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朕要有皇帝的威嚴
嬴政有時候覺得自己許是上了年紀,有時候覺得時間過的太快,壯志未酬便已經埋入黃土,白駒過隙寒來暑往又是一載。 是天地廣大還是時光飛逝呢? 縱使快馬揚鞭,書信往來也需月余。 重生后的他一門心思撲在如何改變歷史上,剩下不多的精力便放在趙政身上,如果不是聽旁人言語,他都想不到他早就過了該娶妻納妾的年歲。 大業未成,他對這些男女之事本就沒有多少興趣,不如欣賞這壯麗河山來的愉悅,至于子女,上一世的幾十個孩子又有一個是頂用的嗎? 銀色的月光流轉,本該是文人sao客吟誦欣賞的美景,卻映襯得蝗災過后的縣城更為荒涼。 趙政一身玄衣騎在棗紅色的馬上,月色如薄紗籠著清夢襯得十幾歲的少年人芝蘭玉樹的像是詩中描繪的公子,鋒利的五官多了幾分柔和。 趙政側頭身子微傾,一只手拉著韁繩一只手朝嬴政伸來,掌心向上于嬴政的眼前,是邀請的意思。 少年人的手掌寬泛有力,面含幾分笑意地叫了聲自己:“先生?!?/br> 嬴政眼尾微挑帶著幾分戲謔,桃花目流轉,一只手握向了趙政,借著少年人的力量,一個翻身而上坐在了趙政的后面,將少年人籠在了懷里。 趙政的身軀似乎有些僵硬?也是,兩個人共乘一匹馬總有一前一后,嬴政偏不想順趙政的意,坐在后面的才能掌握主動權,無論是縱馬還是由著前面的人縱馬,這個姿勢就很舒服,但是他低估了自己這一世的身高,趙政坐在前面似乎有些阻礙視線。 要不坐前面去?坐前面嬴政總覺得會是趙政騎馬而他被人的手臂圈著,趙政如今是王上,他又不好太忤逆他,這幅畫面他光想想就接受不了,他還是喜歡趙政的這幅身子容貌,那可當真是優秀至極,想他上一世縱馬,都只有他將旁人抱在懷里的份。 當嬴政還在思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時候,趙政很快從僵硬里調整了過來,這匹馬是他臨時從鎮上買的,事情緊急,他不得不先起身星夜兼程趕回咸陽:“寡人先去咸陽處理要事,你們慢慢趕來便可?!?/br> “是,主子一路上小心?!壁w高禮行的極為恭敬,絕對是這些人里腰彎的最深的那個。 嬴政不想抱人的腰,只是雙手搭著人的肩,一聲駿馬的嘶鳴,他們在夜色里踏上了回咸陽的路。 不出所料,這幾天果然沒有再見陸玄的人影,至于他在籌謀什么,謀劃什么,嬴政并不十分了解,這個人在七國之中無甚名聲,至少嬴政沒聽說過,但是見人的氣質修養,卻不像是無能之輩。 但是于歷史走向無甚干系的一個人,至少在他的視角里,并沒有他的人。 馬背上顛簸,晚風迎面而來,帶著幾分凌厲又有幾分寒冷的意味,倒不是他們急,而是這些百姓等不得了。 大秦的明天仰仗秦王,仰仗朝臣,仰仗將軍,也仰仗這些平民的耕作或是奮勇殺敵。 這幾天的明察暗訪,方才知曉詔令和糧食早就到了地方上,卻還是如此這般慘狀,當地縣令暴戾,民眾頗有怨懟,如今他和糧店的老板勾結,哄抬米麥的價格,用官糧賺錢,當真是該死。 才至一處縣城,便是這般景象,趙政覺得到底是這樣巧呢?還是地方上的官員爛了一片? 如今他才帶了幾個人,出于妥當和自身安全考慮,他必須先趕回咸陽再作決斷,咸陽城不像他們一路上看的破敗,趙政此次微服是對的,如若不出去身在這安樂窩里又怎么知道現實的觸目驚心。 知道百姓已經到了活不下去要起義的地步,城中張貼告示的墻邊圍著熙熙攘攘的一群人,趙政讓嬴政牽著馬擠進去看了方知是什么荒唐的內容:粟千石,拜爵一級。 一張布帛上的黑字,乃是當朝丞相的諭書,富商繳納千石糧食便可以封官加爵了,那那些在戰場上拼力廝殺的將士怎么辦? 商賈之人為官?商人皆趨利避害,只知斂財而不知天下興亡,他們進了官場,大秦怕是要亡,怕是呂不韋出身商賈,想拔高商人地位之舉。 “王上看完了?作何打算?”嬴政饒有興味地看著人從人群當中出來。 “先生知道是什么內容了?”趙政反問。 “聽百姓說的,當真荒唐,這樣的事,不需要告知王上嗎?”嬴政一時口快,險先失言。 “寡人打算先去問問呂相和母后?!壁w政回答人。 “不可?!辟弦皇谰褪沁@樣做的,結果就是雙方互相妥協,封爵未拜官,這樣的結果,嬴政并不滿意,到時候商賈之人的土地越來越多,百姓沒有耕作又該如何生存?替那些富商耕作,飽受壓迫欺凌嗎? 土地若分給百姓,便不可買賣霸占,這一世要將這條加進去。 上一世大秦亡的時候便是如此境況,重活一世,總該在一些錯誤中找到對的路。 “今日王上先處理賑糧之事,至于這件事,等我晚上進宮再同王上商議?!辟㈨\繩遞給了趙政,言語中篤定而不容置喙。 這樣的語氣趙政并不喜歡,可他還是下意識地去信任眼前人:“先生不同寡人進宮?如今去做甚?回家嗎?” 趙政這個家字說的微妙,于他而言,家是什么呢?皇宮偌大也可以當做家嗎? “呂相和李斯以及一眾門客在方才路過的那家樓里宴飲,朕身為呂相的門客,如今回了咸陽,怎么能不去呢?”嬴政語調輕得只彼此可聞,但這話說的意味深長,趙政透過人的目光,連他都覺得眼前人心思難測又可怕,偏他還說趙高如何如何。 若不是眼前人與自己是相同的志向,又待自己好的很微妙,沒有所求,更多的像是下意識而為之,趙政覺得自己或許是斗不過他的。 “先生一路上風塵仆仆這便去了?”趙政見人的模樣多了幾分疲憊,哪有原先那般玉樹臨風前的模樣。 “這不去,又怎么表露忠心?!辟X得他這人,重活一世為人臣子,可是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帝王術當然也包括看人說話這一項,游刃于朝臣之間,不過是信手拈來。 “先生去吧?!壁w政看人的臉色心下莫名的有些難受,這段時日先生清癯了許多,如今回了咸陽,定要給人好好補補。 趙政回宮后不及用膳,只吃了些糕點便去章臺宮擬詔令,內容大抵是派人去處置趙政遇到的那個貪官,而后又任命昌平君幾人為巡行使,巡視受災城鎮督查糧食發放情況,并給了這幾個可靠的官員先斬后奏之權,若再遇這樣的貪官污吏便可按律例嚴懲。 擬完詔書后直奔太后宮中,請安過后說明情況,讓太后蓋印。 王上欲行國事,還要太后和呂相的同意,即便心中無限感慨,如今的境況也是先將詔令頒發下去。 至于買賣官職爵位的事,既然先生說了等他,那便等他。 明月高懸半空,趙扶蘇方才進宮拜見。 趙政烹了茶等他與人提神解膩,想必在呂不韋處吃飽了,也不必為人準備酒食。 趙政擺上了棋盤,二人對弈上一句喝茶為樂,趙政不喜歡和先生兩個人端坐著什么也不做談論時局和政事,總覺得生疏客套許多。 他同趙扶蘇,從來都不想只做君臣。 “還請先生賜教?”趙扶蘇手執白子先下,他干脆第一子落了天元,該說他胸懷天地之志呢?還是說他讓了自己一子? 本來先落子的白子是占優勢的,可如今卻沒了優勢。 “以米粟換官爵這件事,本身就是呂相頒布的諭令,他既然趁王上不在做了這樣的事,想必是下了決心的,也想過應對王上的對策。 這樣的政策,是可以解一時之難,卻是累萬世之禍矣。 王上若私下同呂相太后商議,若他們不允,又該如何?退而求其次?不允官允爵?”趙扶蘇只是替趙政分析了一番,說的還不甚明朗。 卻只這樣,趙政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樣必不可行,所以先生是想,寡人明日上朝之時,再行責問這件事。 彼時滿朝文武,以軍功封爵本就是從商君時候定下來的政策,從那時起,大秦便日益強盛。 士卒征戰無不賣力拼殺。 如今繳納米粟便可以分封官爵,以利弊說之,再以先祖壓之。 秦孝公定下來的國本,如今這般篡改變化。 彼時呂不韋迫于朝中的壓力,必然會妥協,只是這番如此,必定會惹呂不韋不快,可寡人與他之間,本就是互相不喜相互猜疑的關系。 他即便手握重權也不敢篡位,若他聰明的話,就知曉其實他并不得人和。 先父留下的孩子,如今就寡人和長安君,難道他要廢了寡人立長安君? 憑借他和母后的關系,憑借長安君和呂不韋的關系勢同水火,他必然不會這樣做,便只有這樣而已。 至少這件事上,是我們勝了。 先生,你說是嗎?” 趙政長篇大論,慷慨激昂,等一語畢,卻聽見棋子落于桌案發出的清脆聲響,目光看向趙扶蘇,才知他已經是倦得睡著了。 昏黃的燈光下,先生一只手支撐著頭顱,睫毛卷翹,投下了一片光影,淺淺的呼吸聲在這樣的深夜卻是清晰。 趙政早知先生是世間無二的相貌,如今睡著了,更多了幾分溫和。 先生的體質并不算健壯,雖然這兩年好了許多,可卻如此辛勞,豈不是又退了回去? 就這樣睡去了,先生這樣的人,想必很放心自己吧? 看著人的模樣,趙政的心柔軟下去了幾分。 只脫了鞋子踩在地上,怕驚醒了眼前人的清夢,行至人的身邊彎腰將人抱了起來抱上了自己的床榻。 其實他同先生的關系,抵足而眠也未嘗不可,只是在身體觸碰到人的一瞬間,總會莫名的顫栗,生出許多旖念來。 即便他對男子有想法,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可以,但是趙扶蘇不行。 眼前人與自己而言,很重要,他是男子,更是心懷天地之志的人,他于自己而言,比俞伯牙鐘子期的高山流水之情還要深厚。 他不愿意以這樣骯臟的念頭玷污了他,畢竟男子之間為世人不齒。 官宦人家的玩樂還好,哪有擺上臺面的。 先生這樣的人,應該給他個身份,他如清風明月,而自己都有了后宮,又怎么能有這樣的心思? 被先生發現,他會生氣吧?會不會氣的讓他那柄含光劍飲血呢? 只是美人發怒的模樣,或許也很惑人吧? 趙政心想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卻不由自主地越想越深,最后試圖擺脫這樣的想法熄滅了油燈跑去了偏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