐瑾瑜苦笑著搖搖頭，還是有點rou疼，白花花的銀子差點就到手了。同時Omega問自己，我這是圖什么呢？總不能是因為宋為言吧？晃了晃頭，把這個無聊的選項甩出腦袋，大概是酒喝多，上頭了，才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想了一會，大概是正義感吧！對正義感！迷迷糊糊的Omega終于給自己找到了理由。

    走廊里，唐瑾瑜好像看到了小朱和許助理走在他前面，正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小朱不是剛剛去過洗手間了嗎？唐瑾瑜想。

    輕聲走上前去才發現，許助理好像摟抱住了小朱，而小朱似乎并不情愿，掙扎了兩下，但因為喝醉了，沒有力氣。

    “許助理，”唐瑾瑜聲音不小地叫住了他們。

    許助理一愣，下意識收回了鉗制小朱的手，回過頭來，帶著笑，“哦，是唐律師??？小朱喝醉了，正鬧脾氣呢?！?/br>
    唐瑾瑜走到他們旁邊，語氣客氣，可眼里卻沒有笑容，“麻煩許助理了，交給我吧。小朱是Omega，畢竟你照顧起來也不太方便?！?/br>
    許助理訕訕地將小朱交給了唐瑾瑜。小朱有些害怕的趕緊抓住了他的手。畢竟沒有發生什么，只是懷疑并無法指正，小朱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他沖唐瑾瑜搖了搖頭，暗示自己沒事。

    已經很晚了，唐瑾瑜以小朱醉了為借口，大家也都散了。

    第二天，審查按照原定計劃繼續，中間也出現過幾次張先生推三阻四的情況，但是唐瑾瑜堅持，便也都協商了補齊材料的時限。而宋天成在旁邊，并不怎么插話，一副我只是來監工的模樣，把自己摘得很清。

    中午，照例唐瑾瑜給宋為言打電話做了簡報，因為昨天的情況復雜，唐瑾瑜說的比較詳細，也把他要做雙面間諜的計劃說了一下，平時十分鐘的簡報今天討論了將近半個小時。宋為言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格外沉默，只在必要的時候給了一些反饋，讓唐瑾瑜有些納悶?？墒撬比コ晕顼?，便也未作多想。

    傍晚的時候，現場審查結束，唐瑾瑜帶著小朱和其他人告別，前往機場，他們要從新加坡飛J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