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命懸一線,慕容單于
黑云壓城的氣勢頓時壓上,箭如雨下,大部分啪嗒啪嗒落在堅硬的樹干上,而姚黃緊緊抱著向遙,用寬闊的身子護著他左右閃躲,身無寸鐵縱然有沖天之翼也無法逃出。 “小遙,蜷縮著身子靠著這根大樹,我去引開箭矢?!?/br> 向遙只伸手拉住姚黃,紅色的大袖一卷,馬上就落下了數根弩箭,把緋紅的袖子都釘在地上。 根本無處可躲,一出去就要被射出篩子。 “不可,此時分開,我們都得死!”向遙狠的一扯,袖子嘶的裂開,“那么多弓箭手,就是引開也無濟于事?!?/br> 姚黃急得滿頭大汗,他有負主人重托,面對現在的情況卻束手無策,他死無所謂,但向遙如此年輕就要跟著他一起共赴黃泉,更何況還要搭上一個無辜孩子,他心中不忍,無法改變現狀的無力感涌上來,眼尾也激地擠出幾滴眼淚。 “姚大哥!生死有命!”向遙也喘著粗氣,耳邊流矢颯沓,到處是箭蔟落下的氣流聲,掃視一圈,向遙發現這顆大樹的位置就在坡頂,而坡下就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不如,我們賭一把!” 姚黃微愣,但很快冷靜下來,那么多弓箭手,強行突破肯定是不行,現在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踏入敵人看不到的死角,或許還能逃出一線生機! 滿腦的聰明才智竟不如向遙此刻半分果斷。 “你的身體受不受得???”姚黃還是有些擔心。 向遙自信的笑了笑,“如果這孩子命不該絕,則必然絕處逢生!” “抱緊我!”姚黃護著向遙的頭臉,抱著向遙的腰,長舒一口氣,“小遙!跟哥走!” 姚黃側身一滾,借著往下的坡度,迅速的往坡下的深淵滾去! 身體仿佛飛躍于天空之上輕盈飄忽,突然“唔”的一聲悶響,姚黃死死咬著后槽牙,忍著腰腹上劇烈的疼痛看著向遙的臉失去了意識。 虛言峰山麓。 向遙身子極其酸軟,不知是腹中胎兒保佑還是空氣中那股極重的血腥氣,陡然睜開眼,失神地盯著漆黑的夜空,隨手一撐便感到滿手溫熱,濕膩的觸感讓向遙很是不適。 他猛然想到什么,馬上翻身起來,只看到一旁的姚黃躺在血泊之中,那腰腹拖曳著一根羽箭,殷紅的血跡一路淅淅瀝瀝從坡上灑落下來,沁滿了身下的土地。 “姚大哥!姚大哥!” 向遙慌亂的呼喊姚黃的名字,但姚黃強壯的身軀如今也弱的跟紙糊似的,臉色蒼白發灰,全無血色,歪著腦袋,氣息微弱,身上的傷口還在汨汨流血。 他扯下身上的袍子,摁住姚黃的傷口,原本就是緋紅色的大袍子被血染的更紅了,向遙傾身湊過來挺了挺姚黃的心跳,心跳都有些聽不到了。 姚黃他不能死! 絕不能死! 情急之下,向遙掃視四周急切地尋找一些可以止血的草藥。 可坡下盡是一片沙地,寸草不生。 向遙又想背上姚黃去找大夫,可姚黃的體格豈是向遙可以背動的,用了吃奶的力氣也背不起來,而傷口又在不斷翻動中越磨越大,已然變得血淋淋,捂不住的血流了一地。 他不敢再動,孤苦無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哥,你為了救我……”向遙不忍心看著傷口繼續撕裂,只要把身上唯一的袍子脫下來,繞了姚黃的傷口一圈,勉強止住血,“你可不能死,千萬不能死……姚大哥你醒醒……告訴我該怎么辦!” 姚黃胸膛突然顫抖了一下,嘴邊吐出一口黑血,“小,小遙……” “哥!你醒了!”向遙面如紙色,呼吸急促。 看著向遙,姚黃咳嗽了數聲,才勉強理順氣息,“小遙,這里,應該是虛言峰后山。你要往東去……那里有水!” “哥!我不能丟下你走!” 身體已經失去力氣,姚黃想抬手都做不到,疼痛自四肢百骸涌上頭顱,殷紅的血還在腰側不斷溢出。 “不要使氣!只恨不能再見主人一面,死不瞑目!”姚黃覺得渾身都開始發冷,溫熱的血液都有些冷手了,冷得像冬天下池塘里的水。 向遙一把握住姚黃的手,嗓音顫抖,“我一定要救你……” 姚黃覺得說話都有些困難,嘴皮都不受控制了,但還是抓著向遙顫抖的手,凝視著他的雙眼。 “主人……” 姚黃愣愣地看著向遙的臉,混沌之間竟看到了向臣,不由得嘴邊擠出一絲笑意。 “主人……” 姚黃的眼神漸漸黯淡下去,漆黑的瞳仁也失了神光,握住向遙的手也覺得越來越熱,明明看到主人在說話,他卻聽不到任何話語,耳邊沉寂無聲。 他的嘴唇上下動了一下,主人二字都喊不出來了。 一陣連珠炮響,四周火把倏起,整齊的鐵蹄聲沉重如鐵震懾了向遙的意志,朝他奔來。 “狼主!人找到了!”一個草原打扮的人看到向遙之后策馬回頭奔向一身黑色勁甲的馬隊。 為首的駿馬一身雪白,上面騎乘之人帶著繪著惡鬼的面具,控制韁繩不緊不慢地朝他踱步而來。 向遙的心徹底落了下去,抬眸看著那猙獰的面具,也顧不得什么體面,竟朝那人磕起頭來,厲聲喊道:“求求你,救他一命!” 馬蹄已至身前,但馬上人卻不曾下馬,也不曾用手中彎刀殺死他們。 那透過面具的寒光洞穿了向遙急切的心腸,向遙向前幾步,焦躁萬分地攀住重鎧嗚咽哭求。 “要我怎么樣都行,求求你,他馬上就要死了……” 向遙的哭聲十分悲傷,令一旁看的人都有些動容。 “來人?!蹦侨苏Z氣冷淡,只一抬手,一旁的軍士就圍在姚黃身邊,在姚黃傷口上灑了些什么,隨后數人合力抬起姚黃往回走。 向遙趕忙跟了上去,卻被那人叫住。 “衣服?!毕蜻b扭頭一看,迎面襲來的不是刀光劍影,而是一領由綿羊皮做的白色大裘。 那人也只是在向遙雪白的身上打量了一下連面具都不曾摘下便縱馬離開。 絕處逢生和姚黃得救的喜悅一下子就讓向遙繃緊的神經松了下來跌坐在地上,手腳酸軟無力,腦里一片空白,摸著隆起的小腹大口大口的喘氣。安靜了許久,他才發現那人還特地安排了幾個人守著他。 他不著片縷,但他還是捂著臉喜極而泣,“孩兒,你有望了!” 向遙抓起地上那領羊裘穿在身上。 裘衣尚暖。 姚黃醒來的時候在一處雪白的營帳里,身旁是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藥湯,身上已經捆了數層紗布,傷口也止住了血。 向遙從營外進來,看到姚黃蘇醒,激動地話兒都說不清楚。 “姚,姚,姚,哥!”向遙笑地跟個天真無邪的小孩子,桃花眼里熱誠真摯。 姚黃唔了聲兒,閉上眼歇息。 “太好了!我去叫他來!” 向遙忙不迭的盛了一碗藥,不等他自己去找,那人便自動找上門來。 除下沉重的鎧甲,這人穿著灰白交融的狼皮襖,皮毛細膩如發,低調而奢華,身材更是極為高大,四肢欣長健碩,入營帳之時都要彎下腰頭頂才不至于碰到營楣。胡漢混血的臉上有著兩個民族共有的優點,鼻梁高挺,眸色清純透亮,但鷹目只需微微一緊,便讓人脊梁生寒,深棕色的頭發散了下來,充滿著草原的野性。 現在這人已經褪去了青澀的少年氣,年不過二十卻成熟的像個馳騁草原多年的套馬漢子。惹的北地的姑娘和少年為敘渴仰之思寫下情書,以至于數匹馬都馱不動那些書信。 “北地慕容俊見過兩位?!蹦饺菘〖氂^了向遙的面孔片刻,“你與他真像,你叫什么?” 向遙即便隱居在虛言峰里也聽說過慕容氏的大名,更別說眼前這位已經統一草原諸部的大單于。 慕容俊,人如其名。 向遙馬上跪了下來,感謝道:“小的叫向遙,是主人的替身!多謝單于救命之恩!” “起來吧,”慕容俊若無其事地攙起向遙,語調仍端得平穩,“你腹中孩兒又是誰的?” 向遙已經感覺到了那雙鷹目的注視,頓時不寒而栗,“是主人的?!?/br> 慕容俊恍若未聞地顧自往床邊走,隨后坐在床邊看著姚黃,“看你哭的這么傷心,我還以為是這個人的?!?/br> 姚黃的眼里并無一絲淡定,而是危險。 “你,是不是你火燒虛言峰?”姚黃嗓子都啞了,但他還是當面追問出來消除疑慮。 慕容俊一雙鷹目盯著姚黃的狗狗眼,對視了片刻,笑道:“你臉色這么難看是怎么了?” 姚黃的猜疑是有道理的,堵了前門從后面追擊,符合兵法之要。 慕容俊倒是不怕姚黃的懷疑,抬手輕輕撫平姚黃緊皺的眉峰,淡然的很。 “我跟著某些人來到虛言峰,你不謝我救命之恩還懷疑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蹦饺菘『莺莸囊慌囊S傷口,弄的姚黃疼的叫出聲才哈哈大笑。 伴隨著男人爽朗的笑聲,向遙趕忙上來查看姚黃的狀況,忙道:“姚大哥并無惡意,他,他就是太關心我?!?/br> 慕容俊笑得彎了腰,止住笑后才慢條斯理地說:“養傷期間就待在我這兒,保你倆安全。我還有事,便不打擾你們了……” 向遙忙不迭的點頭,起身相送:“我送送你……” “不必多禮?!蹦饺菘〈蛄恐S的眼神,一揮手掀簾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