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間，裴行璋以為聞昭要殺了張奇輝。少年握著刀刃，奪過張奇輝那把小刀，刀上流著他自己的血。

    裴行璋沖過去，攔腰抱住聞昭把他拖走：“聞昭！冷靜！”

    意外的是，聞昭并沒有掙扎，反而平靜地扔掉手中的刀。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三個人，和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另外兩個，扭頭對裴行璋說：“哥，我沒事，瑤瑤也沒事?！?/br>
    聞昭面沉如水，透出壓抑到極限后依然留有余地的冷靜。裴行瑤背著書包，心有余悸地走到哥哥身邊：“哥……”

    裴行璋把meimei攬在懷里，想打電話報警，又實在覺得這場面，真不知道是誰欺負了誰.但地上的人總不能不管，于是裴行璋先打了個120。他的私人手機沒有合作伙伴的號碼，裴行璋又給秘書打電話，讓秘書聯系張奇輝的父母。

    處理好這些事，裴行璋看向聞昭，少年的手掌還在流血，正蹲著檢查倒在地上的摩托。

    “聞昭，”裴行璋說，“帶你去醫院包扎一下，走吧?！?/br>
    聞昭搖頭：“不用，過幾天就好了?！?/br>
    “不行，”裴行璋堅持，“你的手還要彈琴呢?！?/br>
    聞昭半晌沒有說話，搗鼓著那輛破摩托。

    裴行璋去拉他，他才說：“摩托也壞了，我姐好不容易弄來的?！?/br>
    不知為何，裴行璋一陣鼻酸。他強行把少年拉起來，一手摟著meimei，一手摟著聞昭，走出胡同，往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

    “沒事，哥送你一輛新車，還有你那鞋，打球的時候都打滑，哥也給你買雙新的?！?/br>
    聞昭沉默著，坐進車里，裴行璋又問：“要不要給你姐打個電話？”

    聞昭回答：“不打了，不想讓她知道。這個時間，她還在打工呢，不會發現的?！?/br>
    已近深夜，聞旸居然還在打工，聞家姐弟的生活，簡直是裴行璋和裴行瑤所無法想象的。

    到了醫院，醫生說聞昭的手需要縫針，裴行瑤雖然毫發無傷，但在裴行璋的堅持下還是做了個檢查。趁兩人看醫生的功夫，裴行璋跑了趟派出所，張奇輝的父母和其他幾個家長也來了。聞昭雖然屬于防衛，但下手未免太重，裴行璋搬出裴老爺子的面子，費了點力氣，又出了錢，才算把事給平了。

    等到事情結束，已經是凌晨，車子開到北新橋，聞昭卻沒有下車。

    “裴哥，能去你家借宿一晚嗎？打架的時候我鑰匙丟了，我姐要早晨才下班?！彼f。

    裴行璋沒有不答應的道理，帶著聞昭回家，沒有吵醒保姆阿姨，親自給聞昭收拾出一間客房。

    聞昭在樓下的浴室洗了澡，穿著裴行璋的睡衣，睡衣當初買大了，穿在聞昭身上剛剛好。裴行瑤已經上樓休息了，裴行璋也洗了澡，正在廚房等水燒開。

    聞昭走到廚房門口：“裴哥，我睡哪一間？”裴行璋領著聞昭，穿過客廳走到另一端，打開客房的門：“睡這里吧，床單被罩我剛換過了?！?/br>
    “謝謝?！甭務炎哌M房間，在床沿坐下。

    少年的短發還是濕的，穿著深藍色的長袖睡衣睡褲，在客房的燈光下，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憐。裴行璋看著他，就覺得心都是軟的，他走過去，在聞昭身邊坐下：“要吹頭發嗎？給你拿吹風機?！?/br>
    聞昭沒有答應，垂頭坐著，裴行璋站起來，想去柜子里拿吹風機，就被少年拽住了衣角。

    “哥，”少年聲音沙啞，“陪我一會兒吧?！?/br>
    “怎么了？”裴行璋重新坐在他旁邊，想了想，伸手摟住少年的肩膀。

    聞昭的神情有些低落，盯著自己纏滿紗布的手，說：“要是被我姐看到，又該生氣了?！?/br>
    裴行璋也看著他受傷的手：“沒事，事出有因嘛……你也是為了保護瑤瑤?！?/br>
    聞昭搖搖頭：“不是，我下手太重了?！?/br>
    這倒是實話，當時的情形，裴行璋都擔心張奇輝被他打死。聞昭沉默片刻，又說：“我姐以前，受過……欺負，所以我最看不得女孩被欺負?！?/br>
    裴行璋很驚訝，但更多是心疼，他拍拍聞昭的肩膀，只能蒼白無力地勸慰：“沒事，都過去了?！?/br>
    聞昭的身體好涼，靠在裴行璋身上，少年把頭放在男人肩膀上，是個如小獸般依偎的姿勢。

    “你這么有錢，應該什么事都擺得平吧?！甭務严駛€小孩似的說。

    裴行璋攬著聞昭的肩膀，把少年半抱在懷里：“有的事，有錢也擺不平，你以后就知道了?！?/br>
    說句實在話，聞昭很沉，承受著他的重量，裴行璋有點吃力。他動了動肩膀，試圖換個姿勢，聞昭突然轉過頭，明知故問：“哥，我是不是好沉？”

    “沉死了，你先起來點?！闭f著，裴行璋伸手推了聞昭一把。誰知聞昭借力抓住裴行璋的手，反手一扭，把裴行璋壓在床上。

    “你干嘛！”裴行璋試圖掙扎，被聞昭駭人的力量鎮壓住了。

    聞昭壓在他身上，像弟弟對哥哥撒嬌似的，殷切地看著他：“哥，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開什么玩笑？裴行璋立馬拒絕：“不，你快放開我，我要回房睡覺了?！?/br>
    聞昭不依，在裴行璋身上拱來拱去，頭發還是濕的，把裴行璋睡衣都弄濕了?！澳愀宜?，行不行？我不喜歡一個人睡覺，在家都是和貓一起睡的?！?/br>
    聞昭這是把他當陪睡的貓了。裴行璋惱羞成怒，使出渾身解數，翻身把聞昭掀到床上：“你個兔崽子，不收拾收拾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然而看著被壓在身下的聞昭，裴行璋又犯難了，他能把聞昭怎么樣呢？他腦子里倒是有好些不可描述的想法，但在見識過聞昭打架有多厲害之后，裴行璋絕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做些什么，況且那也太畜生了，聞昭都沒成年呢……

    就在他心猿意馬的時候，聞昭居然沒有借機反抗，反而老老實實躺在床上，笑意盈盈地看著騎在他大腿上的裴行璋。他說：“裴哥，你要是我親哥，該多好啊?！?/br>
    今夜的聞昭和平時不一樣，好像蛻下了一身冷傲的皮，露出里面小男孩的內里。裴行璋一顆心化成了水，想，他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因為家里條件差，過得并不好，但歸根到底，也是個愛玩的孩子呀。

    這樣想著，裴行璋鬼使神差地說：“那我今天……和你睡客房吧?！?/br>
    聞昭哈哈大笑起來：“哥，我跟你開玩笑的！我才不喜歡跟人一起睡呢，你快回房間去吧?！?/br>
    “你小子！”裴行璋啞口無言，氣憤之下，伸手去撓聞昭的癢癢rou，“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就要上房揭瓦了……”

    聞昭被他撓到，躲了兩下，然后驟然發力，竟然把裴行璋整個抱了起來，轉身扔到床上，欺身而上：“你敢撓我？看我不……”聞昭發了狠撓起裴行璋來，裴行璋最怕癢，渾身都是癢癢rou，頓時被撓得哈哈大笑，邊笑邊求饒。

    “不、不行了……哈哈哈哈，好了，哥錯了，快放開！聞昭！”

    聞昭不放，沒受傷的那只手抓住男人的兩個手腕，按在頭頂，俯身下來盯著裴行璋的眼睛：“知道錯了？”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裴行璋止住笑，不經意間，視線與聞昭相交。

    剛才還充滿嬉戲聲的客房，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呼吸和心跳的聲音，兩人看著對方，同時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聞昭還保持著那個壓在他身上，抓著他手腕的姿勢，裴行璋這才意識到，這個樣子有多糟糕。

    下一秒，他們又同時驚醒，聞昭一側身，從裴行璋身上下來，裴行璋也連忙站起來，穿好拖鞋。

    “呃，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迸嵝需罢驹诳头块T口，干巴巴地說。

    “嗯，”聞昭背對著他坐在床上，看不到表情，“晚安，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