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間，古志超堵住剛剛離開教室準備吃飯的周沛：“沛哥，先別走。晚自習后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周沛面不改色道：“怎么了？”

    “籃球隊想聚個餐?！惫胖境蛟谧簧蠆^筆疾書的吳瀟瀚，問道：“瀚哥，一起聚聚如何？”

    吳瀟瀚頭也沒抬：“我不去，你們聚吧?！?/br>
    “衍哥也去，瀚哥，你確定不去？”古志超朝被點到名一臉懵的楊時聞擠眉弄眼。

    “大哥也去？”吳瀟瀚狐疑地瞧著楊時聞。

    楊時聞與古志超對視一眼，朝吳瀟瀚點了點頭。

    “我說的沒錯吧！瀚哥，一起去吧，大家好久沒聚聚了。去吧，去吧，去吧～”古志超向吳瀟瀚撒嬌。

    吳瀟瀚停下筆，黑曜石般的眼睛泛著柔光：“別吃火鍋，吃點清淡的?！?/br>
    “好好好！這么說定了，那晚自習后不見不散！”古志超約完眾人便回隔壁班了。

    楊時聞從后門出去，在走廊上給顧衍mama打電話，報備晚上聚餐的事。顧衍mama萬般叮囑后，終于同意他在外就餐。

    掛下電話后，楊時聞長長出一口氣，隱約聽到一聲帶著笑意的“衍衍”。他側過身，發現吳瀟瀚不知何時站在身旁，正倚著欄桿笑意盈盈地凝視著他。

    楊時聞掩飾性地干咳一聲，說：“是我mama?！?/br>
    “原來大哥跟家里人說話也是這種風格?！眳菫t瀚不懷好意地嘴角一勾。

    “哪種風格？”楊時聞不解。

    “禮貌、客套?！?/br>
    “你討厭這樣？”楊時聞補充：“討厭，我這樣的人？”

    “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吳瀟瀚連連擺手，急忙解釋：“我一直以為你跟我講禮貌，說話客客氣氣的，是不想與我親近。沒想到，你跟家里人相處時，也是這樣子?！?/br>
    “我性格不太好，我知道。我也不喜歡這樣子，在努力改?！?/br>
    “不，你很好，真的！不用改，這樣也很好?！眳菫t瀚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神堅定，眸光澄澈。

    楊時聞緊緊盯著自己的鞋面，低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聽謝謝，但還是想對你說聲，謝謝，吳瀟瀚?！?/br>
    吳瀟瀚聽到這五個字，突覺自己心臟漏跳一拍，低喃著：“你能……再說一遍嗎？”

    楊時聞不假思索地重復了一遍：“謝謝，吳瀟瀚?！?/br>
    平靜的語調、第二個謝字的收音、中間的停頓、念名字時的鄭重，讓吳瀟瀚腦海中閃過很多場景。全是同一個人，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不同情景下的那五個字：“謝謝，吳瀟瀚”。

    吳瀟瀚避開楊時聞的目光，感受心臟劇烈的跳動。他兩只手扶住欄桿，維持這個姿勢很久沒有動。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

    吳瀟瀚平復下自己的心緒，問楊時聞：“你……你有meimei嗎？”

    “應該……沒有，不記得了?！睏顣r聞誠實地回答，問道：“怎么了？”

    “沒事，隨口一問?！?/br>
    “是不舒服嗎？要不要去趟醫務室？”

    吳瀟瀚勉強彎起唇角：“不用?？赡苣挲g大了，心腦血管不太好?！?/br>
    楊時聞有些無語：“是暗示我年齡大嗎？我的失憶，和年齡無關?！?/br>
    方才還病懨懨的一個人，忽然噗嗤笑出聲，攬著楊時聞朝后門走去：“大哥年齡很小的，是吧，衍衍？”

    楊時聞不好意思地偏過頭，沒理他。

    晚自習下課后，古志超來到（8）班與吳瀟瀚、周沛、楊時聞，一同前往校門口。他左手搭著周沛，右手搭著吳瀟瀚，只剩楊時聞墜在三人后面。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非得架著才能走？”吳瀟瀚拿開古志超的手，落后幾步，跟楊時聞并肩走在一起。

    “瀚哥，你想跟衍哥一起走就直說，還拿我出氣！”古志超委屈巴巴地貼緊周沛。

    周沛也把古志超的手打掉，伸出手來擋在兩人之間，唯恐避之不及：“你沒骨頭嗎？”

    “哎，我怎么那么不受待見！”古志超哀嘆。

    “你陪他走吧，不用管我?！睏顣r聞對吳瀟瀚說。

    吳瀟瀚微笑著應答：“他就是戲多，不用管?！?/br>
    四人很快到達校門口，吳瀟瀚用打車軟件打了輛網約車。在等車期間，楊時聞環顧四周，體會久違的煙火氣。

    校門口全是忙著回家的學生，有三三兩兩步行的，步履歡快，有說有笑。也有騎車的，家長接送的，好不熱鬧。馬路對面支了幾個攤子，其中的大部分楊時聞很熟悉，還有幾個應該是近兩個月新擺的吧。孫玉娟說她最愛吃紅色小三輪那家的烤冷面，配根香腸簡直一絕，不知向楊時聞推薦過多少次。而楊時聞，因為晚飯時間要看吳瀟瀚打籃球，一次沒去吃過，總是饑腸轆轆地下晚自習。每天聞著攤子傳來的香味，趕回面館吃晚飯。

    “是不是餓了？”吳瀟瀚注意到楊時聞呆愣愣地注視著對面的攤子。

    楊時聞收回思緒，回答他：“還好?！?/br>
    “車馬上就到?！眳菫t瀚從包里掏出一包酸奶，遞給楊時聞：“給你，先墊墊肚子?！?/br>
    “怎么備了這個？”

    “你胃不好，怕會餓。下午那會兒就想給你的，忘給了?！眳菫t瀚的語調溫軟。

    古志超插嘴：“瀚哥，我胃也不好，我也餓，我也想喝酸奶！”

    “我看，你是想挨打?！敝芘娌懖惑@地回懟。

    正聊著，打的車到了眼前。古志超一把拉開后座車門，和周沛率先上車。吳瀟瀚右手扶著車門，正準備上車，回眸看到楊時聞站在副駕駛車門旁一動不動，右手不停地摩挲著酸奶的邊角，神色倉皇。

    吳瀟瀚猜測到了什么，默默退回楊時聞身邊，輕聲問他：“怎么了？”

    “我可以坐在后面嗎？”楊時聞蔫蔫地垂著頭，忐忑地詢問。

    “當然可以?！眳菫t瀚沖著車里的兩個人喊道：“古志超，你下來！”

    “瀚哥，怎么了？”古志超聽話地下車。

    “坐到副駕駛去，麻利點！”吳瀟瀚催促。

    周沛也跟古志超一同下車，在看到楊時聞的表情后，眉心微微動了動：“讓顧衍先上車吧?！?/br>
    于是，古志超被趕去了副駕駛，楊時聞、吳瀟瀚、周沛依次坐上后座。車子發動后，楊時聞難為情地沖著古志超的后腦勺出聲：“麻煩大家了！”

    沒等古志超回應，吳瀟瀚偏身靠近楊時聞幾許，柔聲安慰：“沒事，害怕就告訴我，不丟人的?！?/br>
    周沛在前方傳來的“小事兒，衍哥別客氣”中聽到了吳瀟瀚的耳語，看向窗外，唇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聚餐地點定在了市中心商城的一家轟趴，這是楊時聞第一次接觸轟趴。一進到里面，他忍不住四下打量?？蛷d中備有KTV、游戲機、各種桌游，餐桌上已擺滿各種菜品，右前方有一個自助廚房，房間里先到的兩個男生正在廚房里準備酒水。

    吳瀟瀚安排楊時聞和周沛在餐桌等待，自己和古志超一齊去廚房幫忙。

    “你好，我叫周沛?！敝芘骈_口。

    楊時聞這才想起來，重生后的他還沒跟周沛正式認識過，回道：“你好?！?/br>
    “聽說，你上過大學？”周沛問。

    “是的?！睏顣r聞點點頭。

    “什么專業？”

    “工商管理？”楊時聞不確定專業的具體名稱。

    周沛莞爾一笑：“你是……在問我嗎？”

    “我不知道專業全稱?！睏顣r聞補了句：“前段時間出過意外，我記不得了?！?/br>
    “我知道，瀚哥跟我提過?！敝芘媲屏搜圩灾鷱N房的方向：“不然也看不到他的大光頭了?！?/br>
    “什么意思？”楊時聞驚詫地抬起頭，直視周沛的眼睛。

    周沛笑出聲：“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br>
    “在聊什么呢？那么開心？”吳瀟瀚兩手掛滿空酒杯，朝餐桌走來，先瞧瞧周沛，又望望楊時聞。

    周沛：“在聊你的新發型?！?/br>
    吳瀟瀚邊擺酒杯，邊問周沛：“是不是很好看？”

    周沛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么誤解？”

    “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大哥說的?！眳菫t瀚停下手中動作，滿臉驕傲地與周沛對視。

    “是嗎？”周沛轉頭問楊時聞：“顧衍，你覺得好看嗎？”

    楊時聞搖頭：“不好看?！?/br>
    吳瀟瀚吃驚地盯著楊時聞，只見對方垂下眼瞼，眉心蹙著，情緒不高的樣子。他立馬坐到楊時聞身邊，關心地問：“怎么突然不高興了？”

    “沒有?！睏顣r聞不承認。

    “今天總共有八個人，除了你認識的我們三個，剩下的五個全是高二籃球隊隊員。他們性格都不錯的，很好相處。要是呆這兒不習慣，我可以陪你先離開?！眳菫t瀚向楊時聞說明情況。

    “挺好的，不用離開?！?/br>
    “那你怎么不太開心？”

    周沛在一旁補刀：“他只是覺得你的光頭不好看?！?/br>
    “好看的！”楊時聞倏地提高語調，一字一句認真地說給身旁人聽：“好看。但你以后，別再剃了?！?/br>
    吳瀟瀚尋思片刻后，瞪向周沛：“沛哥，你是不是亂說什么了？”

    “我可什么都沒說?！敝芘娣裾J：“我又不是古志超?！?/br>
    “沛哥，叫我干嘛？一會兒沒見，這么想我嗎？”古志超將兩瓶開好蓋的紅酒放到餐桌上，身后緊隨著另外兩個男生，每人抱來一箱啤酒，放置在桌邊。

    周沛冷哼一聲，神情卻沒有絲毫的松動：“科學家怎么沒拿你的臉皮研究防彈衣呢？”

    古志超不解：“什么意思？”

    周沛淡定地吐出兩字：“真厚?！?/br>
    古志超：“嘿嘿，你不想我拉倒，我還不稀罕呢。衍哥肯定想我了，是吧，衍哥？”古志超朝楊時聞挑挑眉，使眼色。

    “不是?！?/br>
    “不是！”

    楊時聞和吳瀟瀚異口同聲地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