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點，辦公室里其他人都已經走光了，袁程旭總算把當天事務處理完，喘口氣正打算收拾下班時，叮咚一聲，催命音符響起，屏幕右下角那一綠一白兩個抱團泡泡歡快地跳動著，仿佛在嘲笑他。

    “……”

    他要得提示音ptsd了。

    強忍著不耐點開，發來消息的備注名是“XX公司產品總監左寧199XXXXXXXX”，發來了一段語音。

    袁程旭在爆炸的邊緣徘徊。

    不要給我發語音啊你媽的！打幾個字會死嗎？以為我很想聽你的聲音嗎？

    好在這條語音不是很長，只有幾秒，這方面左寧還是稍微有點人樣。

    要是像市場總監那樣，cao著一口塑料普通話，一連發五六七八條60S的語音，在情緒崩潰的時候，他真的想跟對方同歸于盡，第二天一起上社會新聞——“X公司X總監因總是發長語音信息被忍無可忍的社畜下屬亂拳打死，死得好慘”。

    “這次更新有些新需求，已經發了郵件到你郵箱，及時查看下，收到盡快回復?！?/br>
    一聽到這冷冰冰的聲音，袁程旭腦子里就自動浮現出左寧那張永遠仿佛別人欠他錢的司馬臉。

    袁程旭冷哼一聲，你要我回我就回？老子沒看見沒聽見不知道。

    他賭氣似的，直接把電腦關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看到微信怎么不回?！?/br>
    冷不丁背后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袁程旭嚇得彈起來，忙亂中下意識拿著電腦包往后一揮，隱約感覺到撞上了什么東西。

    “哎！”

    一聲輕呼，驚魂未定的袁程旭抱著包往后退了幾步，定睛一看，來人手上端著馬克杯，咖啡潑在他灰色襯衫上，臟了一大片，而襯衫的主人此刻正冷冷地盯著他。

    袁程旭rou眼可見瞬間矮了一截，開口聲音都細了：“左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您在我后面……”

    左寧有一張秀氣的臉，可惜五官的所有線條都是利落且冷淡的，和他本人的氣質如出一轍，長著內雙的狹長眼睛，高挺細窄的鼻梁，單薄的嘴唇，以男人來說有點尖的的下巴，配合他本人修長卻稍顯纖細的身材，站在那里就能給人一種清涼之感。

    而他本人無論在多么炎熱的夏天，只要出現在眾人面前，總是會穿著質感很好的襯衣，永遠好整以暇，仿佛不會流汗，從來沒見過他慌慌張張焦頭爛額的樣子。

    再看看自己，萬年不變的格子襯衫旅游鞋，雙肩電腦背包加黑框眼鏡，感謝他的父親，幸好他遺傳到了一頭茂密秀發，不至于英年早禿。

    左寧一臉冷漠地看他，看得袁程旭恨不得把自己高大的身材團吧團吧起來，從他面前直接滾走，硬著頭皮繼續解釋：“我以為您早就下班了呢，您還在呀……”

    “不出意外，這幾十年應該都在，活個七八十歲不成問題?！?/br>
    左寧移開視線，轉身要走，把袁程旭晾在原地。

    ……一張嘴除了找茬挑毛病就是懟人，我看你遲早出個意外。

    袁程旭腹誹，人卻顛顛跟上前去，圍著他前后轉。

    “不好意思啊左總，你把這件衣服脫了，我給您拿去干洗，不，我給您重新買一件新的?！?/br>
    “不需要，你早點把那些需求了解一下，今天就先下班吧，我也要走了?！?/br>
    “就穿這件衣服走嗎？那多不好，對了，我突然想起在休息室放了一件備用襯衣，干凈的，要不您換一下？”

    左寧皺眉，被袁程旭纏著就像被一只大狗繞著腿轉，想走邁不開腿，又踢不開他，弄得他有些煩躁，兩人牽牽絆絆好不容易才走到他辦公室門前。

    “我說了不需要，再說你的衣服太丑我不會穿的?！?/br>
    “……”

    好心當成驢肝肺。

    袁程旭自討沒趣，心想反正你工資高，不要我賠樂得省一筆錢呢。

    “那……我就當真了哦，我就這樣下班回家了哦，真的不要我賠哦……”

    愣頭愣腦的，左寧壓著不耐煩趕他：“快走?！?/br>
    “那我真的走……哎呀！”

    原本兩人擠在門口，袁程旭笨拙地挪騰準備離開，不知哪里出了差錯，轉身時腳扭了一下，重心不穩就要朝地上撲去，他本能伸手往前一撐，結果——

    “啊……”

    一聲長長媚叫傳來。

    袁程旭目瞪口呆的看向左寧。

    他耳朵出問題了？剛剛那聲媚叫，是從左寧嘴里喊出來的？

    左寧眉頭緊皺，咬著嘴唇，看起來似乎很痛苦。

    “快給我起開！”

    明明是在呵斥，左寧的語氣倒有些奇怪的軟和下來了。

    袁程旭這才如夢初醒，發現自己兩手好死不死，正正地撐在左寧胸前，一左一右，剛好包住那兩點男人多余之處。

    “哦、哦……好的，我馬上起身……對不起左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手忙腳亂的想要撐起來，但兩人此時的姿態十分奇妙，具體描述就是左寧側靠在玻璃門框上，而袁程旭則以與地面呈45°角斜撐在左寧胸口，構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

    三角形是最穩定的形狀，可當三角形其中的一條邊兒想要離開時，就沒那么容易穩定了。

    他在左寧胸前撐來撐去，想要找一個著力點好站直了身體，底下左寧已經受不了了，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似乎想把他推開又使不出力氣。

    “混賬東西……快把狗爪子給我拿開，我給你剁了……”

    嘴里罵著兇狠的字眼，語氣卻含著哭腔，軟得像在撒嬌。

    從來沒見過左寧失態的模樣，袁程旭腦子里轟轟的響，思考能力完全被凍結，看似慌得一批，實則慌得一批。

    “馬上馬上！”

    “快拿開呀……”

    萬萬沒想到，左寧竟然扁著嘴巴，眼睛一紅，兩行眼淚滾下，抽噎了起來。

    哪里還有半點以前那個冷漠精英的樣子！

    “你、你不要哭啊左總……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錯了我錯了……”

    袁程旭腦子里一團亂麻，只知道像犯錯了的男孩跟女朋友討饒一樣拼命道歉，到底是為了什么道歉，他自己也不太明白，怎么在胸口撐了一下就哭了呢？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左總嗎？是他在做夢還是左總被魂穿了？

    那總不能是他撐了這一下把左寧心肺給壓壞了才哭成這樣的吧，他力氣沒這么大才對。

    “我才沒有哭！快起開！滾！”

    眼淚啪嗒啪嗒的從左寧眼里掉下，他還咬著牙哭著反駁，白皙的臉上紅成一片，讓人看了不禁心生憐惜，想要好好保護他，只要他不哭了，什么都愿意給他……

    ……不不不！

    袁程旭被自己的想法嚇得一哆嗦，拼命甩頭，要把這可怕念頭甩出腦海。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這個左寧可憐可愛，想保護他！這可是那個左寧??！提出無數無理取鬧的需求，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害得他加了無數次夜班的左寧！

    不敢再看左寧的臉，他偏過臉低下頭，努力試圖在踮著的腳尖上找重心，兩手一點點往外移，畢竟他還是有點擔心是不是自己把左寧心啊肺啊啥的給壓壞了，稍微側到兩邊保險些。

    “嗤！”

    不太美妙的聲音。

    “……”

    這次又怎么了！

    他心驚膽戰小心翼翼抬起頭看，這次徹底瞠目結舌。

    灰色襯衣承受不住他的力量，從中間扣子被崩開，左寧的胸膛袒露在他眼前。

    確切的說，是穿著bra的胸膛袒露在他眼前。

    “對不……”

    起字還沒說完，左寧臉上掛著淚珠，滿眼都是殺意，掄圓了胳膊，手掌在空中畫圈朝著目的地——袁程旭的呆臉——而去，掄胳膊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于在空氣中留下了殘影。

    伴隨著響亮的實心耳光聲，左寧恨恨地詛咒：“給我死！”

    袁程旭，撲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