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一:山神像】 八 在亭子里做到底算不算野戰?。ǜ北就辏?/h1>
色匆匆地走了進來。他的身后除了自己的小廝,還跟著夏二和教習的老先生,他們的神色倒是很輕松,隱約間還帶著點笑意。 江驟看著同樣與常人無異的夏二和老先生,不斷地想起,夏丹心說神君府上的人都死了。 夏二道:“昨日一侍君去了,因而我家大老爺又來選新的侍君?!闭f著,他命人拿了香爐和簽香來,讓那疲倦的夏家大老爺行禮上香。 一縷香煙飄蕩,落在了周由書面前,周由書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 夏二咳嗽了一下,說:“還不伺候侍君更衣?!闭f著,兩個小廝上前不由分說地將想要掙扎的周由書架走了。 夏傾焦慮地轉了轉自己手中的核桃,說:“此間事了,我回去罷?!?/br> “慢著!” 想要離開的夏傾忽然被叫住,其他人也看向了發聲的人,居然是江驟! 江驟緊張地咽了咽口說,上前半步說:“我們在這里幾日了,也未曾見過什么畫師。竟如此,不如請夏大老爺把你們府上最好的畫師叫來?!?/br> “我聽說,他叫夏青成,字丹心?!蹦缶o了袖子,江驟死死地盯著夏傾。 夏傾嚇得大驚失色,退后了半步,他抬起拿著核桃的手,指著江驟說:“你……” 江驟毫不退縮地和他對視。 江驟之所以敢直接提出要求,是因為他知道夏家的人管不了現在的神君府。如果他們能管住,那么今天早上他們應該就會過來查前幾天晚上去鬧過夏宅的人,而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還硬拖著來選侍君。并且,江驟還覺得,神君府上的人不見得會幫著自己,但一定會盡可能為難害死自己的人。 夏二突然笑了。他上前隔開了想要扶住夏傾的小廝,緊緊地抓住了夏傾的手臂,說:“主君大人說的是,大老爺,您就讓三爺過來一趟吧?!?/br> 夏傾只覺得夏二那雙手緊緊地鉗制住自己,讓自己像被凍住了一般無法動彈。一陣寒意騰起,他握緊了手中的核桃,在夏二冰冷的吐息中說好。夏二這才松開了他。 “還不快去請夏三爺過來?!毕亩p咳了一聲,便有小廝喜笑顏開地下去請人了。 夏傾道:“府上事務繁忙,那……”夏二卻又攔住了他,道:“三爺可是最好的畫師,您不在這兒盯著,能放心嗎?” 說完,他拍了拍手說:“看座?!?/br> 江驟提起來的心,終于落了下去。 看著這場變故,玩家們神色都不同。他們沒料到一貫有些游離在外的江驟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而且NPC還幫忙促成了。不過這樣也好,讓夏丹心過來,他們今晚上就不用再闖一次夏宅了。 在下人們拿來了的太師椅上坐下后,王景章挑眉對江驟說:“江驟,長進了???” 江驟有些難為情,他只是不想半夜再去夏宅或者夏丹心那個屋子了。 見還要等一會,江驟提出自己要去院子里走走。夏二頷首,說:“您請隨意?!弊叱鋈デ?,江驟叫上了宴追。 宴追跟著江驟走了出來,他們站在松林邊。 清風徐徐,松濤陣陣。和煦的陽光灑向大地,在兩人腳下拉出修長的影子。 “你是誠心想要和我組隊嗎?”江驟問宴追。 宴追點了點頭,他察覺今天的江驟有什么不一樣了,恐怕他昨天經歷了很多事情。 江驟吐出一口郁氣,說:“你比我聰明多了,怎么會想著找我組隊?!?/br> 宴追沉默了一會,說:“江驟,你把游戲里的NPC當成真實的人,對嗎?” 江驟遲疑:“難道不是嗎……?”江驟覺得,無論是神君府的九斤他們,還是夏宅的夏丹心他們,都是真的人。非要說不是人的,顧憂和他現在倒真不是人了。 宴追淡淡地笑,說:“我也是?!本o接著,他毫不猶豫地攤出了自己的底牌,“我已經通關了,但是我需要知道沈步月的事情?!?/br> 江驟愣愣地開口:“啊……你也通關了?!?/br> “你也通關了?”宴追問。 江驟點了點頭。 宴追沒想到江驟也通關了,他想著,江驟果然有些別人不知道的奇遇在身上。 “沈步月……死了,你知道嗎?”江驟小心翼翼地問。 說起沈步月的事情,江驟其實有些頭大??雌饋硌缱泛荜P心沈步月,他不知道如果宴追知道沈步月死了會怎么樣。 宴追神情冷了幾分,說:“知道?!?/br> 江驟看他不至于情緒失控,才開始講那些自己知道的、關于沈步月的事情。 “我第一次去夏宅的時候。救了一個人。他是之前游戲失敗留下來的玩家,叫齊蘇杰。他說,因為他簽了夏家的賣身契,所以在游戲結束后,自動地變成了夏家的奴仆?!?/br> 果然……宴追想著自己曾經對賣身契的推測,聽著江驟的話。 “我請神君府的轎夫把他送到了山中安置,他現在在一戶獵戶家,大概就會呆在那里了?!苯E停了停,有些緊張地說:“齊蘇杰因為長得很好看,所以被夏家的人留下來做了……性奴。他說,他在他住的院子里找到過沈步月的東西?!?/br> 江驟看到宴追的拳頭緊緊地攥緊了,飛快地把自己的話說完了。 “我去找過夏丹心。他告訴我,沈步月是在被夏宅扣下來沒多久,反抗夏二老爺的時候,把夏二老爺打傷后逃出,最后被護院的射死在了圍墻上?!苯E又解釋了一下,說:“就是那堵矮墻,昨晚上已經被誰給砸掉了?!?/br> 宴追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我知道?!弊约簺]殺錯人。 “不過……” 江驟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宴追,陳漱玉會對沈步月下手是夏丹心教唆的。他看著宴追現在的一張臉黑得可怕,又殺氣騰騰的,看起來好像是要去把夏家的人都殺了。 宴追松開了拳頭,問他:“不過什么?” 江驟思忖了半天,才說:“我說了,你不能輕舉妄動?!笨傆X得宴追現在看起來好危險,萬一等下把夏丹心弄死了怎么辦,他還有任務要夏丹心做。 宴追點了點頭。 “陳漱玉之所以會對沈步月做出那種事情,應該是夏丹心暗示的?!苯E說完,看了宴追果然咬緊了牙關。 “沈步月和李朱顏關系很好,夏丹心和陳漱玉都很嫉妒,他們害怕十年期滿,沈步月會把李朱顏贖走。所以夏丹心對陳漱玉說‘好好管一管沈步月’?!?/br> 宴追眼神更冷了,江驟嚇得都要瑟瑟發抖起來:“……你答應過我,不會輕舉妄動?!薄∵@個人的氣勢怎么是這個樣子,快趕上發脾氣的顧憂了。 宴追問他:“你知不知道沈步月的尸體在哪?”無論如何,他要讓沈步月好好地下葬。 江驟皺眉,這事他真不……欸,等一下,他好像知道。 “我或許知道他在哪兒,但是這件事也跟夏丹心有關?!苯E說著:“我接到了一個關于山神的隱藏任務。任務說,因為地府的路不通,山神不得不把這方圓之地二百年來的鬼尸和鬼魂都鎮壓在青夏山主峰里。我想,沈步月的尸體和魂魄大概也在里面……” 宴追上前一步,急切地說:“真的嗎?!” 他突然極具壓迫性地靠近,讓江驟的身體恐懼到反射般地顫抖了一下。宴追的速度也太快了,江驟覺得心里毛毛的。 宴追說了聲抱歉,又站好了,保持了剛才的距離。 “那個任務需要夏丹心畫一幅真正的山神畫,才能完成?!苯E繼續說:“所以,現在夏丹心得活著?!?/br> 宴追剛剛的神情讓江驟覺得,可能等下夏丹心一來,他就會沖上去殺了他。 宴追皺眉:“可是夏丹心瘋了。而且,真正的山神像指的是什么?讓山神現身嗎?” 江驟點點頭,說:“我有……道具可以讓他維持一段時間的清醒,也可以讓山神現身。但是……”江驟疑惑地說:“我不明白為什么讓夏丹心畫一幅山神像就能讓地府的道路通了?!?/br> 宴追想了想,說:“民間有討封的傳說。精怪們會在修煉成仙或者成神之際,開口說話,找人問自己像人還是像神。若是回答了,他們便能功力大增或者直接成仙?!?/br> 這個江驟知道,他也聽過黃皮子討封的故事,可這跟山神像有什么關系? 宴追繼續說道:“青夏山只是一地方之神,他想要打通地府,這恐怕已經涉及到更高層次的神級階梯。想來,畫一副真正的山神像對他的意義來說就如同討封一樣?!?/br> “而且,夏丹心不光是天下最好的畫師,還是這個副本的主線人物,恐怕這也是某種意義上的一種……轉移?!毖缱氛f出自己的猜測,“這個任務完成后,山神很有可能會成為這個副本真正的神?!被蛟S不止副本。 “原來如此?!苯E用手及時地闔上了自己因為驚訝而張開的嘴巴,在小年輕面前這樣也太丟臉了。 宴追突然又問:“為什么你要完成這個任務?”主線任務完成了,就可以離開了,宴追是為了沈步月,那江驟又是為了什么呢? 江驟磕磕巴巴地想解釋:“其、其實神君府上的人都被殺了,他們都變成了鬼。我想完成了這個任務后,大概他們也可以轉世投胎了吧?!?/br> 宴追什么都跟他說了,江驟卻還是隱瞞了顧憂的事情。他覺得有些歉疚,但是又不得不這么做。 宴追看他神色閃躲,又帶著幾份歉意。他明白了江驟有自己的秘密,便沒有追問了,而是問起了另一件事:“袁永明的死跟你有關,對嗎?” 江驟被他丟下來的一個一個魚雷炸得六神無主,解釋說:“……對,他想……殺了我,所以我把他引到那個湖泊上去了……”江驟緊張又頭疼地抓了抓自己的帽子,說:“……我也不想殺人……” 宴追猜測,袁永明最初恐怕不是想殺江驟,而是想要強暴江驟。能把一個老實善良的人逼成這樣,也是袁永明咎由自取。 “你沒有錯?!毖缱烦雎?。 江驟抬起頭,看著他,說:“真的嗎?可是我殺人了……” 宴追認真地看著他說:“這里已經不是你原來的世界里,這里的玩家、NPC都可以殺人。如果你不殺了袁永明,他就會殺了你,難道不是嗎?” “對……”江驟低聲地說,可他似乎還在陷在思維的漩渦之中,神情不停地變換著。 宴追厲聲道:“江驟,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能讓你保住性命、完成任務,但你要知道,這里很殘酷,無論是欺騙、背叛還是殺人,都是默認允許的。如果不是那些保護著你的秘密,你很有可能在剛進入游戲的時候就死了。放棄你那些原有的道德準則,想一想你到底是為了什么,想要什么?!?/br> 江驟沉默了良久,對宴追說:“我明白了,謝謝你?!彼穆曇艉軋远?,從來沒有過的堅定。 兩人回到了聽松山房的學堂內,等待著夏丹心的到來。 讓玩家都聚在了一起,看了看上方坐著的NPC沒有什么反應——夏二揣著手、瞇著眼睛站著,而夏傾被旁邊兩個神君府的小廝按在椅子上,無法動彈——宴追低聲對其他人說:“我和江驟商量過,我們有辦法能讓所有人通關,但是,你們必須配合我們接下來的舉動?!?/br> 而江驟此時走向了夏二。 “管事的?!苯E輕聲喚了他一聲,對他招了招手。 夏二應了一聲,使了個眼神讓身邊的人把夏傾和他的小廝看牢了,他跟著江驟走了出去。 江驟思索了一下,應該怎么開口。宴追說,哪怕知道他們變成了鬼,最好也不要在白天叫破他們的身份。 想來想去,江驟還是打算拿山神做幌子:“山神大人告訴我,他需要夏丹心幫他畫一幅真正的山神像。這關系到他和這片地域的未來,你明白嗎?” 夏二慎重地點點頭,道:“小的明白。只是……這夏丹心瘋了……”他老臉皺成了一塊。 江驟見他果然如宴追所說知道這些事,放心了許多,說:“沒關系,山神大人給了我可以治好他瘋病的靈泉。你讓人取兩三只茶壺來,我擔心等下夏丹心不會配合,可能需要你們幫幫我,把靈泉給他灌下去?!?/br> 夏二聞言,立刻招了個婢女過來,取了三只茶壺。江驟伸出左手,把那三只茶壺灌得滿滿的,這份量務必能讓夏丹心完成這幅畫。 準備好了一切,江驟放下了袖口。夏二想下去讓人準備畫具或者其他的東西的時候,江驟突然看到了站在階梯下望著自己和夏二的九斤。 見江驟看他,九斤對著他笑了笑。 江驟對夏二說:“九斤是個好孩子?!?/br> 夏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帶著一絲笑意,說:“可不是。這孩子出生便有九斤重,賤荊便取名喚他九斤。原本只是個乳名,可還未來得及取大名,賤荊便……也是我這個做丈夫、做父親的無能……”他止住了話,道,“唉,瞧我老糊涂了,跟您說這個做什么……” 江驟笑了笑,說:“他會有很好的明日,你們會都有?!本退阒皇菫榱诉@些人,他也要讓夏丹心畫完這幅畫。 夏丹心沒多久就被五花大綁地扛了進來。 江驟一看,扛人的還是老熟人,那幾個轎夫。江驟跟他們打了招呼,那領頭的轎夫王虎摘了小帽,跟他鞠躬行禮,又帶著另外幾人下去了。 艾卿之皺眉地看著這幾個轎夫,他不確定這幾個人是否昨晚上傷了他的人。昨晚那幾個明明是鬼,而且,也被自己的桃木劍傷到了,這幾個人卻看起來什么事都沒有。 夏丹心似乎還被洗涮了一遍,起碼他身上沒有那股難聞的異味了,衣服也換了新的。只是,他此刻還在不斷地掙扎,低聲地叫著什么。 夏二拍拍手,說:“給咱們三爺把家伙什都擺上?!?/br> 夏傾不明白這些人要做什么,面如土色:“你、你們要做什么?” 夏二笑道:“自然是畫山神像了。大老爺家世代不都是做這個的么?怎地如今卻怕了?” 夏傾想著家里那一遭窩心的事情,他的親弟弟剛死,還有一堆爛攤子要收拾,這時候又見夏二如此以下犯上、越俎代庖,終于怒道:“你個作孽的畜生,算什么東西!不過是半路賣身進來的一個奴才,竟敢綁了主子上來,還想做主子的營生、染指我家家業!還不快……唔!” 夏二把一疊手帕塞進了夏傾的嘴里,把他的口鼻牢牢地捂住了,夏二低聲說:“大老爺莫怪,貴客們都在,等一會山神大人也要來。您這樣大喊大叫地做什么,一旦傳出去,有辱您夏家的門風??!” 夏傾一時間難以呼吸,漲紅了臉。他被旁邊兩個小廝死死地按著,無法掙扎。夏傾看著夏二如鬼魅一般的臉,又想起他說山神回來,驚恐萬分,慢慢地不敢再動。 夏二松開了手,說:“伺候好大老爺?!迸赃厓蓚€小廝連聲應是。夏二又叫了幾個人上來,把夏傾的小廝統統拖了出去,免得在一旁礙手礙腳的。 那授課的老先生見了這一幕鬧劇,好整以暇地坐在一邊。他飲著茶水,有滋有味地看著戲。 江驟見夏二控制了場面,便走上前去看被綁住的夏丹心。夏二又招了招手,便有兩個婢女上前來。她二人一人壓著夏丹心,掰開了他的嘴,另一個人給瘋瘋癲癲的夏丹心灌下了半壺泉水。 眼看著夏丹心逐漸地恢復了神智,江驟攏住了自己長長的袖子,俯身對夏丹心說:“夏青成,我有個法子讓你和李朱顏在一起,你愿意做嗎?” 夏丹心看著他身上穿的祭服,晃眼彷佛又看到了當年同樣穿過這套衣服的李朱顏,他閉了閉眼睛,說:“我愿意?!?/br> “好!”江驟站了起來,讓人給他松綁,說:“山神大人要你畫一幅真正的山神像。管事的畫筆用具都給你備好了,泉水我也替你準備好了?!?/br> 說著,他退到了宴追的身邊,看了四周,沒有一個玩家輕舉妄動,江驟點擊了任務界面的請神標志。 一片大霧從山間滾滾而來,覆蓋了整座神君府。 玩家們面面相覷,發現自己的界面又都加上了[神降]的Debuff,而身邊的NPC——確切來說只有神君府的NPC——都進入了會自動攻擊的狀態,包括那個吹著胡子、喝著茶的老先生。 王景章想摸摸自己下巴,想著,看來這[神降]和江驟淵源頗深,可他卻發現自己因為Debuff的影響而有些抬不起手。艾卿之或者趙曦也發現他們幾乎無法動作,看來這一次的[神降]的等級比上一次還要厲害。 夏二讓那兩小廝將幾乎駭極的夏傾從堂上拖走,那上方的位置便空了出來。 眾人看到,那里漸漸地出現了一個帶著水霧的、青衣廣袖的身影。紅色的腰帶從他的腰間垂下,他漂浮在半空中,卻像靠坐在一棵大樹上一樣自然。 夏丹心的畫筆立刻動了起來。他一邊勾畫皴擦,一邊飲著江驟給他準備好的泉水。他仿佛回到了他最為意氣風發的少年時期,整個人的精神和注意力都投入了畫面之上。 然而,等山神那一張俊美的臉龐完全地出現在水霧之中,江驟卻驚訝地退后了一步。 顧憂呢?! 宴追及時抓住江驟的手臂,他才發現江驟居然在顫抖。為了什么?他抬起頭看著面前山神的那張陌生的臉,然后又看了看周圍人的神色,玩家們都是一副打量陌生人的神態,應該是不認識。 山神怎么會變成一個陌生的人!江驟臉上毫無血色。顧憂去哪兒了!他做任務就是為了帶顧憂走、治好顧憂。沒有顧憂,他做什么任務! 但宴追把他拉得緊緊地,讓他不能向前哪怕一步。 夏丹心凝神運筆,很快,他的畫卷之上就出現了蒼潤的千山遠影,樹影森然、怪石點苔、溪澗湖泊、鳥雀云霧點綴其間,還有最中間那斜著支出的粗壯樹干上靠坐著的山神。 宴追看著夏丹心最后在畫卷上題了山神的名字,覺得有些地方不太對勁。因為夏丹心題的是將由,而宴追記得原本任務里的山神叫……尋? 最后,夏丹心落了自己那即便瘋了也隨身帶著的私人印章。 章印落下,堂上的山神隨之一笑。那畫卷便騰起,高高地飛舞于半空中,讓房間中的每個人都看到了。 “吾名將由,此世間之至神也?!鄙缴竦纳褚魸u消,眾人見那畫卷上金光大作,一時間讓人無法直視。 天邊彩霞橫飛、人間鳥語花香,天地都為之共鳴。這時候,江朔寫好的地府大門終于被將由打開了。 山神收起了畫卷,依舊倚靠在半空之中,他對神君府的眾人說:“今夜有仇者報其仇,有冤者訴其冤。子夜一過,爾等速去地府往生?!?/br> 神君府內外所有的冤魂都聽見了他的聲音,他們齊齊朝著聽松山房的方向拜了又拜。 夏傾早已嚇得昏死過去,他手中的核桃顆顆炸裂,流出深紅的朱砂和血。而夏丹心神色平靜地坐在一旁,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至于你們……”山神看向堂下的玩家,勾起唇笑了笑,說:“若是開了主線任務的,能走。找他便是?!彼噶酥赶牡ば?,然后他接著說:“但現在都沒有開主線任務的,那就賣身契里三選一吧?!?/br> 王景章和周由書臉色驟然地煞白了,場間只有他倆還沒開主線任務。 王景章著急拉開了自己的任務界面,發現日常任務中的[簽下賣身契]已經變成了主線任務。 而且,那三份分別屬于山神、神君府和夏家的賣身契也直接出現在任務界面,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是NPC送上來的實物。 看到自己的玩家界面原本是灰色的[退出副本]按鈕已經完全消失,王景章跌坐在地面上,說:“不、不可能……” 向來都是他坑別人,哪有被坑的道理! 周由書著急地想要爭辯、懇求,卻被將由一揮衣袖用神力堵住了嘴:“吾不喜聽人哭鬧,若爾等不情愿,也可以選擇死?!?/br> 最后,將由看向被玩家簇擁著的夏丹心,道:“夏青成,你所求的不是沒有可能,只是要等,你可愿意?” 夏丹心頷首:“我愿意?!?/br> 將由道:“那便去守著地府罷?!?/br> 趙曦見他們旁若無人交談,擔心夏丹心立馬就要被帶走,急忙詢問夏丹心:“請問你當初不再畫畫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夏丹心看了看眼前這些玩家神色焦急的臉,語氣平穩地說:“我殺了自己心愛之人,李朱顏?!?/br> 除了沒有開主線任務的王景章和周由書,其他玩家們紛紛接到了完成任務的提醒和恭喜過關的話語。 原本,之前不少玩家還因為殺了NPC而有了Debuff,以及主線任務的倒計時而惴惴不安,此刻卻突然通關了。驚喜的玩家中不少人對江驟和宴追說了謝謝之后,立刻就選擇了退出副本,消失在原地。 趙曦轉過身跟江驟和宴追說了謝謝,然后也退出了游戲。 將由看著剩下的三人,饒有興趣地問:“你們怎么不走?” 方冉苦惱地回答:“我有個支線任務……我覺得不完成,良心有點不安?!?/br> 宴追問他:“什么任務?” 方冉說:“那個奇蘭讓我給她兒子帶一盒點心,但我不知道她的兒子是誰?!?/br> 江驟終于回過神來,他看著神情誠懇的方冉,說:“九斤?!?/br> 夏二聽到了,高興地招手讓九斤上來:“孩兒,你娘托人給你帶了點心!” “真的嗎?”九斤歡欣地蹦起,“我娘給我做了點心?!” 方冉從道具庫里取出了任務道具[奇蘭的點心],遞給了九斤,說:“還要謝謝你娘,昨晚上把我送回來?!?/br> 九斤飛快地跟他道了謝,抱著點心同他爹依偎在一塊,打開吃了起來。 九斤一邊吃,還一邊偷偷跟夏二說:“雖然主君大人做的點心也好吃,不過我還是覺得娘做得最好吃?!?/br> 夏二摸了摸他的頭,說:“那可是你娘?!?/br> 方冉看了這一幕,不知道為什么有些感動。他舒出一口氣,轉身對江驟和宴追二人說了謝謝,然后退出了副本。 江驟這時候看著將由的身形將散,大喊了一聲:“別走!”他撲上去抓住了將由的衣袖。 宴追比他速度更快,早一步就抓住了將由的手臂。 一陣云霧繚繞,他們被帶到了青夏山山神的正殿之中。 江驟跌坐在地上,發現這里已經跟原先的情況完全不同了。寶座、神像、香爐……應有盡有,全然一副神仙殿堂的模樣。 將由甩了甩袖子,嘖了一聲:“爾等還不速去,作甚?” 宴追急切地問道:“沈步月呢?他答應過我,今天晚上會來找我?!?/br> 將由想了想,說:“他離開了?!?/br> 宴追握緊了雙手:“地府嗎?” 將由搖了搖頭,猛地一甩袖將他強制退出了:“你可殺了兩個人,你留在此地,子夜不得被尋仇?出去罷?!比f一宴追被尋仇,“沈步月”不得回來掀翻了他。 江驟一臉吃驚地看著雙目赤紅地怒視著將由的宴追消失在大殿之中。 “你不能強制退出我!”擔心將由也這么對自己,江驟有些急了,“顧憂呢?!顧憂在哪?!” 將由吃吃地笑了一下,說:“我不是顧憂嗎?”說著,江驟便看見他的臉變成了顧憂的樣子。 “廢話!”江驟道:“你當然不是顧憂!我幫你完成了任務,你應該把顧憂還給我!” 說著,他聲音里帶了點顫抖和恐懼。顧憂要是不在了,他怎么辦?颯颯怎么辦? 看著眼圈都急紅了的江驟,將由無奈道:“……你怎么就不看看自己完成任務的獎勵?”江朔說他爸爸反應比較慢,還真不是夸張。 江驟將信將疑地打開任務界面,還一邊威脅將由:“你別想糊弄我……”然后,他看見那第二個隱藏任務的獎勵居然是[青夏神木]和……[顧憂]。 “真的在這里……”江驟喃喃地說,“顧憂被塞在里面會不會不舒服???” “……”莫名有些失語,將由提醒他:“你可以走了吧?”江驟的身份有一半是NPC,他還真的無法強制送走。 江驟收下了獎勵,看到顧憂飄進了自己道具庫,總覺得哪里怪怪的。聽見山神提醒自己,他連忙應聲:“哦、哦……” 退出前,他突然想起:“我有個朋友,就是借住在山中姓吳的那戶獵戶家里的那個……能不能幫忙照顧一下他?” 將由淺淺地蹙眉:“要怎么個照顧法?” 江驟見他還挺好商量的,說:“能不能把他夏家家奴的身份給去掉……?” 將由點頭,說:“可以?!彼衲钜粍?,此刻山中正學習打獵的齊蘇杰就驚喜地發現自己夏家逃奴的身份消失了。 江驟展顏:“你真是個大好人……不是,大好神!” 將由支著下巴擺手:“現在可以走了吧?” 江驟點頭,按了退出鍵。 將由看著空無一人的大殿,喃喃道:“現在可以做個真的副本給他們玩玩了……” 子夜過后,神君府那領頭的轎夫王虎報完了自己的仇,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家就在旁邊的村落里,并不算遠。 他把這些天賺到的銀錢都找了出來,放在了堂屋的八仙桌上。 隔著門板,他跪下,在黑暗中給他的老娘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頭。 他要走了。 “蟲二,你做什么?”他老娘的聲音突然從屋里傳來。 王虎開口道:“娘,不孝子要走了?!?/br> 王虎娘沉默了一陣,說:“你不想讓我知道,我就當作不知道……孩兒,能不走嗎?” 王虎流下兩行血淚,又怕滴到自家的堂屋里讓娘以后的日子變得晦氣,連忙擦了。 他又結實地磕了三個頭,才道:“娘,兒子是去投胎。您別著急下來,兒子給您留了足足的銀錢。待兒子再長大了,累積家業,您再到兒子家里來。兒子必會像娘曾經愛護兒子那樣……” 王虎娘抹了一把淚,罵道:“這輩子還未過完呢,就惦記著下輩子要做我老子了!” 王虎打了自己一巴掌,說:“是兒子不孝,白白丟了性命,不能侍奉娘親膝下……” 王虎娘在黑暗中靜靜地哭,最后說:“走罷,走罷!路上那么擠,還不快些去占個好人家!” 王虎最后拜了一拜,說:“不孝子王虎拜別母親,望母親長樂無憂、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