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樓藏月系上了安全帶，嘴角勾出一個淺淺的弧度，顯露出他十分愉快的心情。和周圍人沒什么區別的普通裝束讓人看不出異樣。

    但姚源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腦內咻地靈光一閃，姚源抓住了那根疑惑的線，找到了真相所在，思緒頓時清明起來。

    他的角……呢？

    姚源微微瞪大了眼，看向樓藏月的頭頂，本該立在那的一雙顯示著他非人身份的角消失不見，現在空無一物。

    “你……”姚源剛出聲就有些后悔地止住了話音。

    明明前幾天才跟人家說別再來找自己，現在卻又向對方主動搭話。

    還是別問了。

    姚源有些不爽地轉過頭，閉上眼睛開始閉目養神。

    緊閉的雙眼讓視野漆黑一片。腦袋里的想法又開始一個接一個地蹦出來，就像黑色的畫面上飄過一串顯眼的白色字幕一樣，以一個不緊不慢地速度掠過。

    飛機什么時候起飛？坐在他旁邊實在是有點坐立難安……

    樓藏月怎么上來的？他有證件嗎……

    今天家那邊的天氣好像還不錯……

    早上出宿舍的時候登記了嗎？應該是登記了吧……

    他的角是可以隱藏的嗎？希望他坐旁邊不要又做什么奇怪的事……

    有點困……

    剛才被見到樓藏月的震驚彈開的困意又慢慢地匯聚，試著探頭出來，一下又一下地撩撥著清醒的弦。

    “飛機即將起飛，請收好小桌板，調整座椅靠背?！?/br>
    空乘人員提示聲像隔著一層不透風的膜傳入耳中，云里霧里地敲擊著耳道，連飛機起飛的聲音都被阻擋在外。

    飛機加速起飛沖入空中，慣性讓姚源緊緊地貼著靠背。

    姚源吞了吞口水，那層不透風的膜又忽然破了。飛機破開云層的聲音有些刺耳地明晰起來，稍稍驅散了些醞釀出來的濃重困意。

    姚源眼睛勉強撐出一條細縫，視線里樓藏月拿著飛機的注意事項正專注地看著，臉上的表情有些深沉，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姚源卻沒由來地從他的表情上隱隱看出了些好奇。

    原來還是頭一次。

    姚源有些微妙地想。

    持續幾分鐘的起飛終于在到達一定高度后平穩地飛行。耳邊又逐漸凝出了那層封閉外界聲音的膜，被隔絕出的寂靜世界里只有姚源平緩而堅定的心跳聲。

    再也抵擋不住澎拜的困意，姚源的腦袋沒有了力的支撐，緩緩地往旁邊一倒。

    樓藏月垂眼望向肩上睡著的人，冰涼的手摩挲著姚源的臉側，睡夢中的人不安地哼哼幾聲，無意識地蹭了蹭。

    那雙看向姚源的幽深的眼里有著他從未意識到的，也從未擁有過的感情。

    早已深埋的種子在這個瞬間，也有可能是在以前的某個時刻，被催生出了幼嫩的新芽。

    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驅使著他在姚源的額角落下一個若有若無的輕吻，樓藏月又抬手撫平了姚源因不適的睡姿而微微皺起的眉。

    樓藏月移開視線，眼底還停留著沒來得及消退的情意，卻驟然闖入了隔著過道另一邊的人臉上驚愕的表情。

    坐在過道另一側的男人在發現樓藏月看過去時，臉上的表情立馬轉變成嫌惡，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晦氣！”

    很小聲的一句話，只有男人和樓藏月能聽得到。

    樓藏月眼里的溫度迅速冷卻，周身的氣勢發生了駭人的變化。

    鋪天蓋地的壓迫感朝著那個男人壓去，在這一刻，無盡的黑暗和沁入骨頭里的冰冷侵襲著他，即便是在在溫暖的客艙里，也讓他冷得牙齒打顫，縮成一團。

    好在這種只是持續了幾秒鐘，可那種從心底最深處涌上來的冰冷卻仍在一點一點地啃噬著他。

    男人驚疑不定地向樓藏月看去，樓藏月卻已經移開了目光，微微抬頭專心地看著前方。

    男人順著他眼神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一個屏幕？

    一個飛機上會播放著經典電影和目的地相關風土人情的屏幕。

    男人看向這個深不可測的人，心里那點驚懼略微有些動搖，就在他以為剛才是自己錯覺的時候，樓藏月動了動。

    樓藏月感受到了男人過于明顯的注視，似乎想往這邊看來，男人又趕緊縮了回去，裝作一只睡著的鵪鶉，窩在座椅里不敢動彈。